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人陸續(xù)地離開了，裴靖澤也站起來回了辦公室。時間很快到了下午下班，只見李慶國滿臉失落地從外面走進鄉(xiāng)政府的集體辦公室，等其他同事離開后，徑直走到裴靖澤面前低聲說：“有空嗎？請你喝一杯?！?/p>
看著早上還威風凜凜，現(xiàn)在卻魂不守舍的黨建辦主任李慶國，裴靖澤暗暗唏噓不已，心里最后一絲善良讓他說：“有空，去哪兒喝？”
不多時，裴靖澤和李慶國就出現(xiàn)在了鄉(xiāng)上最好的中餐館的包間里。李慶國隨意點了幾個菜，又讓老板上了一箱啤酒，自顧自地打開便喝了起來，期間不時唉聲嘆氣。
等著老板把菜上完，吩咐他關(guān)門別再進來后，李慶國才給裴靖澤的杯子也滿上酒，說：“裴靖澤，你說說我們這些人到底圖個什么？我花了一萬塊錢請謝斌在縣城最好的酒店吃吃喝喝，又給了他三萬塊錢，才讓他爹發(fā)話把我提到黨建辦主任這個位置上。我對他和邱華可以說是狗一樣地聽話了吧？結(jié)果呢？今天面對程書記，他和邱華兩個人二話不說就把我賣了，拿我當槍使就算了，還拿我當棄子用！”
裴靖澤聽著李慶國的話，和他碰了一杯，一飲而盡后，李慶國繼續(xù)說：“老裴啊，我實在是對不起你啊，你不知道，謝斌其實早就和你的女朋友林穎搞在一起了，他為了讓你和林穎早點兒分手，私下里一直叫我針對你，他說，反正你都是一個廢物，找點兒理由讓你抬不起頭來，這樣林穎也有理由和你分手了?！?/p>
“其實說實話，我是挺喜歡你這個人的，作為選調(diào)生，在我們這個偏遠鄉(xiāng)，一干就是三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誰都可以使喚你、欺負你，你也不生氣，本來你是不在旋渦之中的，只是沒辦法，誰讓你找了個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又恰巧被謝斌盯上了?！?/p>
裴靖澤聽著李慶國的話，心中疑慮重重，是真是假？是人是鬼？他也搞不清楚，于是試探道：“你為什么和我說這些？”
“很簡單，謝斌是縣長的獨子，縣長肯定會保他，邱華給謝家當了那么多年的狗，又是謝市長的秘書出身，謝家也肯定會保他。而我，只是一個花錢買官的小丑，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一條狗，自然沒人會保我，到時候市上追責下來，我肯定是第一個被拿下的?！?/p>
“既然你知道，那你和我說這些又有什么用？”裴靖澤繼續(xù)說。
“結(jié)個善緣吧，你是被針對，我是被拋棄，咱倆也算同病相憐了?！闭f話間李慶國又喝下幾杯酒。
菜還沒吃上多少，李慶國已經(jīng)將自己灌醉，嘴里還不時嘟囔著謝斌的壞話，裴靖澤沒辦法，只能把他扛了回去。
回到宿舍的裴靖澤沒用多久就昏昏睡去，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
清晨七點，裴靖澤鬧鐘準時響起，抬手把鬧鐘關(guān)掉，他便洗了把臉，出門晨跑去了。一個小時后，裴靖澤跑完步回到宿舍，卻看見自己的宿舍門是打開的，因為這地兒都是男同事，宿舍里面也沒有放什么隱私或值錢的東西，所以他沒有鎖門的習(xí)慣。但不經(jīng)人同意就擅自打開別人宿舍，讓他心里有點兒膈應(yīng)。
抬腿走進宿舍，就看見李慶國端著包子、油條、豆?jié){在里面，包子和油條都還在袋子里，看來也是剛剛進門。看見裴靖澤進來，李慶國說：“不好意思啊裴靖澤，我剛剛敲門沒人答應(yīng)，我擔心你萬一昨晚喝醉了出什么事兒，我一推門就進來了，這是我到食堂打回來的早飯，快來一起吃飯吧?！?/p>
裴靖澤笑道：“李主任，我倒是沒你喝的那么醉啊，正好跑完步回來也餓了，那就感謝你的早餐咯！”
李慶國惆悵又坦然地說：“快別叫李主任了，一會兒就得被下了！”
裴靖澤聞言，有些難以置信，這謝斌還真是夠狠心的啊，李慶國狗一樣的舔了他那么久，說不要就不要了？就算真是養(yǎng)條狗也有感情了吧，更別說這還是活生生的人??！
李慶國見裴靖澤不說話，繼續(xù)說：“剛剛邱書記親自給我打的電話，說省委的督導(dǎo)發(fā)現(xiàn)問題清單和整改意見已經(jīng)發(fā)到市委了，謝清文市長高度重視，要求務(wù)必在一個月內(nèi)完成所有整改，責令寧昭縣政府嚴肅處理一批干部。我剛剛還在睡覺，謝斌已經(jīng)到我宿舍還了我找他爹買官的三萬塊錢，還說別怪他，要怪只能怪你，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害的?！?/p>
裴靖澤問：“謝斌還說了什么？”
李慶國答：“他還說縣里的初步的處理意見是給我一個開除身份處分和開除隊伍處分，經(jīng)過謝縣長的多方斡旋，最終改成了警告處分和免職。因為你被程書記在會上點名表揚了，所以縣里暫時不會動你，但是叫我放心，你也蹦跶不了多久就得被拿下了，到時候你就是直接被開除出隊伍了?！?/p>
李慶國咬了口包子繼續(xù)說：“老裴，要我說，你還是趕緊和林穎分手了，給謝斌認個錯吧，咱們斗不過他們這些有權(quán)有勢還有錢的土霸王，我都聽說了，縣委書記馬上要調(diào)走，謝清武要當書記了。據(jù)說市里也不安寧，市委書記和市長謝清文都在常委會會議上公開對罵了，謝斌上次說韋省長正在想辦法把市委書記調(diào)走，然后讓謝清文接班。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fā)展下去，那他們謝家就真正成了寧昭縣甚至是鹽昌市最有權(quán)利的一家人了?！?/p>
裴靖澤聽著李慶國的話，手里的包子瞬間不香了，他憤怒地說：“為官者，民為第一！組織和人民讓謝家人當官，不是讓他們拿著手中的權(quán)勢斗這個斗那個，而是讓他們?yōu)槿嗣穹?wù)的，如果權(quán)利掌握在這些人手里，國家怎么富強！民族怎么復(fù)興！人民怎么能過上好日子！”
李慶國聞言一愣，然后說：“唉，誰讓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呢？謝清文是韋康省長最喜歡的秘書，有這么一尊大佛在背后當靠山，謝家怎么能不雞頭變鳳頭，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裴靖澤怒道：“別怪時代，別怪領(lǐng)導(dǎo)，更別怪人民，要怪，就只能怪他們自己！理想信念紙糊的嗎？誓詞是念來騙自己的嗎？底線是用來一次次突破的嗎？這樣的人，別說當市長當縣長當鄉(xiāng)長，就是當個普通老百姓我都覺得他們玷污了人民這兩個最純粹的字！”
裴靖澤正準備繼續(xù)開口怒罵，鄉(xiāng)上另外一個干部林子浩跑在宿舍樓下大喊道：“所有在宿舍的同志，馬上穿好衣服到會議室集合，謝縣長帶隊到鄉(xiāng)上召開督導(dǎo)整改反饋暨部署推進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