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荊棘之路|
第十四 章光想有好聲音就能成為一個好的配音演員，是不可能的
孟悄悄趕到LD時，距離之前通知她報到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五分鐘。而她因為一路急行，臉上、身上早已是一層薄汗。
她還穿著昨天在店里時穿的衣服，衣角上沾著奶油和酒漬，還有袖口的一塊地方因為去拿冰塊時不小心打翻了油瓶而沾上的油漬。
昨晚，周旭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后，立刻來了店里要把陳與均帶回家。誰知道，陳與均死死地抓著她的手不肯放。她沒辦法，只好跟陳與均一起去了周旭那里。
周旭幫陳與均做了急救處理，又幫他注射了藥劑。等陳與均沉沉睡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
孟悄悄根本來不及和周旭解釋，匆匆往LD趕，甚至都沒來得及回家換衣服。
孟悄悄剛從前臺那兒詢問到新人報到的地方，卻聽一個聲音自她身旁響起。
“你也是LD的練習生？”
只見一個留著利落短發(fā)、神采飛揚的女孩站在孟悄悄的旁邊，她穿著皮外套和牛仔熱褲，露出修長的腿，似乎并不怕冷。如今，她閃閃發(fā)亮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孟悄悄，她左耳上打著的好幾個耳釘也在燈光下閃爍著。
見孟悄悄點頭，她大方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姜思慕。”
“孟悄悄?！?/p>
姜思慕?jīng)_孟悄悄眨了眨眼睛：“我聽你的聲音，你應(yīng)該是配音部的練習生吧？我是動畫部的新人，以后咱們就是同事啦?！?/p>
姜思慕的身上有一種爽朗的親切感，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你好像不太喜歡說話？”姜思慕笑盈盈地打量著孟悄悄。
孟悄悄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你話少沒關(guān)系，我話多啊！”姜思慕笑了起來，孟悄悄覺得她挺有意思，也跟著笑了笑。
姜思慕掃了眼墻上的時鐘，失聲道：“不好，又遲了五分鐘，快走快走！”
說完，姜思慕一把拉起孟悄悄的手，帶著孟悄悄往電梯那邊跑去?？呻娞輨偵先ィ炔患暗慕寄嚼锨那闹苯尤ヅ罉翘?。兩人額頭上都是薄汗，氣喘吁吁地跑上了五樓。
可五樓的會客廳如今大門緊閉，從里面隱約傳出人說話的聲音。姜思慕先帶孟悄悄找后門，想偷偷溜進去，可她很快沮喪地發(fā)現(xiàn)會客廳并不像大學教室那樣，有后門。兩個人只好硬著頭皮來到前門敲門，在得到屋內(nèi)人的首肯之后，兩人才走了進去。
會客廳里坐滿了人，他們齊齊朝孟悄悄和姜思慕的方向看了過來。并不習慣置身于眾目睽睽之下的孟悄悄簡直如芒在背，反觀姜思慕，倒比她放松多了。
“你們有沒有時間觀念？”嚴肅的語氣中沒有多余的溫度。
孟悄悄對上江自謙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睛。江自謙戴著一頂鴨舌帽，即將開春的天氣有些暖，而他穿著的皮夾克原本的顏色都快被磨掉了，拉鏈的地方泛著舊態(tài)的白。
“對不起！”姜思慕大聲道歉。孟悄悄也沒有為自己辯解，跟著姜思慕一起道歉。
江自謙依舊皺著眉頭，問道：“你們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思慕?！?/p>
“我叫孟悄悄?！?/p>
江自謙微微挑了挑眉，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孟悄悄，問道：“你是真真？”
江自謙此話一出，會客廳里的練習生們立刻低聲議論起來。他們交頭接耳，間或若有若無地瞥向孟悄悄，似乎難以相信那個瘦小又不起眼的女孩子，就是那個在配音比賽中與吳語徽一逐高下、在網(wǎng)配界頗有名氣的CV真真。
姜思慕也一臉驚訝地看著孟悄悄。
“這就是你認為自己可以遲到的原因？”江自謙冷冷地質(zhì)問道。
孟悄悄愕然，她當然沒有任何那樣的意思。江自謙卻不再看她，他威嚴的目光在會客廳里環(huán)視了一圈，說道：“我不管你們之前是誰，在這里，你們的身份只是學生。而你們首先要學的就是時間觀念，如果下次再有人遲到，可以不用來了，聽到了嗎？”
“江指導(dǎo)?！?/p>
