蒼瀾界北域,冀州七十二峰如青龍盤踞。云霧繚繞處,蘇家莊青瓦白墻若隱若現(xiàn),門前千年古槐虬根入地三丈,枝頭懸著的青銅鈴鐺隨風輕晃,蕩開層層肉眼可見的靈力漣漪。
暮春三月的晨露未晞,蘇妄踩著滿地碎玉般的梨花瓣踏入演武場。十七歲少年肩頭落著三兩點瑩白,藏青短打被汗水浸透后背,每步踏出都在青石板上留下半指深的濕痕——這是將淬骨訣運轉(zhuǎn)到極致的征兆。他抬眼望向九丈高的玄武巖測功臺,三長老端坐云紋蒲團之上,蘇明遠長老手中把玩的寒玉核桃突然"咔"地裂開細紋。
"妄哥哥!"
清泉擊石般的呼喚自東南角傳來。老梨樹虬枝橫斜,林晚晴月白裙裾掃過滿地落英,腕間銀鈴隨摘花動作叮咚作響。她指尖拈著兩朵帶露梨花,忽然旋身將花苞擲向測功臺,花瓣在半空炸成細碎光點,竟凝成"必勝"二字。
蘇妄喉結(jié)滾動,袖中拳頭攥得骨節(jié)發(fā)白。三日前子夜,他就是在柴房目睹這丫頭用符咒炸飛半堵石墻。此刻她眼中狡黠更甚,唇形無聲比劃著:"淬體八重的拳頭,可別露餡。"
"蘇妄,練氣三層。"
蘇明河的宣告如重錘擊鼓。測功石觸手沁涼,蘇妄閉目凝神,感受靈力在任督二脈間奔涌。淬骨訣第三重"藏鋒式"悄然運轉(zhuǎn),丹田處青蓮虛影緩緩收攏花瓣,將澎湃如潮的靈力盡數(shù)封入骨髓。石面騰起的青光中,三道金紋如游龍浮空,引得觀禮席傳來窸窣議論。
"砰!"
測力石落地震起三尺煙塵。蘇妄掌心貼上黝黑石面時,整條右臂突然爆出炒豆般的脆響。淬骨訣熱流化作千根金針,自涌泉穴直沖天靈蓋——這是母親臨終前握著他的手教會的"焚骨引"。七道金紋次第亮起,在第八道將現(xiàn)未現(xiàn)時,他猛然咬破舌尖,血腥味混著靈力倒灌入喉。
"淬體七重?!"
蘇明遠手中核桃應(yīng)聲粉碎。長老們玄色袍袖無風自動,威壓如潮水般漫過演武場。蘇妄垂首盯著青石縫隙里掙扎的螞蟻,耳畔回響著母親咳血時的叮囑:"妄兒...未至筑基...萬不可..."
林晚晴的淬體靈液還帶著體溫,玉瓶上纏著淡金符紙。蘇妄正要推辭,忽見天光一暗。十二匹墨玉麒麟踏云而至,趙闊玄鐵重靴踩碎滿地梨花,腰間"趙"字玉牌泛著血光。
"蘇家今年就指望這種貨色?"趙闊五指成爪扣向蘇妄肩井穴,指縫間黑霧繚繞,"讓哥哥試試淬體七重的骨頭硬不硬。"
"咔嚓!"
青石板綻開蛛網(wǎng)裂痕。蘇妄額角青筋暴起,體內(nèi)三百六十處大穴同時震顫。淬骨訣封印裂開細縫,一縷青焰自尾椎竄上后頸。正要爆發(fā)時,林晚晴的驚呼與符紙燃燒的焦香同時襲來——
"趙公子莫不是連測功石都要捏碎?"
金符化作火鳳虛影盤旋頭頂,趙闊訕笑著收手,卻在擦肩而過時低語:"你爹的斷劍還在我趙家地牢插著呢。"
月華浸透小院時,殘破丹爐正在槐蔭下吞吐星輝。蘇妄將靈液傾入爐中,青煙騰起剎那,爐蓋金蓮紋路突然活了似的旋轉(zhuǎn)起來。識海深處,白衣女子虛影凌空結(jié)印,丹火纏繞的指尖劃過之處,虛空竟顯出一行血字:
**以骨為薪,燃魂為焰,可煉天地**
青銅古鏡在懷中發(fā)燙,鏡面銅銹簌簌剝落,露出半幅星圖。西南方蒼梧宗方向忽有青光沖天,與鏡中星圖某處悄然重合。林晚晴撞開院門時,蘇妄正盯著掌心浮現(xiàn)的蓮花烙印出神。
"趙家要你在試煉中為奴抵債!"她發(fā)間梨花斜插,袖口還沾著丹砂,"但我偷聽到...他們真正想要的是..."
夜梟啼叫聲撕破寂靜。蘇妄捏碎手中茶盞,瓷片割破掌心,鮮血滴入丹爐竟燃起幽藍火焰。他望著火中浮現(xiàn)的父親幻影,終于明白母親為何總在深夜對著丹爐落淚——那火焰里躍動的,分明是蘇氏一族的魂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