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紅燭帳冷·金縷契約大盛朝景和十七年，霜降。雕花鎏金燭臺上，九枝紅燭燒得正旺，
燭淚順著纏枝紋銅盞蜿蜒而下，在滿地紅氈上燙出零星黑點。蘇云舟捏著半幅灑金婚書，
指腹摩挲著"沈氏女玉容與蘇府次子云舟結兩姓之好"的小楷，
忽聞屏風后傳來瓷盞輕磕的脆響。"公子該歇了。"垂落的銀紅紗幔被風掀起一角，
露出沈玉容素白的裙擺。她腕間戴著半舊的青玉鐲，掌心托著的青瓷碗里，
褐色藥汁正騰起裊裊白煙。三日前剛行過合巹禮，此刻本該是紅燭暖帳的良辰，
她卻端著避子湯，眼尾微垂時掩去幾分晦澀。蘇云舟勾唇一笑，
婚書在指尖卷成半卷："夫人這是何意？昨夜還說要恪守三從四德，今日便要分房而居？
"話音未落，便見沈玉容袖中滑出半枚羊脂玉佩，瑩潤光澤在燭火下泛著柔光。
"大師說我命犯孤鸞煞。"她將藥碗擱在案上，指腹摩挲著玉佩缺口，
"需在城郊別莊靜修三年，方能......"話未說完，忽被蘇云舟截住話頭。
他望著她腕間若隱若現(xiàn)的紅痕，忽然想起前日婚宴上，她被姑母灌酒時，
袖口滑落露出的三道劍傷。"既如此，"他忽然起身，玉扳指敲了敲紫檀木匣，
"夫人可還記得婚書上的約定？"匣中躺著沈府移交的"金縷令"，
金絲繡著的沈氏圖騰在燭光下泛著冷光，"人可去，財留駐——沈氏錢莊三成流水，
明日起便由我調度了。"沈玉容指尖一顫，藥碗中泛起細微波瀾："每月十五，
可憑此玉佩支取銀錢。"她將羊脂玉佩推至案頭，缺口處恰好拼成"定北"二字，
"別莊距城二十里，若有急事......""急事？"蘇云舟忽然輕笑，
指尖掠過她垂落的鬢發(fā)，"夫人是指蘇府那幫豺狼虎豹，還是定北侯府的軍報密信？
"他忽然湊近，嗅到她衣間沉水香混著藥苦，"放心，我蘇云舟雖為庶子，卻也懂得借勢。
"沈玉容猛地后退半步，耳尖發(fā)燙?；闀系?蘇沈聯(lián)姻"四字，
原是父親為穩(wěn)固軍餉調度而設的局，卻不想這看似紈绔的夫君，
竟能一眼看透她遷居別莊的真正緣由——不是為了修什么孤鸞煞，
而是定北軍在哀牢山折了暗樁，她需離京整頓蠱毒舊患。"夜深了，公子早些安歇。
"她福了福身，轉身時袖中滑落一本賬冊。蘇云舟拾起來，
見扉頁用朱砂筆寫著"京畿商鋪明細"，每處產(chǎn)業(yè)后都注著"玉容"二字，
分明是沈氏錢莊早已備好的鋪路石。三日后，別莊馬車啟程。蘇云舟站在青石板上，
望著沈玉容掀開的車簾里，露出半幅繡著并蒂蓮的帕子——那是他前日塞進她妝匣的，
不想她竟帶在身邊。車輪碾過滿地白霜，他忽然輕笑，掌心的金縷令硌得生疼。從此后，
朱雀街的綢緞莊多了位揮金如土的蘇公子。波斯商人帶來的纏枝紋金紗，
他一買便是十匹；翡翠閣新到的羊脂玉鐲，他每樣各取雙數(shù)——只因沈玉容留下的賬冊里，
記著定北軍暗樁的聯(lián)絡暗號："雙數(shù)為安，單數(shù)示警"。入夜后，他常戴著玉冠逛紅袖招。
清倌兒們總說蘇公子偏愛聽《金縷曲》，卻不知每當琵琶聲起，
他便會將打賞的金葉子折成紙船，趁人不備塞進琴師袖口——那是給別莊暗衛(wèi)的密信。
唯有每月十五，他必回府中，等著門房遞來食盒：金絲蜜棗下壓著新的羊脂玉佩，
