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鈴鐺在青石板上彈跳三聲,整座客棧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潘逸塵劍柄游動的暗紋纏住陶玥手腕,冰涼觸感刺得她后頸寒毛倒豎。
那些穿透地板的蒼白手臂突然暴漲三尺,指甲泛著尸毒特有的靛青色。
"退后!"陶玥反手將潘逸塵推向雕花木柱,指尖沾血在空中畫出血符。
十八扇雕花木門轟然洞開,數(shù)道紅衣虛影裹挾著腥風(fēng)撲來,發(fā)梢滴落的黑血在地面腐蝕出焦痕。
錢道士的桃木劍突然炸成碎片,三只豎瞳滾落在他腳邊時,這假道士兩眼翻白栽進血泊。
孫老板癱坐在柜臺后抖如篩糠,襠部漫開的尿漬與地上黑血混成令人作嘔的泥漿。
"劉捕頭!"潘逸塵橫劍架住撲來的鬼手,玄鐵劍身與利爪相撞迸出火星,"帶活人退到東南角!"話音未落,三具腐尸破窗而入,潰爛的腹腔里鉆出纏著臍帶的鬼嬰。
林婉兒蜷縮在樓梯拐角,金釵已將她頭皮撕開巴掌大的血口。
她顫抖著摸向懷中青玉鐲,那是她買通錢道士時偷換的鎮(zhèn)魂器——此刻玉鐲裂紋里正滲出濃稠黑霧。
"天璇移位,陰門洞開。"陶玥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染血的銅鏡碎片突然懸停半空。
她瞥見潘逸塵劍鞘暗紋已游至自己心口,化作朱雀圖騰灼燒著肌膚,"潘家守宮砂?
你們祖上竟用玄武封印..."
話未說完,屋頂橫梁轟然斷裂。
七盞長明燈墜地化作七具焦尸,燃燒的帷幔后顯出整面墻的嬰靈壁畫。
那些畫中孩童的眼珠突然轉(zhuǎn)動,齊刷刷盯住林婉兒腰間晃動的招魂鈴。
潘逸塵突然悶哼跪地,劍鋒插進青石板三寸。
他頸側(cè)浮現(xiàn)的暗紋正與陶玥心口朱雀呼應(yīng),祠堂祖先指骨在陶玥袖中發(fā)出共鳴震顫。
當(dāng)?shù)谄呔呓故プ⒉额^腳踝時,東南角的燭火突然全部熄滅。
陶玥在黑暗中勾起冷笑,陰陽眼里流轉(zhuǎn)起鎏金暗芒。
她扯斷頸間紅繩,墜落的玉墜在半空炸成齏粉,露出其中封印百年的判官筆尖。
潘逸塵的佩劍在此刻發(fā)出龍吟,劍身倒映出她瞳孔深處緩緩睜開的第二重瞳仁。
青磚地面突然浮起三尺高的磷火,陶玥踏著鬼嬰尖嘯掀起的罡風(fēng)凌空而起。
判官筆尖點在虛空處竟發(fā)出金玉相擊之音,整面嬰靈壁畫應(yīng)聲炸裂,數(shù)百張黃符從她袖中魚貫而出,精準(zhǔn)貼住每只鬼物的眉心。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她雙指并攏抹過陰陽眼,鎏金瞳仁里浮現(xiàn)出北斗七星陣。
潘逸塵的佩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柄朱雀紋化作赤色流光匯入她指尖,將判官筆染成血紅色。
林婉兒懷中的青玉鐲應(yīng)聲爆裂,黑霧凝成個佝僂老嫗。
那鬼物枯爪正要扼住劉捕頭咽喉,卻被陶玥擲出的銅鏡碎片釘在梁柱上。
鏡面映出錢道士偷換鎮(zhèn)魂器的場景,老嫗發(fā)出凄厲尖叫:"林姑娘答應(yīng)給老身供奉十年陽壽!"
"原來用活人生魂養(yǎng)鬼。"陶玥甩出紅繩纏住林婉兒腳踝,拽得她滾落臺階。
藏在裙裾里的招魂鈴鐺叮當(dāng)墜地,鈴芯赫然塞著潘逸塵的斷發(fā)與陶玥的生辰八字。
潘逸塵劍鋒橫在林婉兒頸間時,屋頂殘存的七盞長明燈突然大亮。
陶玥判官筆劃過之處,黑血凝結(jié)的焦痕竟開出血色曼珠沙華。
她拾起鈴鐺輕搖三下,客棧各處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啜泣聲——竟是三十六個被抽魂的店小二冤魂。
"三個月前失蹤的運糧隊,原來被你煉成尸油點了長明燈。"劉捕頭鐵青著臉扯開柜臺暗格,整罐凝固的人脂散發(fā)著腥甜味。
孫老板癱軟在地,指著林婉兒供出實情:"都是林小姐讓錢道長布的局,說要讓陶姑娘身敗名裂......"
潘逸塵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衣襟散開處,心口朱雀紋已蔓延成完整的南明離火圖。
陶玥指尖撫過灼傷痕跡,陰陽眼穿透他肌理看見潘家祠堂供奉的玄武甲:"你們祖上竟用四象封印鎮(zhèn)著我的判官筆?"
"不是封印。"潘逸塵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朱雀紋突然化作流火纏繞兩人十指,"是婚約。
潘氏世代守護的,是陶家遺失的至陽魂。"
窗外驟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灑在滿地曼珠沙華上。
陶玥突然被扯進帶著檀香味的懷抱,潘逸塵下頜抵著她發(fā)頂輕嘆:"那日見你站在亂葬崗超度亡魂,朱雀紋便燒得我徹夜難眠。"
東南角突然傳來瓦片輕響。
陶玥偏頭躲過親吻,判官筆尖擦著潘逸塵耳畔釘在梁上。
半片青玉鐲的碎片泛著幽光,檐角殘留的雨滴里映出個模糊身影——蒼白手指正把玩著林婉兒的碎玉鐲,月光照亮他病態(tài)嫣紅的唇角。
潘逸塵的佩劍突然在鞘中哀鳴,滿地血色曼珠沙華無風(fēng)自燃。
陶玥按住突突跳動的陰陽眼,琉璃瞳里映出千里外荒墳裂開的朱漆棺材。
但她再凝神望去時,檐角只剩半片濕漉漉的碧色衣角,浸著某種熟悉的尸蠟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