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梔!”
“我女兒還在里面,讓我進(jìn)去,我要救我女兒!”
轟然炸起的一團(tuán)火光,卷著熱浪撲了過來。
消防員奮力將試圖沖進(jìn)幼兒園的沈琉璃護(hù)在身后,塞出警戒線之外。
周圍的哭喊聲亂作一團(tuán),特警維持著秩序。
她看著漫天的火光,絕望而又無助。
這時一道高大的人影從里面沖了出來,懷里抱著一個啼哭的男孩。
陸隕深!
沈琉璃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的往他的方向跑。
梔梔是他的親生女兒,就算他再不喜歡,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可周圍擁擠的人群擋的水泄不通,她被人撞倒,跪爬而行,手被踩踏多次,血肉模糊。
縫隙中,她看到了男人筆挺的西褲和私人訂制的皮鞋,鞋口的襪子是她親手選的。
“阿深……”
“隕深!”
另一道聲音同時響起,將她的喊聲掩蓋。
沈琉璃凄厲嘶喊,男人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便在溫青蔓的催促下決然而去。
最后一絲希望徹底死絕,她顫抖著身體看著整棟大樓被烈火吞噬。
二十多分鐘后,大火被撲滅。
沈琉璃就那樣跪著,一動不動。
又過了一會,一個消防隊員抱著一團(tuán)東西單膝跪在了她面前。
“請節(jié)哀,依照程序,需要您辨認(rèn)尸體!”
她抬起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我女兒沒死。”
生離死別的事,消防員見過太多,此刻卻也難掩悲痛,沉默的將裹尸袋放下,拉開了上面的拉鏈。
不到三歲的孩子,尸骨小小的,衣服全被燒沒了,四肢痛苦的蜷縮成團(tuán),被高溫抽干了水分,面目全非,像一只烤焦的小狗。
沈琉璃吃吃笑了起來,通紅的眼睛,似有血淚流出。
“這不是我的梔梔,我的梔梔還活著?!?/p>
眼淚墜落的瞬間,她看到尸骨胸口的位置,有一抹粉亮色露出。
她顫抖地伸出手,輕輕一拉,連帶著皮肉一塊掉落的是半截小皮鞋。
粉色的,帶著蝴蝶結(jié)的,像童話書里每一個小公主都會有的鞋子。
那是陸隕深送給梔梔的唯一一件禮物。
收到禮物的那晚,她抱在懷里,沖著沈琉璃笑。
“媽咪,爹地還是很喜歡梔梔的對不對?梔梔以后會更努力,更乖,讓爹地更喜歡?!?/p>
童真的話刺的沈琉璃心好疼。
她知道,無論她們多么努力付出,陸隕深都不會喜歡。
三年前荒唐的一夜,她失去了貞潔,陸隕深失去了陸家繼承權(quán)還有和溫青蔓的婚約。
陸家最矜貴的小三爺,不顧叔侄倫理,強(qiáng)占了陸家二房的養(yǎng)女,不僅被捉奸,還讓養(yǎng)女懷了孽種。
男人恨她毀了一切,認(rèn)定是她給他下了藥,算計他。
為了護(hù)住陸家的名聲,她倉促出嫁,在新婚夜的時候,男人掐著她的脖子,眼中滿是冰冷厭惡。
“沈琉璃,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不會讓你如愿!”
之后三年,男人說到做到。
在床上往死里折騰她,下了床當(dāng)她是隨手可丟的垃圾,看都不會看一眼。
可沈琉璃想不通。
當(dāng)年她被人從孤兒院帶回陸家,被陸家大房的人羞辱,是這個男人維護(hù)了她。
對一個孤女尚且有這份善心,為什么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如此殘忍。
只因為是她生的嗎?
“女士,這是您的女兒嗎?”
消防員的聲音打斷了沈琉璃的回憶,她形如枯槁的抬起頭,眼神都無法聚焦在一起,答非所問。
“我女兒很喜歡這雙鞋,她跟我說,一定會很小心的穿,不會讓它壞掉。只要不壞掉,她的爹地就會一直一直愛她。”
確認(rèn)了尸身,消防員起身沖著她鞠了一躬。
“抱歉?!?/p>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廢墟里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他。
沈琉璃緩緩將鞋子抱在懷里,好像還能感覺到孩子的體溫。
“可她的爹地,不肯救她。”
眼淚砸落在手背上,冷到徹骨。
她低下頭,眼中再無半點(diǎn)生機(jī)。
“梔梔,媽媽帶你回家?!?/p>
她脫下外套鋪在地上,她的梔梔最喜歡媽媽抱了。
燒焦的皮肉在碰觸的時候,如崩裂的土石,撿都撿不起來。
那小小的骨頭蜷縮的很緊,沈琉璃難以想象她死前承受著怎么樣的痛苦和絕望。
風(fēng)呼嘯而過,如悲如泣。
……
桂林苑八號別墅內(nèi),沈琉璃踉踉蹌蹌的走進(jìn)客廳。
男人從樓上下來,神色匆忙,身上帶著剛剛沐浴過的冷香,漠然經(jīng)過她身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予。
沈琉璃腳步?jīng)]停,呆呆往前走。
男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離婚協(xié)議書我擬好了,放在你的臥室,想要什么自己填,下周一去辦手續(xù)。”
一如既往的強(qiáng)勢,習(xí)慣去主控一切。
沈琉璃停了下來,外套包裹著那么小小的一團(tuán),滲出了尸油沾了滿懷,但凡男人能看一眼,也會發(fā)現(xiàn)異常。
男人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
“孩子歸你,我會取消探視權(quán)。以后你們兩個人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別讓她再給我打電話?!?/p>
沈琉璃低下頭,手里還握著那半截?zé)沟男∑ば?/p>
干裂的嘴唇淡淡吐出一個字。
“好。”
沙啞死寂。
男人眉心微皺,轉(zhuǎn)頭看了過去。
女人纖瘦的背影,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刮倒。
可就是這幅柔弱的樣子,卻生了一副這世間最惡毒的心腸。
明明那晚失身于他的是溫青蔓,她卻用卑鄙的手段取而代之,懷著別人的孩子,讓他做了接盤俠,如果不是溫青蔓帶著他的兒子回歸,他也沒想過去做親子鑒定。
陸梔梔的父親,是陸銘吧!
那女人情竇初開的年齡,滿滿一本的日記,寫的都是陸銘。
大房真是好手段!
毀了他的繼承權(quán),還讓陸銘的孩子成了他的孩子,自此陸家三房全成了大房的囊中之物。
該死的沈琉璃,竟然還有臉在他身下說出喜歡二字。
男人冷峭的下頜繃的很緊。
電話鈴聲打斷了凝滯的氣氛,溫青蔓的聲音透過話筒揚(yáng)起在整個客廳。
“隕深,孩子在找你,你還要多久回來?!?/p>
“馬上?!?/p>
男人掛斷電話,再未猶豫,快步離開。
車子轟鳴而去,整個別墅恢復(fù)死寂。
沈琉璃站在原地停了好久才低低開口。
“梔梔,以后,只要媽媽好不好?媽媽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陪著你。”
……
陸隕深開著車往醫(yī)院趕,腦海中女人纖細(xì)的背影揮之不去。
那句沙啞死寂的“好”字一遍遍捶在他胸口,讓他莫名煩躁。
這時有電話打進(jìn)來,是個陌生號碼。
他隨手點(diǎn)了接聽。
“你好,請問是陸梔梔的父親陸隕深先生嗎?我是人壽保險的理賠員,請您節(jié)哀,關(guān)于陸梔梔在火災(zāi)中身死的理賠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