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顧晨洲是天衍宗的首席弟子,一柄蒼玄劍聞名修仙界。我入門第二日,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他心悅于我,問我可愿做他的道侶。所有人都說我高攀不上他,
他卻說自己對我一見鐘情。直到某天,我無意間聽見他輕佻地笑道:“道侶?
區(qū)區(qū)一個五靈根的廢材,她也配?若非是為了取她那雙眼睛給依依用,我才不愿理會她。
”可后來,我不要他了,他卻紅著眼拉住我的手:“梔梔,你不是說你喜歡我,
眼里只有我嗎?”我笑著糾正道:“你聽錯了,我喜歡的不是你,是你這張和他相似的臉。
”……夜色已深,我制好最后一張符,起身去找顧晨洲。走到他洞府之外,
卻發(fā)現(xiàn)他在周圍設(shè)下隔音結(jié)界。我正猶豫要不要離開,便聽見他輕佻地笑道:“道侶?
區(qū)區(qū)一個五靈根的廢材,她也配?若非是為了取她那雙眼睛給依依用,我才不愿理會她。
”我頓時停住了腳步。蘇依依,墨離仙尊唯一的徒弟,雙目失明,但卻是上品水木雙靈根。
因為墨離仙尊閉關(guān)了,所以顧晨洲對蘇依依平日里多有照顧?!耙酪滥棵ぃ嘤胁槐悖?/p>
我作為師兄,多照顧她一些也是應(yīng)該的。”他常常道,“師妹你說,
要是依依有一雙完好的眼睛該有多好啊……”我聽完安慰他:“沒事的,
雖然蘇師妹沒有眼睛,但是蘇師妹有你,你可以做蘇師妹的眼睛啊?!钡鋵?,
沒有眼睛對修士來說問題不大,修士以神識代替眼睛,照樣可以視物。
我不理解顧晨洲為什么對蘇依依的眼睛這么在意,
就像我一直不知道他當初究竟為什么要與我做道侶。那日他白衣如雪,
溫柔地看著我笑道:“我對師妹一見鐘情,難道師妹不喜歡我嗎?”他大概不知道,
自己眼底還帶著幾分藏不住的嘲弄。這位擁有極品火靈根的天才劍修,
分明同旁人一樣看不起我,卻裝著喜歡我的樣子。如今,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顧晨洲做這一切,是為了蘇依依。修士的器官可以給他人使用,
但必須是修士本人自愿贈予。顧晨洲竟然這么愛蘇依依,愛到能為了她犧牲自我,
忍著厭惡同我虛與委蛇這么久?!按髱熜?,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但是二師姐既然不愿把眼睛給我,就不要強求了。反正,
我也習慣了黑暗……”蘇依依素白的小臉上帶著一抹勉強的笑容,神色落寞。顧晨洲眉一皺,
心疼道:“依依你放心,等我們明日入秘境,我一定會讓她把眼睛給你的。
我已經(jīng)找到辦法了,不用管她愿不愿意……”二人執(zhí)手相靠,情意濃濃。我心道,
難怪今日顧晨洲忽然邀我一同入新開的乾陽秘境歷練,還送我一只玲瓏閣新出的金簪,
原來是設(shè)了一個鴻門宴在等著我??晌胰粽媸且粋€煉氣期的廢材弟子,
又豈敢答應(yīng)進入上古大能留下的乾陽秘境?事出反常即有妖,他竟絲毫不懷疑。又或者,
是我對他的百依百順,讓他錯以為,我真如旁人所說,愛他愛到迷失自我?