孟悄悄聽到一個清冷無波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陸尋穿著一身米白色西裝，俊逸非凡。他面無表情，金絲邊眼鏡干凈剔透，仍是那副冷漠無情、世人皆如螻蟻的高貴模樣，身后跟著亦步亦趨的秘書亞瀾。
陸尋沒什么溫度的視線從江自謙那兒移到孟悄悄的臉上，只見她的額頭上一層細密的薄汗，發(fā)絲被潤濕，貼在臉頰上，他的視線下移，又看到她的衣服上好幾處污漬，狼狽不堪。
孟悄悄若無其事地用手擋住身上的污漬，也隔絕了陸尋的視線。
陸尋看向江自謙，冷淡道：“江指導(dǎo)，下不為例，今天還是以入職宣講為重。”
姜思慕聰明地接過話茬：“江指導(dǎo)，我保證，以后我們絕不會遲到?！?/p>
江自謙的目光在孟悄悄和姜思慕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道：“找個位置坐好?！?/p>
姜思慕如蒙大赦，朝江自謙和陸尋點了點頭，以示感激，趕緊拉著孟悄悄找了個靠后的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她們坐好。陸尋看了亞瀾一眼，亞瀾心領(lǐng)神會地上前一步，笑著對眾人說道：“很高興大家今天來到LD，請先容我代表LD歡迎大家的到來，我叫亞瀾，是陸總的秘書。今天在場的，除了參加比賽的配音演員之外，還有其他專業(yè)的人才。你們對于我們來說，是擁有無限可能的明日之星；對于整個行業(yè)，你們也將會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所以，配音比賽一結(jié)束，我們就向各位發(fā)出了邀請，怕的是有人捷足先登，把你們給搶走了。”
亞瀾的話引來會客廳里的一陣低笑聲。孟悄悄看了陸尋一眼，亞瀾講話的時候，陸尋始終冷淡地佇立在臺上，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但任誰也沒辦法忽視他的存在，他身上持續(xù)散發(fā)的強大的氣場讓在場的眾人都有點拘謹。只是孟悄悄沒想到，他那么冷冰冰的人，秘書卻圓滑幽默，倒也很合適。
“那人挺有意思的啊?！焙鋈?，姜思慕湊近孟悄悄，低聲耳語道。
孟悄悄輕輕地“嗯”了一聲。
亞瀾畫風一轉(zhuǎn)，說：“我知道在此之前，在座的有不少是做網(wǎng)絡(luò)配音的，我相信各位的熱情，但我同時也要向各位指出一點，成為專業(yè)的配音演員，并不如你們想象的那么容易?！?/p>
隨著這一段話，場上的氣氛沉了下來。坐在臺下的人們，有的殷切地看著，有的眼底則流露出不服氣。
這時，孟悄悄才留意到，坐在會客廳里的不少面孔是她在比賽中見過的，復(fù)賽時同組的駱冰倩也在其中。
亞瀾繼續(xù)說道：“你們可以將半年的時間當作一場培訓，也可以將這半年的時間當成對你們的考驗和你們對公司的觀察。如果你們決定選擇我們，我們會通過這半年的時間來決定是不是要對各位進行雙向選擇。當我們認為你們的能力不足或者不適合我們的時候，我們會適時地向各位提出結(jié)束，并按照合同支付足夠的實習期工資。不過當然，我們更希望看到的是，各位能順利通過實習期，成為我們的伙伴?！?/p>
“如果表現(xiàn)優(yōu)異，那是不是可以提前轉(zhuǎn)正？！”駱冰倩大聲提出這個疑問。
“可以?！苯舆^話頭的是江自謙。
江自謙面無表情地說道：“在我這里，沒有什么規(guī)矩是不能打破的，天才擁有一切特權(quán)。但前提是，你得是個天才。”
亞瀾照例打起了圓場：“你們在LD的實習期間，江指導(dǎo)將會擔任你們的培訓老師。江老師是譯制片的第一代配音演員、老話劇演員，曾任職于某傳媒大學播音系，現(xiàn)在是我們LD的藝術(shù)總監(jiān)，更是不可多得的經(jīng)驗豐富的老前輩?！?/p>
孟悄悄聽見身邊又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大約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從江自謙的說話方式和態(tài)度中不難看出，他不是一個好應(yīng)付的老師。
可孟悄悄對江自謙卻有種莫名的信任和好感。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云真。
云真七歲的時候，被送去江自謙那里學習配音。江自謙對于云真來說，意味著配音生涯的開始，更是繼吳天之后云真崇拜的第二個對象。
