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冷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四肢如灌鉛般沉重。水面上，
寧如月那張嬌美如花的臉龐漸漸模糊，她嘴角噙著笑，無聲地對我說："去死吧，冒牌貨。
"我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熟悉的閨房中，窗外晨曦微露。錦被柔軟，
發(fā)絲間還帶著未干的水汽。我顫抖著抬手摸向脖頸——沒有傷痕，沒有淤青。"小姐醒了？
"丫鬟碧桃推門而入，手里端著熱氣騰騰的姜湯，"昨夜落水可嚇?biāo)琅玖耍?/p>
幸好大公子及時相救。"我怔住了。落水？大公子相救？
這分明是三個月前我初回寧府時的事。難道...我重生了？"今兒是初幾？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小姐怕是燒糊涂了，今兒是三月十六啊。
"碧桃將姜湯遞到我唇邊，"夫人說了，待小姐好些，要去松鶴堂請安呢。"我接過姜湯，
熱氣氤氳中掩去眼中的寒光。三月十六，正是我回府第七日，
也是寧如月第一次設(shè)計害我的日子。前世我不知是計，拖著病體去請安，
因禮儀不周被父親當(dāng)眾訓(xùn)斥，從此落下"粗鄙不堪"的名聲。"告訴母親，我染了風(fēng)寒，
恐過了病氣，這幾日就不去請安了。"我輕啜一口姜湯，甜中帶辣，正如我此刻的心境。
碧桃面露難色："可是二小姐說...""我說，不去了。"我抬眼看她，
眸中寒意讓碧桃渾身一顫，慌忙退下。待房門關(guān)上，我赤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向銅鏡。
鏡中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眉目如畫卻面色蒼白，眼下兩片青黑，活像只病弱的貓兒。
這就是寧府真正的嫡女——被調(diào)包十六年后才尋回的明珠。我撫摸著鏡面，
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我本是寧尚書嫡女，出生時被管家周瑞的妻子與同時分娩的妾室調(diào)包。
那妾室難產(chǎn)而死，周妻便將親生女寧如月充作嫡女撫養(yǎng)，而我被棄于鄉(xiāng)間，幸得藥農(nóng)收養(yǎng)。
十六年后，周瑞酒后失言，事情敗露。寧府尋回我，卻因我舉止不如寧如月優(yōu)雅，
又因養(yǎng)父母身份低微，備受冷落。而寧如月表面待我親厚，背地里卻處處設(shè)計，
最終在賞荷宴上推我入湖，讓我含冤而死。最痛的不是寧如月的狠毒，
而是我那三位兄長——他們明明親眼看見寧如月推我，卻選擇相信她的"失足"之說。
大哥寧修遠(yuǎn)甚至說："如月心地純善，怎會害人？必是婉清自己不慎。""這一次，
我絕不會重蹈覆轍。"我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聲道。門外傳來腳步聲，我迅速回到床上。
進(jìn)來的是寧如月，她一襲淡粉衣裙，發(fā)間一支白玉簪，通身氣派比我這個真嫡女還要矜貴。
"姐姐怎么病了？"她坐在我床邊，伸手要探我額頭，我微微偏頭避開。
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泫然欲泣，"都是妹妹不好，
昨日不該邀姐姐去湖邊..."我看著她表演，前世就是這番作態(tài)騙過了所有人。
當(dāng)時我還傻傻地為她開脫，結(jié)果反被父親斥責(zé)"不識好歹"。"妹妹言重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虛弱地笑笑，"只是這病來得急，恐怕要靜養(yǎng)些時日，
不能陪妹妹去參加詩會了。"寧如月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很快又換上擔(dān)憂："那怎么行？
姐姐初回京城，正該多走動...""有妹妹代表寧府就夠了。"我咳嗽兩聲，