我拔下頭上的金簪,盯著看了幾秒,掌心忽然燃起一簇月白色的火焰。金簪瞬間被火焰吞噬,
化為烏有。我有些無趣地收回火焰,轉(zhuǎn)過身無聲無息地離開。明日入秘境,
我還是希望顧晨洲最好不要作死。到底長了一張和那人有五分相似的臉,親手殺了,
未免可惜。第二章乾陽秘境內(nèi)靈氣充足,風景獨好。但我不是很好。昏暗的石室里,
我被綁在一個廢棄多時的祭臺上,四肢攤開,整個人呈“大”字型。入秘境半年后,
顧晨洲還是動手了。“大師兄,你這是做什么?”我問著,動了動,
手腕上的縛靈索頓時收得更緊。顧晨洲大約沒有想到我會醒的這么快這么突然,愣了幾息,
才道:“師妹,你知道的,依依目盲多年,
一直很羨慕別人有一對明亮的眼睛……”“所以呢?”我問。顧晨洲眼里劃過一絲不忍,
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開口道:“師妹,把你的眼睛給依依好嗎?”我垂下眼眸,
面無表情地問:“若我不愿,你當如何?”蘇依依是金丹期修士,可以神識外放視物。
我卻只是一個弱小的煉氣期弟子,無法做到神識外放,若失去眼睛就真的成了瞎子。
顧晨洲的臉色當即變得不太好看,聲音也冷了幾分:“有幻神草在,此事由不得師妹?!迸?,
原來是需要昨日得到的幻神草做媒介啊,難怪忍到現(xiàn)在才動手。我沉默一瞬,
問他:“師兄就這么愛蘇依依嗎?用幻神草強行奪取臟器,剩余的臟器會盡數(shù)衰竭。師兄,
你想殺了我么?”“師妹你大約不知道,依依她救過我的命。去年九月,我閉關(guān)沖擊元嬰,
卻一時不查,差點走火入魔。是依依,她為我念了一夜的清心咒,
救了我……”顧晨洲神色溫柔地懷念著,復又看向我,道:“師妹,我知道你愛我。
愛一個人,就要想辦法滿足對方的愿望不是嗎?”“你放心,我手里有一顆回靈丹,
可保你一命。你不會死,只是會丹田碎裂修為盡廢。反正師妹你只是個五靈根的廢材,
修為低微,這些東西沒了也就沒了?!蔽夷抗夤殴值乜粗?,若我沒有記錯,
那一次救他的人是我。半夜三更的,我被魔氣吸引,尋到來源一看,就見顧晨洲閉著眼睛,
眉頭皺得死緊,周身的氣息紊亂至極。我趕緊掰開他的嘴巴,喂他吃了一顆上品凈心丹,
然后提筆為他畫下聚神陣。最后念了一遍清心咒,用收音符錄下后,把符貼他腦門上,
讓他聽了一宿。天明我見他已經(jīng)無恙,方才收拾東西離開。誰知,
他竟然一直以為救他的人是蘇依依么?我一言難盡地看了眼蘇依依,又看了一眼顧晨洲,
一時還真不知道,瞎的是蘇依依還是他。顧晨洲不明所以,被我看得渾身不自在,
惱怒道:“你別看依依,她心地善良,若是知道取你眼睛的后果,一定不會同意。
所以我設(shè)了隔音結(jié)界,依依她聽不見我們在說什么。今天你必須把眼睛給依依……”他說完,
閉上眼睛,雙手變幻手勢開始結(jié)印,靈力流轉(zhuǎn)之間,隱隱流露出紅色的光芒。我嘆了口氣,
稍微一使勁,輕而易舉地掙開身上綁著的縛靈索,從祭臺上翻身下來。
月白色的火焰在指間幻化出一張薄薄的刀片,我正欲殺死顧晨洲,
石室的門卻突然“轟隆”一聲,被人炸開了。我手腕一翻收起火焰,隨即朝門口看去。
門外的男人和門內(nèi)三人面面相覷,疑惑地問:“你們怎么在這里?”蘇依依聽到這道聲音,
驚呼道:“師尊!”一身黑衣的墨離閃身進來,來不及多說,
一只巨獸很快就跟在他身后沖過來。幽冥毒蛛撐著八條毛茸茸的大長腿一鉆進來,
偌大的石室頓時變得逼仄起來。它八只幽綠的眼睛陰森森地掃了一圈石室內(nèi),
目標明確地朝墨離噴射出白色的蛛絲。千鈞一發(fā)之際,蘇依依想也不想地推了一把顧晨洲。
顧晨洲猝不及防地踉蹌著前行幾步,登時代替墨離被蛛絲捆了個正著。
幽冥毒蛛的蛛絲可是好東西,細而堅韌,刀劍難斷,水火不侵。
“唔唔唔……”顧晨洲的口鼻都被蛛絲纏住,拼命地掙扎著,卻說不出話來,
只能瞪大眼睛驚愕萬分地看著蘇依依。他們二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我悄無聲息地走到對面,
站在幽冥毒蛛旁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開口說道:“嘖,顧晨洲,我都說了,
沒有眼睛不影響蘇依依視物。瞧,這推你過去做擋箭牌的準頭不是很好么?
