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籠罩的客棧飛檐時,陶玥的繡鞋已經(jīng)沾滿露水。
她望著二樓窗欞上飄動的招魂幡,青玉耳墜突然撞出清脆聲響——三丈外的槐樹下,林婉兒水紅裙裾正掃過青石板上的卦象殘痕。
"陶姑娘來得真不巧。"劉捕頭將官刀往桌案重重一放,震得案上銅鈴叮當(dāng)作響,"林小姐昨夜已向府衙請了道牒,這驅(qū)邪的差事..."
陶玥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分明看見林婉兒腰間雙魚玉佩閃過幽光,那玉佩內(nèi)側(cè)的"太陰"古篆正與星砂映出的血色卦象重合。
客棧屋檐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三只黑貓慘叫著竄過回廊,帶起陣陣陰風(fēng)。
孫老板從柜臺后探出半張油光滿面的臉:"林小姐可是請了白云觀的道士!
不像某些千金..."他故意將算盤撥得噼啪響,"就會拿些星象卦辭糊弄人。"
雕花木門猛地被推開,潘逸塵玄色披風(fēng)挾著晨露寒氣卷入大堂。
他的目光掠過陶玥發(fā)間微亂的步搖,卻在觸及她蒼白的唇色時驟然凝滯。
林婉兒適時遞上溫好的酒壺:"潘將軍來得正好,這客棧的冤魂..."
"是厲鬼。"陶玥突然開口,陰陽眼刺痛起來。
她看見房梁上倒掛著七道黑影,每道都纏著浸血的麻繩,"子時三刻溺亡,怨氣化水為冰。"話音未落,二樓突然傳來重物落水聲,整座木樓開始滲出腥咸的潮氣。
潘逸塵的劍柄蓮花紋驟然發(fā)燙。
他想起昨夜震碎的冰錐里,紫麟花粉正是落在陶玥的披風(fēng)褶皺中。
此刻那抹鵝黃身影立在陰風(fēng)里,袖口星砂卻映出與林婉兒腳下相同的血色卦象。
"夠了!"孫老板突然掀翻茶盞,褐色的水漬在陶玥裙擺綻開凄艷的花,"林小姐請的道士已在路上,陶姑娘請回吧!"他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潘逸塵時堆滿諂媚,"將軍莫要沾了晦氣,樓上雅間備了..."
陶玥轉(zhuǎn)身時聽見玉簪斷裂的輕響。
晨光穿過她散落的青絲,在地上投出蜿蜒的影,像極了昨夜卦象中纏繞天同星的血線。
轉(zhuǎn)角處忽然飄來藥香,林婉兒的絹帕"不慎"落在潘逸塵靴邊,帕角紫麟花粉正巧沾上他劍鞘暗紋。
"陶姐姐莫要傷心。"林婉兒指尖撫過雙魚玉佩,檐角銅鈴?fù)蝗化偪裾痤潱?逸塵哥哥向來最重證據(jù)..."她話音未落,后院古井突然傳來凄厲哭嚎,井水裹著腥紅血沫漫過青磚。
潘逸塵拔劍時帶起的氣流掀開陶玥面紗。
她看見青年將軍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發(fā)間沾著井水血沫,袖中星砂正與林婉兒玉佩共鳴般泛起紅光。
而真正的殺機藏在客棧地窖,十三盞引魂燈已然亮起,每盞燈油都混著能惑人心智的紫麟花汁。
暮色降臨時,陶玥獨自站在客棧西側(cè)的回馬廊。
陰陽眼刺痛得幾乎要流出血淚,她終于看清那些"厲鬼"脖頸處的銀線——每根都系著刻有"太陰"印記的銅錢。
晚風(fēng)送來林婉兒嬌笑,混著潘逸塵低沉的應(yīng)答,像細(xì)針刺入她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當(dāng)更夫敲響三更梆子,陶玥的指尖觸到地窖石壁的刻痕。
那些看似凌亂的劃痕在星砂微光中顯形,分明是逆轉(zhuǎn)的二十八星宿圖。
她突然想起昨夜卦象潰散時,那縷帶著藥香的發(fā)絲曾悄悄修改了天同星方位。
閣樓傳來木板斷裂聲,陶玥抬頭時正見潘逸塵的劍光劈開黑暗。
青年將軍的衣角沾著紫麟花粉,而林婉兒的驚呼恰到好處地響起:"逸塵哥哥當(dāng)心!