"我這般粗鄙，去了反倒丟臉。""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她假意勸了幾句，見我堅持，
便"無奈"地應(yīng)了，臨走時還囑咐碧桃好生照顧。我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勾起冷笑。
前世這場詩會，寧如月憑借一首《詠蘭》艷驚四座，而我因緊張背錯了詩句，淪為笑柄。
這一世，我偏要讓她獨領(lǐng)風(fēng)騷——畢竟，爬得越高，摔得才越痛。三日后，我"病愈"出屋，
聽聞寧如月在詩會上大放異彩，連三皇子都贊她"才貌雙全"。府中上下喜氣洋洋，
連素來嚴(yán)肅的父親都對她和顏悅色。"姐姐氣色好多了。"寧如月親熱地挽住我的手，
"明日琴藝課，姐姐可要一同去？"我垂眸掩飾眼中的冷意："妹妹先去罷，
我還要抄寫《女誡》。"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前世我逞強(qiáng)同去，因不諳琴藝出丑，
而她一曲《廣陵散》贏得滿堂喝彩。這一世，我偏要反其道而行。待她走遠(yuǎn)，
我從枕下取出一本琴譜。養(yǎng)母雖是藥農(nóng)之妻，卻出身沒落樂戶，琴藝絕佳。
前世我為討好寧家人，荒廢了養(yǎng)母所教琴藝，改學(xué)京城流行的指法，結(jié)果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一世，我要讓那些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籟。又過半月，宮中舉辦賞花宴，
寧府女眷皆在邀請之列。前世這場宴會是我悲劇的開端——寧如月在我的茶中下藥，
令我當(dāng)眾失儀，從此名聲掃地。"碧桃，把我那件月白襦裙取來。"宴會前日，我吩咐道。
"小姐，夫人命人送了新做的緋紅衣裙來，說是..."碧桃欲言又止。我冷笑。
前世那件緋紅衣裙被寧如月動了手腳，在宴會上突然綻線，令我衣不蔽體。當(dāng)時我羞憤欲死，
而寧如月"好心"遞來的披風(fēng)上竟沾了花粉，使我渾身起疹，狀如鬼怪。"放著吧，
我穿不慣紅色。"我淡淡道，"還有，明日你留在府中，不必隨行。
"碧桃臉色一變："可是二小姐說...""你是我的丫鬟，還是二小姐的？"我冷眼掃去，
她立刻噤聲。翌日，我著一襲素雅月白裙裝赴宴，發(fā)間只一支銀簪，清麗脫俗。
寧如月見我沒穿那件紅衣，眼中閃過一絲陰翳，隨即笑著迎上來："姐姐今日真美。
""不及妹妹萬一。"我微笑回應(yīng)。她今日盛裝華服，珠翠滿鬢，美則美矣，卻失之艷俗。
宴會上，我刻意避開寧如月，獨自坐在角落品茶。
忽然一位華服公子走到我面前："這位小姐面生得很，可是寧尚書家的？"我抬眸，
竟是三皇子楚瑾瑜。前世他對我嗤之以鼻，卻對寧如月青睞有加。"民女寧婉清，見過殿下。
"我起身行禮，舉止端莊。他眼中閃過驚艷："寧小姐可有興趣對弈一局？
"我余光瞥見寧如月嫉恨的目光，心中冷笑，面上卻惶恐道："民女棋藝粗淺，
恐掃了殿下雅興。舍妹如月棋藝精湛，不如...""不必。"楚瑾瑜擺手，
"本殿最厭那些刻意賣弄的。"我垂首掩去笑意?？磥磉@一世，有些事情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
宴會歸來，我剛踏入院門，就被一股大力拽入陰影。
大哥寧修遠(yuǎn)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格外鋒利："你今日與三皇子說了什么？"我心中一痛。
前世我最渴望的就是兄長們的關(guān)愛，卻始終求而不得。尤其是大哥，他對寧如月百般呵護(hù)，
對我卻冷若冰霜。"不過是見禮問安罷了。"我平靜道，"大哥若不信，大可去問三殿下。
"他瞇起眼，似乎在審視我話中真假。忽然，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你與從前不同了。
""人總是會變的。"我直視他的眼睛，"尤其是死過一次之后。"他渾身一震，松開了手。