有時是完整的雙魚佩，有時是缺角的并蒂佩，皆是沈玉容親手雕的聯(lián)絡信號。
景和十九年冬至，雪壓金陵。蘇云舟倚在暖閣里，望著賬房先生捧來的紅漆木箱。
箱中整整齊齊碼著地契、房契，還有二十張蓋著沈氏錢莊印的萬兩銀票。"東家，
這三年流水竟翻了五倍。"賬房先生擦著汗，"沈氏錢莊的大掌柜說，無論支多少銀錢，
都無需過問用途......"話音未落，忽有小廝捧著食盒闖入："公子，
今日的蜜棗食盒！"蘇云舟挑眉，見食盒底層壓著塊完整的羊脂玉佩——雙魚首尾相銜，
正是三年前婚書上的紋樣。他忽然起身，推開雕花窗，望著漫天飛雪，
忽然想起沈玉容遷居那日，馬車輪印在雪地上留下的兩道深痕，竟像極了這玉佩上的雙魚。
"備車，去城郊別莊。"他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玉佩缺口，
忽然發(fā)現(xiàn)內側刻著極小的字："景和二十年春，歸。"墨色猶新，分明是近日所刻。雪夜里，
鎏金馬車碾過結冰的官道。蘇云舟望著車轅上掛著的琉璃燈，映得雪光一片慘白。三年來，
他用沈氏銀錢開綢緞莊、置糧行、囤瓷器，表面是紈绔揮霍，
實則將定北軍的軍餉化作商道流水，又借紅袖招的清倌兒傳遞情報——沈玉容留下的，
從來不是什么金縷令，而是定北侯府對他的信任。馬車在別莊門前停下時，
忽有黑影掠過墻頭。蘇云舟袖中短刀出鞘，卻見墻頭之人轉身，
月光下露出半張臉——左眼角三顆紅痣，正是三年前在哀牢山見過的南疆巫祝細作。
"蘇公子好興致。"黑影冷笑，手中飛鏢直奔他面門，"沈玉容的冰心秘典，該交出來了吧？
"刀光閃過，飛鏢"當啷"落地。蘇云舟望著別莊緊閉的朱漆門，
忽然明白為何沈玉容每月都要換玉佩——那些看似聯(lián)絡的暗號，
實則是她在警示他：南疆巫祝的人，從未放棄過追蹤。"秘典？"他忽然輕笑，
指尖劃過腰間金縷令，"沈氏錢莊的流水，可比秘典值錢多了。"話落，短刀入鞘，
他抬手叩門，門內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若有若無的藥香。門開時，沈玉容身著月白衣衫，
腕間青玉鐲換成了銀鈴。她望著他肩上的雪，忽然開口："進來吧，蜜棗湯還熱著。
"暖閣內，炭火燒得噼啪作響。蘇云舟望著案上擺著的兩只青瓷碗，一只盛著金絲蜜棗湯，
一只盛著褐色藥汁——與三年前新婚夜一模一樣。沈玉容坐在圈椅上，
指尖撫過他方才割傷的掌心："明日隨我去錢莊，金縷令該換個印了。"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觸到掌心薄繭："換??？是因為定北軍要調餉，還是......"話未說完，
便見她耳尖通紅，猛地抽回手："先喝湯。"瓷勺碰著碗沿，發(fā)出清脆聲響。
蘇云舟忽然發(fā)現(xiàn)，沈玉容喝的藥汁里，
竟漂著幾瓣玫瑰——與他在紅袖招常點的胭脂露一個味道。
原來她早已知曉他的暗樁聯(lián)絡方式，甚至連他慣用的香粉，都悄悄融進了每日的藥里。
"景和二十年春，你要回京了。"他忽然開口，晃了晃手中的雙魚玉佩，"秘典上說，
禁欲三年可破孤鸞煞，那是不是意味著......""啪嗒"，沈玉容的瓷勺掉進碗里，
濺起湯汁。她望著他似笑非笑的眼，忽然想起大師的話："破煞需真心人，
