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然天與顧卻白他們之間雖隔數(shù)人,但脫身過去相對容易一些,見此情景,他一錘掄退圍著他的人,隨后踮腳飛身踩著幾人的腦袋,朝浮屠二圣的方向用力掄去另一錘。
“我不是說過,只傷人不殺人嗎????!”顧卻白怒氣沖沖,用他沾著血的手一把揪住身旁厲相逐的衣領。
“欲傷我者,我必殺之?!?/p>
“咻!”一支弩箭射來,厲相逐眼疾手快,一掌推開顧卻白。
天機堂下場。
成冰給牧歸緹喂下一顆護心丹,護住他的心脈,幫他止血包扎完,從圈內(nèi)走出。
“我妙仙谷宣布,放棄攻打蚩焱宗!”
清冷出塵的聲音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顧卻白上前抱拳作揖,“多謝成冰大醫(yī)師為我牧兄施救,還望請將他送往十全館,交由我?guī)熋霉賱t笑先行照顧,顧卻白感激不盡?!?/p>
“如果不是你,他不會受傷,”成冰眼中寒意逼人,話語也中沒有一絲感情,緊接著看向昏迷的牧歸緹時眼神和語氣才稍稍緩和,“不過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愿意救你。”
只有那么一瞬間的溫和,成冰很快又恢復了原本清冷孤寒的樣子,她不再去想場上眾人會如何議論她,又會如何議論妙仙谷,此刻她只想帶一人,遠離紛爭。
“走吧?!?/p>
一聲令下,妙仙谷弟子抬起牧歸緹隨成冰一道離去。
傳言這浮屠二圣本為雙生子,雖一母同胞,可生下來后不僅毫無相似之處,且極然相反。兄,薛福,貌似孩童,體型矮??;弟,薛圖,身高巨異,面目可怖。二人初入江湖時,便創(chuàng)立了浮屠教,還自封了個浮屠二圣的稱號。
胡然天天生力大,只要不倒地,就能越戰(zhàn)越勇,幾個回合下來薛圖已是漸漸力竭。
眼看薛圖就要落了下風,薛福手腳并用,似蛇蟲般爬行而來,附在薛圖肩頭。
胡然天以錘攻之,薛圖側(cè)身隔擋,薛福則順勢而下抱住薛圖大腿,拔出匕首刺中胡然天。胡然天怒火中燒,雙錘砸下,薛圖右腳連連后撤。薛浮附在薛圖身上,從右腿換到左腿,一次次輪換,胡然天雙錘一次次掄空,薛浮得意邪笑,氣急敗壞下胡然天抬起雙錘重壓攻向薛圖。薛浮似是早已料到,跨坐在薛圖肩上拿出一個哨狀物,對準抬起頭的胡然天一吹。
“呃~”
胡然天雙眼刺痛,無法睜開。
薛福趁機抽出懷中奪命鎖鏈,與薛圖左右合力絞住胡然天脖頸。
痛極之下,胡然天丟下雙錘,雙手試圖扯下脖頸的鎖鏈。
薛福已經(jīng)興奮到了極點,手中力氣越拉越緊。
“??!”
顧卻白一劍刺進薛圖掌心。
“啊!”
就在同一時刻,厲相逐一刀削去薛福小臂。
“啊~我的手!我的手!弟,殺了他,殺了他!”薛福抱著傷口大吼大叫。
薛圖捏緊拳頭,血滴滲出,還未來得及出拳,厲相逐一掌已先將他肩上的薛福擊倒在地。
“我不是顧卻白,我會殺人!”厲相逐一步一步朝著薛福走去。
“浮屠教放棄攻打蚩焱宗!”薛圖松開拳頭,對厲相逐跪下,“求你放過我阿兄!”