云真總說，江老師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師，他事無巨細地領(lǐng)她入門，傳授她配音的技巧，為人耐心又和氣。而跟著他，她學到了很多很多。
不能否認的是，彼時的孟悄悄在為好友得此良師開心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羨慕著云真。
現(xiàn)在，如果她可以跟著江自謙學習配音，就意味著她可以體會云真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她和她的朋友將在如今與彼此重逢。
入職宣講結(jié)束，亞瀾帶大家參觀公司，并宣布會給他們考慮的時間。實習期在三日后正式開始，如果愿意加入LD，只需三日后上午十點準時到公司就行；如果沒有興趣，LD也非常感謝大家今天的到來。
人群漸漸往外走，會客廳里越來越空曠，孟悄悄和姜思慕跟在人群最后。就在孟悄悄即將跨出門，一雙腳率先映入眼簾，填滿了她視線的同時，也擋住了她的去路。
棕色及踝的布洛克鞋，鞋面上一塵不染，鞋帶利落地打了一個完美的結(jié)。
孟悄悄抬起頭，便看見陸尋那張冷漠俊美的臉。
陸尋忽然握住孟悄悄的手腕，使了巧勁把人拉了出來。孟悄悄只覺得陸尋身上冷冽的氣息將她籠罩了起來。她只能僵直著背脊，盡量把脖子向后仰，才能在自己和他之間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
陸尋一雙冰雪鑄就的黑白眼緊緊盯著孟悄悄的臉，冷冽的語氣帶著點危險的氣息：“一身酒氣，用手就想遮?。苦?？”
孟悄悄從陸尋冰冷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愉快和一絲曖昧，她有點不安，想要掙脫陸尋的手，但盡量平靜、誠懇地說道：“下次不會了，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陸尋冷哼一聲，松開孟悄悄的手。接著，他遞給她一張紙巾，陰森森地說道：“去洗掉?！?/p>
孟悄悄不知是該接還是不該接，柔軟的紙巾上帶著凜冽清冷的淡香，而那香氣和陸尋身上的氣味如出一轍。
姜思慕看看陸尋，又看看孟悄悄，她忽然狡黠一笑，替孟悄悄把紙巾接了過來，大大咧咧地說道：“謝啦，陸總?！?/p>
陸尋漠然地轉(zhuǎn)身離去。
孟悄悄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那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讓她沒來由慌亂。
姜思慕挽著孟悄悄的手，笑嘻嘻地問著：“陸總長得真好看啊，他把你一把拉出來的樣子簡直是魅力值百分??！你們之間的氣氛很曖昧哦，老實說，他是不是在追你呀？”
孟悄悄強制自己對姜思慕提的那些問題忽略不計，免得讓自己陷入尷尬的處境之中。
她卻不知道，這一切都被此時站在她身后的駱冰倩看在眼里。
陸尋敲開吳天辦公室的門，吳天的臉色有些凝重。
“您找我？”
吳天看了陸尋一眼，道：“昨天語徽的那個節(jié)目，我聽了?！?/p>
陸尋漠然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突然查起當年的事兒？”
陸尋語氣淡淡：“當年的事情疑點重重，絕對不是意外?！?/p>
收到匿名信的事，陸尋并沒有向吳天提起過。在他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也不想讓那件事成為別人的負擔。
“小尋，當年的事情，警察都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不會出錯的。你不應(yīng)該困住你自己，過去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吳伯伯，那可是我妹妹。”
陸尋的這句話讓吳天語塞，也讓他瞬間明白了陸尋的執(zhí)著。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忽然沉重了起來。
“那你現(xiàn)在找到什么線索了嗎？”
“還沒有?！?/p>
“確實沒那么簡單?！蓖ｎD片刻，吳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解釋道，“我是說，如果當年的事情真的有問題，那這事情就復(fù)雜了，你也不要病急亂投醫(yī)，影響自己的判斷?！?/p>
“我明白?！标憣せ卮鸬?。
三日后，孟悄悄如約來到了LD第一天實習的地址——錄音棚。