若他能守得三年清白，方可見真心。"可這三年來，他用她的銀錢鋪路，
卻從未動過她妝匣里的半塊玉佩；他看似沉迷風月，
卻總能將密信藏進食盒最底層——原來真正的真心，從來不是禁欲守禮，而是明知她有苦衷，
仍愿陪她演這出戲。"蘇云舟，"她忽然輕聲道，"明日去錢莊，
我想在金縷令上刻你的名字。"他挑眉，忽然輕笑："夫人這是要將沈氏錢莊送給為夫？
""不。"她望著炭火燒紅的暖爐，"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蘇云舟的妻，
從來不是什么犯煞的孤女，而是定北侯府的掌上明珠。"雪，還在下。暖閣內，
兩只青瓷碗漸漸空了。沈玉容望著蘇云舟腕間新系的銀鈴——與她的絕情鈴成雙，忽然明白，
所謂金縷契約，從來不是銀錢往來，而是兩個被命運系在一起的人，在權謀與蠱毒間，
悄悄埋下的真心。窗外，雪光映得滿室皆白。蘇云舟望著沈玉容垂落的睫毛，
忽然想起新婚夜她飲下的避子湯——原來從那時起，她便做好了三年后與他并肩的準備。
而他用三年光陰，從蘇府庶子變成京城新貴，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側，
替她擋住所有明槍暗箭。"景和二十年春，"他忽然低聲道，"我等你歸。"沈玉容抬頭，
見他眼中映著跳動的燭火，比任何珠寶都要璀璨。她忽然輕笑，
指尖劃過案上雙魚玉佩："歸后，便不再分開了。"炭火爆裂聲中，紅燭又燒盡了半寸。
這一晚，暖閣里的藥香與蜜棗甜交織在一起，將三年的隱忍與思念，
都化作了窗上漸漸凝結的冰花——待春日消融，便是金縷昭雪，真心可鑒之時。
2 馬球場上·故人相逢景和二十年，暮春。朱雀門外的馬球場被新綠裹了個嚴實，
垂柳扶風處，二十匹駿馬蹄踏細沙，揚起的塵霧里浮動著細碎的槐花香。
蘇云舟斜倚在朱漆看臺上，玉扳指叩著雕花欄桿，目光掠過場中那抹紅衣時，指尖驟然收緊。
“哥你瞧！”義弟林縛肘尖撞了撞他腰眼，眉梢飛起三分促狹，
“西市新來的騎射教頭好生俊朗，那手控馬球桿的架勢，怕不是出自羽林衛(wèi)？”話音未落，
便見紅衣公子策馬急轉，銀鞍上垂下的流蘇掃過馬腹，桿頭金丸破空聲如裂帛，
直直撞入三丈外的彩漆球門。喝彩聲雷動時，蘇云舟卻凝了神。那公子控馬收桿的姿態(tài)，
與三年前別莊暗衛(wèi)送來的畫像分毫不差——沈玉容，定北侯府獨女，擅騎射，慣使左手，
連勒馬時腕間銀鈴輕響的節(jié)奏，都與記憶中重疊?！昂眉?！”他忽然起身，
玉冠上嵌著的東珠在陽光下碎成點點光斑，“某家夫人已故三載，正愁無人共飲春露白，
公子可愿移步進茶？”場中馬蹄聲頓止。紅衣公子轉頭，面如冠玉，
眼尾微挑時卻有抹極淡的朱砂痣——正是沈玉容右眼角那粒胭脂記。
她望著看臺上衣袂翩躚的男子，喉間忽然發(fā)緊：三年未見，他竟比記憶中清瘦許多，
唯有眉間那抹笑，仍似當年在別莊雪夜，隔著暖閣窗紙遞來的金絲蜜棗，
甜里藏著說不出的熨帖。“蘇公子說笑了?！彼龎褐ぷ娱_口，策馬欲走，
腰間玉佩卻被馬韁勾住，“啪嗒”墜地時斷成兩截。蘇云舟眼尖，
瞥見碎玉內側刻著的“定北”二字，正是三年來每月十五他接過的同款。是夜，蘇府東廂。
鎏金香爐飄著沉水香，蘇云舟望著浴桶中蒸騰的水汽，指尖摩挲著那半塊殘玉。