厲相逐揮刀,地上混著土和血的斷臂直滾滾滾到薛圖腳下,薛圖如獲至寶,連忙撿起斷臂,跑去抱著薛福離開。
“俞兄,曲兄,”顧卻白一邊帶著胡然天,一邊打退天機堂射來的暗箭,“你們帶著胡兄走吧?!?/p>
俞百尺躲開翟拱一招,“今日之舉,你我皆有份,怎能我們先逃,留你一人在此?!?/p>
翟拱和褚洗打不過顧卻白,就改攻俞百尺和曲同風。
“說好的同進退,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鼻L高喊道。
顧卻白放下胡然天,單腳躍起,雙手張開,以周身內(nèi)力吸納天機堂射出的箭,再以內(nèi)力震斷所有的箭。
箭落。
“我、我,”李仇小跑著舉手,“我可以帶這位胡少俠去追那妙仙谷的成冰大醫(yī)師?!?/p>
看出顧卻白不信他,李仇索性把武器鐵爪往腰間一別,“打,我肯定是打不過你們的,所以我當然是退出啊?!?/p>
“你要是還不信我,那你就只能看著他眼睛瞎了哦?!崩畛痣p手抱肩。
顧卻白抱拳,“好,多謝你?!?/p>
“攻他左腿?!?/p>
“避?!?/p>
“攻他右下?!?/p>
“退?!?/p>
“百尺竿頭。”
“皎月牽星?!?/p>
得了太華門門主俞松林的提示,俞百尺和曲同風成功改守為攻。
翟拱和褚洗不滿,同時使出殺招。
俞松林將手中拂塵注入內(nèi)力甩出,為俞百尺和曲同風擋下。
“觀棋不語,”褚洗劍指俞松林,“俞門主何意?!”
“小徒頑劣,都是我這個做師父的教導無方,沖撞了翟教主和褚島主,二位莫怪。”
“打了這么久,俞門主一句頑劣怕是不妥當吧?!钡怨暗?。
“是不妥當,老夫?qū)嵲趹M愧得很吶。”俞松林甩袖,用力按住俞百尺的手腕,“回去定當好生教育!”
“俞門主這一走,難道就不怕從此太華門被人說成是武林的逃兵?”
“則懷哥哥!”
“師兄!”
官則笑看到妙仙谷和受傷的牧歸緹后,匆匆趕過來,她和顧卻白的聲音一遠一近響起。
“則懷!”洛妃媛不知何時也到來。
符連山人齊聚,官則懷瞬間乖乖閉嘴。
洛妃媛走到顧卻白身前,對俞松林恭敬一拜,“俞門主,官師弟不知禮數(shù),請您多多包涵?!?/p>
“論跡論心,太華無愧!老夫更是,從不畏人言!”
太華門的退出,帶動了其他的門派,一個看一個,一個帶一個,原先討伐蚩焱宗的聯(lián)盟就這樣瓦解。
十全館。
牧歸緹的傷藥中被成冰加了足量入眠的藥物,此刻他在昏睡,成冰在守著他。確認牧歸緹無恙后,顧卻白又去對面房間看望胡然天。李仇輕功不錯,帶著胡然天很快便追上成冰,在成冰的及時治療下,胡然天的一雙眼睛有幸被保住,只是至少半月無法視物。
“阿笑,目極露是明目良藥,你去送一些給卻白的朋友好不好?”洛妃媛將官則笑支走。
“師姐也是來教訓我的?”官則懷頹廢地坐在地上,閉起眼睛,“好,你罵吧,我聽著?!?/p>
“我知道,迷魂散是你下的。”
官則懷在小陽峰養(yǎng)傷的日子里,峰上不知從何處傳出他是浮連山繼承人的話,因此很多人都對他敬而有加,更是頻繁探望,鼓動他一起加入伐蚩聯(lián)盟,可是有洛妃媛在,官則懷始終不敢開口答應,只是借口養(yǎng)傷一直拖著留在小陽峰。直到前一夜,他偷偷在洛妃媛的茶飯里添加了迷魂散??伤恢赖氖?,顧卻白離開前曾給洛妃媛輸送了一段駐紅卻白,今早醒來時,洛妃媛感覺手腳乏力,動彈不得,便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駐紅卻白慢慢恢復過來。
“我……”官則懷猛一睜眼,支支吾吾不知所措,“是、是他們,說蚩焱宗是壞、壞人,我擔心阿笑,我……”
“事情既然過去了那就過去了,你我都將此事藏在心里,不要告訴卻白,否則他就真該不認你這個師兄了?!甭邋聹厝岬胤銎鸸賱t懷,“等卻白還有阿笑回來,你好好認個錯?!?/p>
“嗯?!甭邋碌脑?,官則懷是愿意聽的。
十五日后。
成冰為胡然天拆除紗布。
