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宜蓁和研究生階段的導師蔡昂去了國際會展中心,考察一個月后的展覽現場。
蔡昂年過半百,是一個在工作上嚴肅、生活上慈祥的導師。
研究生階段,他關心自己的每一個學生,親自給他們指出了論文上的各種問題,想把自己的真才實學傳授給他們。
在會展中心前面,蔡昂看見傅宜蓁,夸道:“宜蓁,這個展覽的空間設計,主辦方可和我溝通過很多次了,我的博士生想要這個機會,我都沒給。”
“因為我覺得,就你最適合?!?/p>
聽導師這樣夸獎自己,傅宜蓁笑著說:“我應該不會讓您失望的。”
蔡昂一聽,興致便起來了:“好!好!咱別在外面曬著了,進來看看?!?/p>
一個月后,在國際會展中心辦展的,是一位華裔美術家。
他名叫張哉,風格很先鋒,因此對展廳的布置也有很多非同尋常的要求。
蔡昂盤點了一圈自己正在帶的學生,發(fā)現大多數人恐怕都無法和這位藝術家有共鳴,隨后,他就想到了已經畢業(yè)的傅宜蓁。
還記得之前上學的時候,傅宜蓁的好幾個空間設計作品,都讓蔡昂拍案叫絕。
沒有展覽的時候,國際會展中心是空著的,所有的布置都盡量簡約,方便策展人來設計空間利用方案。
傅宜蓁在幾個小展廳轉了一圈,心中已經有了些初步的想法。
蔡昂陪著她走,也不說話,怕打擾傅宜蓁思考。
兩人慢慢通過走廊進入了主會場。
不知是否為了調試燈光,主會場的大燈滅著,只有一盞聚光燈亮著,圓形的光斑落在地面上。
忽然,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緩緩踱步,走進了那束聚光燈中。
男人身形高挑,肩寬腰窄,比例極佳。這樣的人,走在哪里都會是人群的焦點,但偏偏他的氣質極冷,拒人千里之外,有著不入紅塵的禁欲氣息,又讓其他人都不敢再打量了。
他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看,隨后便扭頭和身后跟著的工作人員說話。
他身后的工作人員絲毫不敢懈怠,一邊連連點頭一邊拿著本子刷刷地寫,速度快的筆尖都快把紙張擦出火星來,生怕錯過了自家大老板的只字片語,最后沒達成要求,惹他生氣。
畢竟這位大老板,可是有著對他們這種小嘍啰生殺予奪的權力。
傅宜蓁已經認出了他,心想,這么多年了,遲聿年身上那種冷淡的氣質不僅沒消減,反而愈加冰山了。
說起來,這男人還算她半個青梅竹馬,是一起長大的緣分。
遲聿年比她大五歲,就這樣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他已經掌管了整個遲家的家業(yè),成為了京市無人不知的遲家話事人。
要知道,遲家可是一個有近百年歷史的望族,哪怕只做遲家的一個傭人,或者遲銳集團的基層員工,說出去也是一件極其有面子的事情。
更別說遲家的話事人,在整個京市,都有翻云覆雨的力量。
“遲總。”傅宜蓁叫他。
遲聿年一頓,轉過身來,看到傅宜蓁的時候,他似乎有些驚訝,朝她走過來。
“宜蓁,怎么在這?”
他聲音低沉,仿佛優(yōu)雅的小提琴。
“我和導師來看一下場地。一個月后張哉老師來這里辦美術展,我來做空間設計。”傅宜蓁回答,又反過來問他,“你怎么在這?”
“巧了。”遲聿年的眸中蘊著笑意,“遲家的藝術基金項目,給張哉的展覽提供了支持?!?/p>
“看來我們是為了同一件事忙了?!备狄溯枵f,“還沒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導師,蔡昂蔡老師。”
“老師,這位是遲家的遲總。”
“久仰!”蔡昂的手已經激動地伸了過來,和遲聿年短暫地握了握。
“遲總,你在看燈光?”傅宜蓁抬頭瞥一眼那聚光燈,語氣帶了些揶揄,“這種小事,還需要勞動你親自過來看?”
“第一次在國際會展中心,我也不太放心?!边t聿年很坦誠,“宜蓁,正好,一起看看?”
他自然而然地提出邀請。
“好啊?!备狄溯璐饝?。
聽了這話,遲聿年身后的那位助手朝傅宜蓁點了點頭,便先行離開了。
蔡昂有點懵,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一點,這位遲總,似乎剛剛并沒有邀請自己一起看的意思。
作為一個五十多歲、在學術圈和商業(yè)圈都很吃得開的人精,蔡昂立刻明白了遲總的想法,當即深深看了傅宜蓁一眼,借口去隔壁展廳看一看。
邊往后撤退,蔡昂一邊想,這傅宜蓁,真是不一般啊。
傅宜蓁和遲聿年一起,在主展廳看了一會兒。
“傅阿姨最近怎么樣,身體還好么?”遲聿年問。
“當然,她最近迷上插花了,把家里的書房都改成了花房?!备狄溯枵f。
“那就好?!边t聿年笑起來的時候,原本深邃又冷徹的眸子里都填了些柔情。
傅宜蓁忍不住想,在原書劇情里,遲聿年的結局是怎么樣的?
好像沒詳細說。畢竟他是原書的男配,作者也沒有給他開什么金手指。
不過,好像說他始終沒有結婚來著。
想到這里,傅宜蓁不禁看了一眼遲聿年。
這一眼被他捕捉到:“看我什么?”
傅宜蓁一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看你好看?!?/p>
“是嗎?!币唤z笑容爬上他的唇角,遲聿年深深看著她,“認識我快二十年了,現在才發(fā)現,嗯?”
傅宜蓁毫不客氣:“遲總,你也太自戀了。”
遲聿年笑笑,眸光不動聲色地瞥過那幾個站在會場門口,偷偷看著他們的工作人員。
這一眼帶著警告,那些原本竊竊私語,詢問這女孩和遲總關系的人們趕緊散了。
傅宜蓁也發(fā)現有人在看他們,但她不介意。
畢竟遲聿年這樣的人在外面,不被人看才不正常。
“遲叔叔和關阿姨最近怎么樣?”傅宜蓁往前走了幾步,自然轉移了話題。
“家母這幾天還提起了你?!边t聿年緊隨其后。
“哦?”傅宜蓁轉頭看他,“關阿姨說我什么了?”
“說好久沒見你了。讓我有空邀請你過去吃飯?!边t聿年說。
他省略了關鍵的部分。
其實,是關菲偶然在飯桌上提起,說傅家的小姑娘最近有交往的對象了,是司家的那位少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關菲不過一句閑聊,聽在遲聿年耳中,意味卻并不相同。
隨后,關菲才對遲聿年說:“這么多年沒見過宜蓁了,得找個時間請她過來吃個飯。小時候她最喜歡我做的山藥甜糕了?!?/p>
遲聿年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關菲沒注意兒子的狀態(tài),開著玩笑繼續(xù)往下說:“宜蓁長得好看,也不知道誰有福氣能娶到她。不會就是這個司家小少爺吧?話說,按我和傅瑤的關系,宜蓁結婚的時候,我還得去添一份嫁妝呢?!?/p>
遲聿年沉默片刻:“不會。”
關菲疑惑:“嗯?”
遲聿年:“沒什么?!?/p>
隨后兩人倒沒繼續(xù)往下說了。
遲聿年看著傅宜蓁,等著她的回復。
“我也很想念關阿姨做的飯?!备狄溯铔]有察覺他話中的隱瞞。
身后,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同關菲說的“不會”是什么意思,此時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