忽聽得雕花窗“咔嗒”輕響，一道紅衣身影翻窗而入，水珠順著未束的長發(fā)滴落，
在月光下映出頸間薄汗——正是白日里的騎射教頭?！澳恪彼斫Y滾動，
看著對方解下束發(fā)帶，鴉青長發(fā)如瀑傾瀉，露出熟悉的玉頸，“沈玉容，你竟女扮男裝？
”“噓——”她抬手按住他唇，指尖還帶著春夜的涼意，“定北侯府暗樁傳來急報，
南疆巫祝的人已混進京城?！痹⊥八蟻?，糊了她半張臉，卻遮不住耳尖的薄紅，
“今日在馬球場，你故意撞破我身份，可是早有預謀？”蘇云舟忽然輕笑，反手扣住她手腕，
將人拉得更近：“預謀？我不過是認出了夫人親手雕的雙魚佩——這三年來，
你每月?lián)Q著花樣送我玉佩，當我不知那缺角處藏著定北軍的調令暗號？
”他指尖劃過她掌心薄繭，那是握劍磨出的老繭，比三年前又深了幾分，“說吧，此次回京，
可是要查我這三年的‘進項’？”沈玉容別過臉，避開他灼灼目光。案上燭火忽明，
她從袖中掏出半幅畫卷，展開竟是京城商鋪分布詳圖，
每處產(chǎn)業(yè)旁都用朱砂標著“沈”字暗記：“明日隨我去定北侯府，
父親要親自過問金縷令的流水?！痹捨绰洌雎勗和鈧鱽砣?，她猛地推開他，
軟劍已出鞘三寸?！笆橇挚`的腳步聲?！碧K云舟按住她手背，望著她緊繃的肩線，
忽然想起三日前錢莊送來的密信——義弟林縛近日常出入南疆商會。他壓低聲音，
“三年前你留我在京城，任我揮霍銀錢，原是想借蘇府的手，引巫祝細作現(xiàn)身？
”沈玉容眸色微顫，收劍入鞘：“金縷令流水看似無底，
實則每筆支出都記在定北軍的暗賬上?！彼讣鈩澾^畫卷上“紅袖招”的標記，
“你夜夜宿在青樓，實則借清倌兒之手，將軍餉化作綢緞、瓷器運往西南——蘇云舟，
你比我想象中，更懂以商養(yǎng)戰(zhàn)?！比吐暆u遠，東廂重歸寂靜。
蘇云舟望著她發(fā)間沾著的槐花瓣，忽然伸手替她摘下：“明日去侯府，你打算如何介紹我？
是揮金如土的紈绔公子，還是……”“還是定北軍的暗線財東？”沈玉容忽然輕笑，
指尖撫過他腕間的纏枝紋銀鐲，“父親早已知曉你的作為。三日前，別莊送來的食盒里，
金絲蜜棗下壓著的雙魚佩，其實是侯府調兵符的半枚?！贝巴猓惠喯以滦币酗w檐。
蘇云舟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她在別莊暖閣說的那句話：“歸后，便不再分開了。
”此刻近在咫尺的人，眼尾朱砂痣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像極了他每夜在紅袖招折的金紙船，
總在黎明前漂向別莊的方向。“玉容，”他忽然低喚她閨名，“馬球場上，
你為何要故意掉落玉佩？”沈玉容身子一僵，別過臉去：“不過是想看看，這三年來，
你是否還像當年那樣，會為了半塊殘玉，追著馬車跑過三條街?！痹捯粑绰洌鲇X腰間一緊，
被人攔腰抱上圈椅。蘇云舟望著她慌亂的眼，忽然輕笑：“當年追的是玉佩，
如今追的……”“砰——”雕花窗突然被狂風撞開，一片槐葉打著旋兒落在案上，
恰好蓋住了未說完的話。沈玉容猛地推開他，
從袖中取出新的羊脂玉佩塞給他：“明日辰時三刻，侯府側門見。”話落，紅衣一閃，
已翻出窗外，只留下淡淡沉水香，混著浴桶未散的水汽，在暖閣里縈繞不去。