”我早知蘇依依戀慕她的師尊,那位清冷孤傲的墨離仙尊。
如今見顧晨洲被他心心念念護著的蘇依依推出去做墨離的替死鬼,我屬實是看了一場好戲。
蘇依依怔怔地站在那里,難堪地解釋道:“大師兄,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下一瞬,幽冥毒蛛朝顧晨洲噴出一道毒液。
顧晨洲趕緊往旁邊蹦,但還是沒能完全避開。毒液腐蝕了他的半條胳膊,
血腥氣里混著皮肉燒著的焦味。我的臉色頓時一變。幽冥毒蛛一擊不成,
又朝顧晨洲噴出一道毒液。見狀,我立刻甩出一條白綾,迅速纏住顧晨洲的腰身,
將他帶到我面前。我將指尖的火焰化為刀刃,精準地劃開纏住顧晨洲的蛛絲。
顧晨洲恢復了自由,神色動容地看著我:“師妹……”他正要說什么,我卻不耐煩聽,
徑自掐住他的脖頸,將他提起來,冷聲質(zhì)問道:“你身上為什么會有他的氣息?
”第三章“住手!放開他!”墨離見顧晨洲被我鉗制住,當即冷喝一聲,提劍朝我刺過來。
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掌心凝出一個火球擲向墨離,瞬間將他炸飛出去。
“咳咳咳……”墨離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皫熥?!”蘇依依尖叫一聲,
慌忙撲到他身邊,跪下去扶他,“師尊你怎么樣?”“二師姐,你竟然敢傷我?guī)熥穑?/p>
等我回到宗門,我定要告到宗主那里!”她憤怒地對我吼道。墨離卻顧不上她,
不可思議地望著我道:“太陰真火!你是云梔!”我沒空理會他們,
只是目光冰冷地盯著顧晨洲。顧晨洲雙腳離地,兩只手使勁去掰我的手,一張臉漲的通紅。
“什么?誰的氣息?”他震驚又茫然地看著我,“師妹,你怎么會是魔尊?
”沒有人會把天衍宗的廢材二師姐梔云和喜怒無常的魔尊沈云梔聯(lián)系到一起。修士可以易容,
可太陰真火作為魔尊沈云梔獨一無二的標志,卻是做不了假的。我手上的力氣加重了幾分,
耐著性子再次問道:“顧晨洲,你的血液里,為什么會有我家衡玉的氣息?你見過他?
”衡玉,我契約的神獸鳳凰。五年前,我與身為萬年蛟蛇的妖王一戰(zhàn)。重傷昏迷數(shù)日醒來后,
屬下告知我,衡玉出去為我尋療傷圣藥,可卻遲遲不見回來。我等啊等,
卻等來我與衡玉之間非死不得解的契約突然消失了。我以為衡玉死了,
沒想到如今卻在顧晨洲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他的氣息。顧晨洲呼吸不暢,臉色逐漸發(fā)青,
艱難地回答著:“咳,我……我不……不知……道……”我不信,正想繼續(xù)逼問,
地面卻突然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轟隆??!”一陣巨大的響動之后,
石室的地面毫無預兆地裂開,幾個人腳下一空,瞬間掉進一片黑暗。再次恢復意識,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去年九月,顧晨洲心魔纏身的那一夜。隨即,我察覺到,
顧晨洲竟然也在這個幻境中。被迫重新經(jīng)歷一遍過去發(fā)生的事情后,我從幻境中脫離出來,
才發(fā)現(xiàn)在這深不見底的地下,竟然有一片曼陀羅花海。顧晨洲也清醒過來,
正眼神復雜地看著我。曼陀羅花制造的幻境不論是美好的,還是可怕的,都是真實的。
顧晨洲記憶最深刻的事情無非是當初差點入魔,
而我能夠出現(xiàn)在這個用他的記憶制造出的幻境中,只有一種可能,我也在這段記憶中。
“師妹,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原來當初救我的人是你?”他望著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顯然對此感到極為意外。第四章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說了,你會相信嗎?
”顧晨洲羞愧地低下頭去,很明顯,當初就算我告訴他真相,沒有鐵打的證據(jù),
他絕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不過,顧晨洲只是我尋來睹物思人的一個贗品,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向來是不在乎的?!斑@些事情都不重要,”我說著,走到他面前,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再次將他提起來,語氣不善地問:“重要的是,你……”“梔梔!