烈日驕陽下，錄音棚的門前已經(jīng)聚滿了練習生。孟悄悄找了個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位置站著，沒有刻意靠近他們，也沒有故意疏遠他們。
只是她向來不高的存在感在這個時候不知怎么的悄然改變，周圍的練習生們?nèi)粲腥魺o地將目光瞥向她，間或竊竊私語，偶又露出不明意味的笑意。
洛冰倩朝孟悄悄跑了過來。她的笑容熱情明媚，主動向孟悄悄搭訕：“孟悄悄對吧？你還記得我嗎？我叫洛冰倩。”
孟悄悄點點頭，一起站在舞臺上過，她怎么會不記得呢？
“想不到你就是真真?。 甭灞涣⒖棠贸鍪謾C，打開前置攝像頭，道，“可以和你拍張照嗎，我把我們的合照發(fā)微博，粉絲一定會炸了的。”
孟悄悄連忙抬手按住了駱冰倩的手機，說：“我不拍照?！?/p>
洛冰倩沒想到孟悄悄這么不近人情，完全無視了她的主動示好，直白地拒絕了她。這導(dǎo)致她看孟悄悄時，眼神產(chǎn)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除了猜測以外，還多了些嗔怪和不滿。
孟悄悄知道自己這是得罪了人，也知道駱冰倩沒有什么惡意，解釋道：“對不起，我不太會拍照，我太胖了。”
洛冰倩的臉色更加難看，她笑得真假難辨，說道：“就你這樣還說自己胖呢？真是太不給我們活路了?！?/p>
孟悄悄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瘦了，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個小胖子了。這段時間她忙著店里和配音的事，根本沒有時間在意自己體形的變化，潛意識自然還停留在自己仍是個胖子的認知上。
洛冰倩上下打量了孟悄悄一眼，不咸不淡地說了句：“我就弄不明白，像你們這種瘦巴巴的人，怎么偏偏喜歡穿這種肥肥大大的衣服呢？”
孟悄悄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她現(xiàn)在穿著的衛(wèi)衣是以前買的，肥大寬松的衣服如今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像塊被水打濕了的抹布。以前的褲子和裙子都沒法穿了，她只好在對面的一間小店里隨便買了兩條牛仔褲。她也分不出好不好看，只是正好合身，就穿了。
駱冰倩也不再為難她，收起手機，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和陸總很熟嗎？”
“說過幾次話而已，不算熟吧？”孟悄悄搖了搖頭。
駱冰倩似笑非笑，看著孟悄悄，意味深長道：“原來如此啊?！?/p>
洛冰倩不再理會孟悄悄，走回到她的那堆朋友里，壓低嗓音朝她們說著什么，她的眼神還一直往孟悄悄的方向瞥。
孟悄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一想自己也沒說錯什么，便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時，錄音棚的門開了，一個二十出頭、戴著眼鏡的男生從里面探出頭來，招呼道：“你們都是新來的練習生吧？我是楊亮，是江指導(dǎo)的助理，江指導(dǎo)喊你們進來。注意保持安靜??！”
一行人跟著楊亮走進錄音棚里，棚里沒有被大太陽曬，又開著冷氣，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楊亮為孟悄悄他們打開錄音室的門，撲面而來的煙味立刻把幾個學生嗆得直咳嗽。
“吵什么吵？！”坐在工作臺前的江自謙回過頭來，兇巴巴地吼道。他戴著寬大的耳機，兇惡的臉漸漸從繚繞的煙霧里現(xiàn)了形，嚇得那幾個學生立刻噤若寒蟬。
楊亮適時說道：“江指導(dǎo)，練習生來了?！?/p>
江自謙皺著眉頭打量了站在他面前的學生們幾眼，隨手指了孟悄悄在內(nèi)的幾個人，道：“你們幾個，進棚里?！?/p>
突然被點名的孟悄悄和其他幾個人顯然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他們一臉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駱冰倩大膽地問道：“請問……是要我們?nèi)ヤ浺魡?？?/p>
“難道讓你們進去玩兒嗎？有一段群雜，你們幾個去錄?！?/p>
江自謙這么一說，學生們立刻激動了起來。畢竟誰也沒想到來實習的第一天就有機會進棚里，實打?qū)嵉伢w驗一把專業(yè)配音。
