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象斗一臉疑惑,接過了話本翻開,就看了幾頁,眼睛便頓時離不開。
他成日里跟話本打交道,閱讀量堪比后世的網(wǎng)站編輯。
看過太多話本了,可卻很少看到精品。
明代小說、話本是一片藍(lán)海,有需求,少供給。
如今市面上的話本,除了水滸、三國、金瓶話本等精品外,大都是粗制濫造之物。
明代的話本撰稿人,幾乎都是不中第的中下層文人,正經(jīng)人誰寫小說啊?
他們東拼西湊,道聽途說,故事多不成體系。
這《大唐狄公傳》卻是完全不同。
故事以每個案件為展開,將章回體的形式運用的爐火純青,以這種思維縝密的公案小說,同時又能夠結(jié)合史料,乃是余象斗前所未見的!
“這...這...”余象斗激動萬分,甚至都顧不上害怕了,看向張允修說道?!按笕诉@是何人所作?請務(wù)必將其介紹給我,如此書出版,必將如水滸西游一般,火遍大江南北!”
“余坊主覺得此話本好?”張允修玩味說道。
“好!可太好了!遠(yuǎn)超市面上的任何話本!”余象斗激動地說道。
“若是我說,要將這話本,以章回的形式在報紙上連載,報紙上分多板塊,以時政、軼事、話本為主體,你說有沒有搞頭?”
“這.......”
余象斗是個商人,張允修簡簡單單幾句話,立即就讓他展開了想象,如果按照對方說得這般,這報紙依托話本的吸引力,加上各類時政之聞,民間軼事,的確是大有可為!
在這樣一個信息傳播速度低下的社會,“報紙”這種綜合性信息來源,根本沒有不火的道理。
但為什么沒有人做呢?
余象斗皺眉說道:“張大人或是不知,朝廷這些年對書坊是放松了些,可尋常人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刻書議論政事,這是殺頭的大罪,若是刊登些話本倒是不錯的......”
張允修看傻子一樣說道:“你似乎忘了我是誰?”
“大人......”余象斗張大了嘴巴。
他倒吸一口涼氣,若有元輔張居正的名頭,這報紙還真能辦起來。
這下子,余象斗真有些心動了,張江陵的名頭在民間可是如雷貫耳!
可他還是有點害怕:“大人......此事乃是元輔的意思?”
“這不是你該問的。”張允修冷冷說道。
余象斗打了一個激靈,當(dāng)即拱手低頭:“草民冒昧了,還請大人恕罪?!?/p>
張允修臉不紅心不跳,點了點桌上那打銀票。
“這就當(dāng)是你入的干股了,今后你出人出力,我則是出內(nèi)容,所有產(chǎn)出你二我八。”
真黑啊~
余象斗在心中腹誹,可他也是能夠接受的,若這“報紙”出世,就算是二成的干股也絕對有賺頭。
他精神奕奕地說道:“請大人放心,此事小人必定竭盡全力!”
“我丑話說在前頭?!睆堅市蘩淅湔f道。“我給予你生意,乃是看中你的才能,可你若是私德有失,搞什么盜印偷印,或是有其他動作,可別怪本少爺不客氣!”
這位元輔少爺還真是天威難測啊~
余象斗立即說道:“大人放心!”
張允修又交待了一些事情,這才滿意地放余象斗走。
死里逃生,余象斗想要快點離開這個房間,跟這個小少爺待在一起,壓力大啊~
他打算去找花月居的小娘子們,排解一下受驚的幼小心靈。
“等等!”
張允修的聲音,差點給余象斗嚇出心疾,他只能轉(zhuǎn)頭諂媚說道:“大人有何吩咐?”
張允修上前,拍了拍余象斗的肩膀,笑著說道:“今日在花月居的一干花銷,還請余坊主多加幫忙了?!?/p>
余象斗臉上肌肉一抽,連連點頭說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
出了花月居,張允修心情大好,他不打算在這里留宿。
明代天花、石淋、楊梅瘡,可一直都在流行當(dāng)中。
況且,他這個年紀(jì),還不知道是誰嫖誰呢!
張允修識趣,沒有去打擾估計要登上云霄的四哥張簡修,而是一邊坐著上馬車,一邊復(fù)盤起了自己的計劃。
他有個優(yōu)勢,身為穿越者,幾乎能夠看清歷史上有記載的任何一個人。
歷史上的余象斗,算是個品行德性不錯的人,而建陽書房準(zhǔn)備在京城落腳,比起傳統(tǒng)的書坊,更需要一個靠山。
有了共同的利益,合作起來自然就不怕背叛。
張允修手上還有無數(shù)話本,以及背后的首輔老爹,發(fā)小皇帝,這就是一切行事的倚仗!
這幾日,四哥張簡修已經(jīng)將那幅神仙圖出手,事急從權(quán),但也賣了整整九千兩銀子!
拿到這些銀票的時候,二人都快要紅了眼了。
在張居正嚴(yán)苛的家教下,兩個人都快要窮瘋了!
對于這種敗家子行徑,四哥張簡修有些心理負(fù)擔(dān),可轉(zhuǎn)頭便被溫柔鄉(xiāng)所迷惑。
張允修倒是沒有負(fù)擔(dān)。
我靠著這些錢,做一些利國利民之事,不比它掛在書房里吃灰強么?
他張居正懂個屁?。?/p>
況且,若是能夠?qū)蠹堔k起來,張允修相信,賺回一萬兩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正當(dāng)張允修一邊思索,一邊獨自露出得意笑容的時候。
馬車前頭傳來車夫試探性的話。
“那個...少爺...您這是去哪里?”
逛勾欄這么早出來,還真是少見,車夫心里也犯嘀咕。
張允修拍了拍腦袋。
“差點忘記了。”
他隨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打道回府,本少爺跟張簡修那個廢物不一樣,我要回去用功讀書了!”
......
朝會后的第二天,陜西道監(jiān)察御史楊四知便在自家后院接待了同僚羊可立。
聊到朝會,楊四知怒然拍桌。
“張江陵專權(quán)獨斷,罔顧朝綱,實為社稷之患也!”
前兩日的奏對,還歷歷在目。
每天晚上楊四知一閉上眼睛,都能看到皇帝怒然的面容。
“凌遲處死,全家充軍!”
每每想到這句話,都令楊四知心驚膽戰(zhàn),冷汗直冒。
他將一切的原因,全部歸結(jié)到張居正的身上。
比起楊四知,云南道監(jiān)察御史羊可立,顯然更加冷靜一些。
當(dāng)天,羊可立并沒有貿(mào)然加入彈劾,看得自然也真切。
他捋須勸慰道。
“楊兄不必太過悲觀,此番事情概因你太過孟浪,將朝堂想得淺顯了。”
楊四知有些不忿,起身說道。
“子豫兄,怎可如此說話?我等身為監(jiān)察御史,乃是為君分憂,若是一心想著明哲保身,可對得起這身官服?可對得起陛下對我們的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