那妖物往陶姐姐方向去了!"(接上文)
陶玥指尖撫過回馬廊斑駁的朱漆柱,星砂自袖中滑落時泛出幽藍(lán)微光。
陰陽眼刺痛處突然映出三縷青煙——那系著銅錢的銀線末端,竟都隱入林婉兒腰間玉佩的"太陰"刻痕。
"孫老板昨夜可曾聽見子規(guī)啼血?"她忽然轉(zhuǎn)身,繡著銀蝶的裙裾掃過地窖入口。
孫老板撥弄算盤的手猛地頓住,油亮額頭滲出冷汗,"姑娘說什么渾話..."
"子時三刻,七聲。"陶玥的玉簪不知何時抵住柜臺裂縫,簪頭嵌著的夜明珠照亮縫隙里暗紅的碎屑,"掌柜的算盤珠浸過黑狗血,卻沾著巫族的紫麟花粉。"
檐角銅鈴無風(fēng)自動,林婉兒水紅袖口翻出半截黃符,"陶姐姐莫要危言聳聽,白云觀的..."話音未落,陶玥突然拽下潘逸塵劍穗流蘇,金線在晨光中劃過弧線,正巧落進孫老板腳邊的銅盆。
水面泛起漣漪的剎那,十三盞引魂燈的倒影竟在盆中顯現(xiàn)。
潘逸塵瞳孔驟縮,劍柄蓮花紋騰起青煙——那燈油里漂浮的,正是昨夜他在陶玥披風(fēng)褶皺中見過的紫麟花瓣。
"林小姐好手段。"陶玥的陰陽眼突然淌下血淚,她看見客棧每道房梁都爬滿咒文,"用巫血畫陣,拿活人做燈芯。"染血的帕子按在眼尾時,后院古井猛地噴出腥紅水霧,將眾人衣衫染成血色。
林婉兒踉蹌著扶住潘逸塵手臂,雙魚玉佩卻"不慎"滑入他掌心,"逸塵哥哥你看,井水都..."她突然噤聲——陶玥散落的青絲不知何時纏住井繩,正將個濕漉漉的陶罐拽出井口。
"咔嗒"一聲,陶罐摔碎在青磚上。
數(shù)十枚刻著生辰八字的銅錢滾落,每枚都系著與厲鬼頸間相同的銀線。
潘逸塵的劍尖倏地指向陶玥咽喉,"這些是..."
"是將軍出征那日,林小姐在護城河放生的祈福錢。"陶玥不避不讓,任劍鋒在頸間劃出血痕。
星砂突然從她袖中涌出,裹住銅錢幻化成光幕——畫面里林婉兒正將銅錢浸入猩紅液體,而那液體的來源竟是...
潘逸塵的佩劍突然發(fā)出龍吟般的震顫,林婉兒猛地扯斷腰間絲絳。
裝著紫麟花粉的香囊在空中炸開,粉色煙霧瞬間籠罩大堂。
陶玥的陰陽眼透過毒霧,看見林婉兒咬破指尖將血抹在玉佩內(nèi)側(cè)。
"快退!"她拽住潘逸塵的護腕向后躍去,原先站立處的青磚突然竄出冰錐。
劉捕頭的官刀"當(dāng)啷"落地,他雙眼發(fā)直地走向毒霧中心,"阿翠...是阿翠在叫我..."
陶玥甩出星砂織成光網(wǎng),卻在觸及劉捕頭瞬間被血色卦象反噬。
林婉兒的冷笑從霧中傳來:"好姐姐可知,紫麟花遇到巫血會催生什么?"她指尖銀鈴輕搖,客棧所有門窗轟然閉合。
潘逸塵突然按住劇痛的太陽穴,昨夜被修改的記憶碎片在毒霧中翻涌。
他看見陶玥滿身是血地立在亂葬崗,而林婉兒的聲音在耳畔蠱惑:"她才是操控厲鬼的..."
"潘將軍!"陶玥的厲喝混著銅錢嗡鳴,她割破手腕將血灑向空中。
星砂遇血化作火鳳,瞬間焚盡大半毒霧。
林婉兒的水紅襦裙被燎焦裙角,露出內(nèi)襯繡著的太陰星圖。
正當(dāng)火鳳要撲向玉佩時,后院傳來孫老板撕心裂肺的慘叫。
十三盞引魂燈同時爆裂,燈油混著紫麟花粉滲入地縫。
陶玥的陰陽眼突然看到可怖景象——那些被銀線束縛的厲鬼正在融化,而更濃重的黑影從他們體內(nèi)掙扎著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