孟悄悄跟著其他幾個人進錄音棚之后，習慣性地站在隊伍的最后。沒想到，她這一動作很快被眼尖的江自謙挑了出來。
江自謙的聲音從錄音室內(nèi)的喇叭里傳了出來，帶著不容抗拒的魄力：“女生往前站，靠后了聲音出不來！”
屏幕上的畫面亮了起來，播放的竟然是《動畫制作人》的片段。稚嫩的練習生中都是奔著《動畫制作人》這個項目才去參加選拔賽的，如今，他們見到制作好了的《動畫制作人》的完整畫面，紛紛驚喜，雀躍地議論了起來。
“叫什么？！錄音室里要保持絕對安靜，沒學過嗎？！”江自謙呵斥道。
在場的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基本是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誰被別人這樣呼呼喝喝地罵過?？山灾t畢竟是德高望重的導(dǎo)師，沒人敢對他的呼喊表示任何的質(zhì)疑，他們只好把滿腹的不滿藏進肚子里。
孟悄悄的注意力早被屏幕中的戲吸引了去。
這場戲講的是，男女主角第一次單獨出門時，在熱鬧的街頭閑逛、聊天。而這段群雜戲需要配音演員做的，就是為畫面中的龍?zhí)兹宋餇I造氣氛，說通俗些，就是制造些各景別中應(yīng)有的聲音，讓場景更加真實。
而群雜戲的錄法，就是幾個配音演員一起站在話筒前，對著話筒各說各話，而所說的一切需要貼合畫面中的氛圍。在場有八個配音演員，分明對應(yīng)畫面中的幾個角色，有叫賣的小販、敲打銀飾的銀鋪匠人、逛街的情侶和閨密等。
孟悄悄和洛冰倩的角色是閨密。她們要說的詞兒劇本上也有，場景是兩個人一起自拍。為了表演得更加真實，洛冰倩早早地拿出手機，準備和孟悄悄自拍，孟悄悄卻遲疑起來。然而，孟悄悄知道這是工作要求，不能因為自己推三阻四，影響其他人的進度。
江自謙的聲音響起：“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開始?！?/p>
洛冰倩聞言親昵地挽起孟悄悄，孟悄悄則屏息凝神，盯著屏幕。
“3——2——1，Action！”
隨著江自謙的一聲令下，幾個配音演員爭先恐后地發(fā)出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洛冰倩拉過孟悄悄，說道：“你看這里多好看啊，我們拍照吧！”
駱冰倩再次舉起了調(diào)到自拍模式的手機，孟悄悄猶豫了一下，剛張開嘴巴準備說話，江自謙卻大喊一聲“Cut”。
江自謙大聲說道：“你們干什么呢？群雜是這么錄的嗎？！”
一時間，大家噤若寒蟬，忐忑不安地看著江自謙。
“一個個的搶什么話，生怕別人聽不見你們的聲音。在這場戲里，你們需要提供的只是環(huán)境音！聲音有遠有近，有輕有重，把握好層次！”
實習生們雖然深感委屈，但是也不敢說話。江自謙一改方才懶散的模樣，銳利的目光在場上掃視了一圈，最終停在孟悄悄身上，他道：“還有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停頓很有可能拖慢整個戲的節(jié)奏？”
孟悄悄道：“對不起?！?/p>
江自謙揮揮手，道：“重來?！?/p>
眾人敢怒不敢言，只好按江自謙的要求，各自努力壓制自我，在一遍又一遍的“重來”聲中找感覺。
這段群雜戲整整錄了半個小時，江自謙才稍微滿意，結(jié)束錄音。之后，學生們又被趕回了錄音間，觀摩資深配音演員的工作。
第一天實習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才結(jié)束。練習生們?nèi)齼蓛傻仉x開LD，孟悄悄走在大家最后。她被門口的風一吹，混沌的腦子這才清醒了過來。
她緊了緊背上的包，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這時，她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希音！”
孟悄悄回過頭，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站在街角，定定地看著她。
男人摘下口罩，竟是陳與均。他朝孟悄悄笑了笑，笑容中有幾分羞赧不安，更多的則是久別重逢、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孟悄悄長長地嘆出一口氣，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小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