“慢一點,小心,緩緩睜開?!鳖檯s白緊張地看著。
“怎么樣了,看得見嗎?”牧歸緹擠開顧卻白。
“我是誰?這是幾?”俞百尺擠走牧歸緹,在胡然天眼前用手指比劃著。
“看見了。”
“太華門門主的親傳小弟子俞百尺?!?/p>
“這是五?!?/p>
胡然天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回答著。
“卻白,同風,歸緹,我能看見了?!?/p>
胡然天眼睛好了,大家的心事也總算了卻。唯有一人,歡愉片刻后,便躲進山林里喝起了悶酒。
“我要走了。”
“成冰大醫(yī)師一路順風。”
成冰在牧歸緹身后十步之距站定,“牧歸緹,我想說的是,我要回妙仙谷了,你愿不愿意……”
牧歸緹厲聲打斷,“我不愿意。”
“好?!背杀D(zhuǎn)身,雙眼微紅。
徹底感受不到身后的動靜后,牧歸緹才轉(zhuǎn)過來,只是他沒想到成冰沒有走,依然在前方。
“牧歸緹,還有十步,你當真不愿意?”
“一!”
“二!”
……
“九!”
成冰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嘴角雖在笑著,可眸光卻早已碎了。
“十!”
成冰深呼吸用盡全力喊出最后一個數(shù)字,隨即垂下酸澀的雙眼,轉(zhuǎn)身離開。
“咚!”牧歸緹狠狠一砸,酒葫蘆摔裂成幾塊。
“你小子好福氣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牧歸緹立刻收斂好失控的情緒。
“咳咳,眼睛好了你就能到處亂跑亂看了是吧,”牧歸緹試圖威脅胡然天,“今天的事你不許說出去,否則我就……”
“就怎么樣?”
“殺了你!”
“哎~呀~呀,有人要殺我呢,怎么辦啊,太華門門主的親傳小弟子?”
什~么?太華門門主的親傳小弟子?
牧歸緹一伸腦袋,山石后,俞百尺兩手背著,身旁曲同風悠閑地搖著扇子,兩人好整以暇地走過來。
“怎么辦???符連山顧大俠?”
什~么?符連山顧大俠?
牧歸緹轉(zhuǎn)了一圈,抬頭看到前方樹枝上,顧卻白正坐著擦拭與共。
應該……沒有人了吧。
顧卻白從樹上跳下來,“說說唄,牧大俠?”
不知是剛才的酒勁上頭,還是眼前這群人曾與他并肩作戰(zhàn)、出生入死過,牧歸緹終是忍不住把自己過往的經(jīng)歷說出。
“五歲那年,我父母皆被江湖人士所殺,我因為躲在米缸里逃過一劫。我沒有親人,所以只能流落街頭,以乞討為生,可是天下的苦命人真多啊,有時候好不容易討來一個饅頭,但看到還有和我一樣在行乞的孩童,我就舍不得自己一個人吃了。
那年乾州的冬天真的很冷,我親眼見到有很多的乞丐凍死在街角、破廟。我想,我也要凍死了,要不然我怎么看見仙女了呢。仙女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光芒。她托起我的腦袋,給我喂了一口熱米酒,我就又活了。從那以后我便跟著她,只跟著她,她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她也任由我跟著,一點也不嫌棄我。
后來我才知道,她是妙仙谷的弟子,十三歲的成冰。聽說她是妙仙谷天賦最高的弟子,此番出谷是為了完成她師父寧椒大醫(yī)師的試煉。
她通過了試煉,成為了妙仙谷建谷以來最年輕收徒的人,而我就是她收入的第一個弟子。從此,她教我醫(yī)術,教我武功,教我妙仙谷的一花一草。她不愛笑,旁的弟子都怕她,可我卻不怕,因為我知道她是天下最好、最善良的人?!?/p>
“后來呢?”胡然天問。
“再后來我太師父寧椒亡故,她接下了妙仙谷谷主之位。我因犯了大忌,自愿離谷,就是這樣?!?/p>
樹影婆娑,聽者無聲。
酒醒了,人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