”身后驀然響起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我不假思索地回頭看去。
曼陀羅花海的盡頭矗立著一樽栩栩如生的鳳凰石像,再往后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此刻,
紅衣似火的少年站在宮殿門前,驚喜萬分地望著我,艷麗的臉龐一如往昔。
“衡玉……”我呢喃著,手上的力道一松,顧晨洲立刻“砰!”地一聲掉落在地上。
“咳咳……他邊咳嗽邊喘氣,稍微緩過勁來,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問道:“師妹,他是誰?
”衡玉飛快地跑到我面前,惡狠狠地瞪著顧晨洲,搶著開口道:“我是梔梔的戀人,
你又是什么東西?”說到“戀人”兩個字的時候,他悄悄地瞟了我一眼。見我并未反對,
他精致的眉眼間不由得流露出得意之色?!笆裁磶熋?!梔梔可是魔尊,哪里來的什么師兄?
梔梔,你說對不對?”少年燦爛的笑容令人見之心喜,于是我便也忍不住笑起來,
順著他的意思點頭道:“嗯,你說的對?!薄安?,不是這樣的……”顧晨洲慌亂地搖頭否認。
“師……不,梔梔,我們是道侶。我知道我認錯人,做錯了事,但我會改的。
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好的,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三年了,
以后也應(yīng)該一直在一起的啊?!鳖櫝恐藜t著眼拉住我的手:“梔梔,你不是說你喜歡我,
眼里只有我嗎?”我笑著糾正道:“你聽錯了,我喜歡的不是你,是你這張和他相似的臉。
”“可惜,你空有一張相似的皮囊,卻半點也比不上他。三年的時間,你這張臉我也看膩了。
”說罷我一腳踹開他。正主回來了,誰還會稀罕一個贗品呢?
“梔梔……”顧晨洲倒飛出去數(shù)米,倒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望著我。衡玉一臉不高興,
聞言終于忍不住朝顧晨洲扔了個魔宗特有的法術(shù)。只見顧晨洲捂住嘴巴哀嚎一聲,
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上。一截血淋淋的舌頭落在塵土里,瞬間變得骯臟不堪。
“我不許你喊她‘梔梔’!”衡玉居高臨下地看著顧晨洲,漂亮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顧晨洲急不可耐地吞下一顆回靈丹,止住血不再疼痛,可他的舌頭卻怎么也長不出來了。
他痛苦地望著我,用神識傳音道:“云梔,你就這般狠心,
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此虐待我嗎?”我輕飄飄地笑起來,不以為意地說:“顧晨洲,
只是一條舌頭罷了,又不是要你的命,別這么大驚小怪的。”我上下打量著顧晨洲,
真的很好奇,他身上為什么會有衡玉的氣息。我有些猶豫,
到底要不要將顧晨洲一起帶回魔宗研究一下?“梔梔,你看他做什么?”衡玉問著,
突然眼神警惕起來,“難道你真要為了他責怪我?”“想什么呢!”我一時失笑,連忙否認,
“我只是好奇他的血液里為什么會有你的氣息?!薄半y道,是他殺了你?”我猜測著,
目光涼涼地看向顧晨洲。誰知,衡玉撇了撇嘴,出人意料地說:“不是他,他沒有那個本事。
”“是墨離殺了我?!钡谖逭挛毅读算?,一時有些懵。魔宗和仙門作風不同,互相看不順眼,
但還沒有到一見面就得拼個你死我活的地步。更何況,我同墨離之間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年少時不知彼此身份,意外相遇,我們還曾一同歷練過。后來雖然不常聯(lián)系,
但也算得上是朋友。而衡玉自小與我一同長大,跟隨我多年,誰不知道他是我沈云梔的人。
墨離見到他落難,既不出手相救,也不告知我一聲,反而趁機殺了他。為什么?
墨離他想做什么?恰在此時,被幻境困了許久的一對男女終于相繼恢復清醒。
蘇依依睜開雙眼,目光由迷茫變得慌亂,待見到身旁的墨離,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我,臉上頓時流露出嫉恨之色。墨離看著我的眼神有一瞬間熾熱無比,
只是目光掃過衡玉時,神情有些錯愕。但很快他就收斂了異樣的神情,
恢復往常清冷高傲的模樣。墨離同蘇依依朝我走過來,坦然自若地問:“云梔,
你來天衍宗怎么不告訴我?為何突發(fā)奇想扮作一個天賦不佳的普通弟子,平白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