蘇云舟望著掌心的玉佩，忽然發(fā)現(xiàn)內側多了行極小的字：“青鸞閣內，冰心秘典有缺。
”他指尖劃過字跡，忽然明白，明日的侯府之行，
怕是不止查賬這么簡單——沈玉容腰間的絕情鈴今日未響，說明苗疆情蠱已近痊愈，
而她急于帶他面見定北侯，恐怕是要將他正式納入定北軍的暗線，從此與南疆巫祝的恩怨，
再無退路。第二日，朱雀街車水馬龍。蘇云舟坐在鎏金馬車上，
望著車轅上懸掛的雙魚琉璃燈，想起昨夜沈玉容翻窗時，發(fā)尾滴在他手背上的水珠。
三年隱忍，三年籌謀，今日之后，那些藏在金絲蜜棗下的密信，那些混在商道流水里的軍餉，
都將浮出水面。馬車在侯府側門前停下，朱漆門“吱呀”開啟，露出半截月洞門。
沈玉容已換了女裝，鵝黃裙裾上繡著定北軍的蒼鷹紋，腕間青玉鐲換成了銀鈴，
正笑吟吟望著他：“蘇公子，該去見父親了。”他下車，忽然瞥見她鬢邊別著的，
正是三年前他塞進她妝匣的并蒂蓮銀簪。春風拂過，簪頭銀鈴輕響，
與他腕間銀鐲遙相呼應——原來從那時起，她便已將他的心意，悄悄別在了鬢邊?！昂茫?/p>
”他伸手替她拂開鬢發(fā)，“今日便讓定北侯看看，他的女婿，究竟是紈绔，
還是……”“還是能與定北軍共進退的人?！鄙蛴袢萁涌?，眼尾朱砂痣在陽光下格外鮮明，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若父親考較起你這三年在紅袖招的荒唐事——”“夫人放心，
”蘇云舟輕笑，“我早已將打賞的金葉子，都折成了定北軍的飛鷹傳訊紙。”月洞門后，
傳來兵器相交的清響。沈玉容望著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馬球場上的重逢，
從來不是偶然。那些故意掉落的玉佩，那些暗藏玄機的食盒，都是命運在三年禁欲后，
悄悄埋下的紅線——從此后，金縷令上的銀錢，定北軍的軍報，都將系在同一人身上，
再難分開。春風掠過侯府飛檐，吹落滿樹槐花。蘇云舟望著沈玉容轉身時揚起的裙角，
忽然想起三年前她遷居別莊那日，馬車輪印在雪地上留下的雙魚痕跡。原來有些緣分，
早在紅燭帳冷時便已注定，如今馬球場上的重逢，不過是讓這對被金縷契約系住的人，
在春光明媚里，正式踏上并肩之路。3 侯府夜話·冰心秘典定北侯府的青鸞閣浸在暮色里，
冰裂紋屏風后飄出的沉水香混著藥苦，在雕花窗欞上凝出薄薄的霧。
蘇云舟望著沈玉容跪坐在蒲團上的背影，她月白衣衫上繡著的蒼鷹紋隨呼吸輕顫，
像極了三年前別莊密信上的火漆印?！坝袢葸@孩子，自小跟著她父親在軍中長大?！逼溜L后，
侯府老夫人的咳嗽聲驚落檐角積雪，“三年前隨商隊入哀牢山，
不想中了苗疆情蠱——那蠱專噬七情六欲，動念便如萬蟻噬心?！碧K云舟指尖一緊，
忽然想起新婚夜沈玉容飲下的避子湯，湯色暗沉如血。原來所謂“禁欲三年”，
不是為了破什么孤鸞煞，而是情蠱發(fā)作時，連肌膚相觸都會引發(fā)反噬。
他望著沈玉容腕間的絕情鈴，銀鈴表面竟有細密的凹痕，分明是無數(shù)次掐握留下的印記。
“大師說，唯有離人三尺、斷欲靜心，方能以冰心秘典壓制蠱毒。”沈玉容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