我趁機(jī)退后兩步，福了福身："夜已深，大哥若無他事，婉清先告退了。"轉(zhuǎn)身那一刻，
我聽見他低聲道："明日...記得來松鶴堂請安，父親要考校你的《女則》。
"我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
前世這場考校是我噩夢的開始——寧如月提前得知題目并告訴我錯誤答案，令我當(dāng)眾出丑。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回到房中，我從暗格取出一封信箋，
是養(yǎng)母舊友——如今在城南開藥鋪的林嬤嬤送來的。前世我因自卑，與養(yǎng)父母斷了聯(lián)系，
這一世我要重拾這份親情。"小姐，二小姐送來了蓮子羹。"碧桃在門外輕喚。
我迅速藏好信箋："進(jìn)來。"碧桃端著青瓷碗進(jìn)來，香氣撲鼻。我接過碗，
忽然"失手"打翻，羹湯灑了一地。"奴婢這就收拾！"碧桃慌忙跪下。
我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心中冷笑。前世這碗蓮子羹中被下了瀉藥，令我次日考校時腹痛難忍。
看來寧如月的手段，也不過如此。"碧桃，"我柔聲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自小姐回府，就由奴婢伺候。"她不敢抬頭。"是嗎？"我輕笑，"那你可知，
背主求榮是什么下場？
"她渾身發(fā)抖："奴婢、奴婢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不明白最好。
"我俯身抬起她的下巴，"記住，從今往后，你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我。
若再有二心..."我沒有說完，但她煞白的臉色告訴我，她已經(jīng)明白了。次日清晨，
我精心梳妝，著一襲淡青衣裙前往松鶴堂。路過花園時，
聽見假山后傳來寧如月的聲音："...放心，那個鄉(xiāng)下丫頭背不出《女則》，
父親定會厭棄她...""二妹好算計。"是二哥寧修文的聲音，
"不過那丫頭最近似乎學(xué)乖了。""再乖也是山雞變不成鳳凰。"寧如月冷笑，
"她那個藥農(nóng)養(yǎng)母前日不是托人送信來嗎？我讓周管家截下了，
還仿她的筆跡回了封絕情信..."我死死攥住衣袖，原來如此！
前世養(yǎng)母突然與我斷絕往來，竟是寧如月從中作梗！"你們在說什么？
"大哥的聲音突然插入。我悄悄探頭，看見寧修遠(yuǎn)站在兄妹二人面前，面色陰沉。
"大、大哥..."寧如月瞬間換上溫婉笑容，
"我們在討論今日的詩題..."寧修遠(yuǎn)冷冷地看著她："我聽見你說'山雞'，
說'絕情信'。"寧如月臉色煞白，二哥連忙打圓場："大哥聽錯了，我們...""夠了。
"寧修遠(yuǎn)打斷他，"父親等著呢，走吧。"我悄悄退開，繞另一條路先到了松鶴堂。堂上，
父親寧尚書正與一位陌生男子交談。那人約莫二十出頭，一襲墨藍(lán)長袍，眉目如刀削般鋒利。
"婉清來了。"父親難得對我露出笑容，"這位是鎮(zhèn)北侯世子蕭景珩，剛從邊關(guān)回來。
"我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心中卻掀起驚濤。蕭景珩！前世他曾在賞花宴上見過我出丑，
后來成為寧如月的未婚夫，卻在成婚前發(fā)現(xiàn)她與管家的兒子私通，
一怒之下血洗寧府..."寧小姐有禮。"蕭景珩拱手，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
"我們是否見過？""世子說笑了。"我垂眸，"民女初回京城不久...""婉清，
"父親打斷我，"今日考校《女則》，就從'婦行'篇開始吧。"我深吸一口氣，
清晰流暢地背誦起來，一字不差。父親面露驚訝，顯然沒想到我能對答如流。"不錯。
"他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我都完美作答。"寧小姐好記性。"蕭景珩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