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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甘露影 用戶75060706 18719 字 2025-04-19 12: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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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甘露泣血,青梅燼太和九年(公元835年),冬。

長安城像是驟然跌入了一個無聲而冰冷的噩夢。鉛灰色的天空不知疲倦地傾瀉著雪沫,

落地?zé)o聲,卻一層層堆疊起刺骨的寒意與絕望。

坊間的哭喊與廝殺聲仿佛被這漫天大雪吸走了大半,只留下模糊而壓抑的背景音,

遠(yuǎn)處更有坊門被重重拍打、隨即死寂的悶響,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和燒灼味,

混雜在冰冷的雪意中,更添了幾分詭異的恐怖。往日繁華的街巷空空蕩蕩,滿地狼藉,

偶有穿著玄甲的神策軍士卒三五成群地呼嘯而過,鐵靴踏在積雪上,

發(fā)出沉悶而令人心悸的聲響。

奉命搜捕、屠戮著那些與昨日那場驚天政變——“甘露之變”——相關(guān)的“逆黨”及其家眷。

恐懼如同瘟疫,在緊閉的門窗后蔓延,

有低低的啜泣聲和關(guān)于“宦官屠戮朝臣”、“天子恐成傀儡”的驚恐流言順著門縫飄散出來。

狹窄的永樂坊深處,兩個小小的身影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沒過腳踝的積雪里,

艱難地奔跑著。跑在前面的是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名叫李寂影。

他身上那件原本還算體面的細(xì)棉布袍子已經(jīng)撕破多處,沾滿了泥濘和不知名的污漬,

背上緊緊縛著一個小小的、看不出原色的包裹。他緊抿著嘴唇,

小小的臉龐因寒冷和恐懼而發(fā)青,眼神卻透著與其年齡不符的狠厲,

死死攥著身后那個更小女孩的手,幾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肺部如同破裂的風(fēng)箱般嘶啞地抽氣,

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也出事……絕不能……” 腦海里閃過母親被拖走時絕望的眼神,

讓他抓著女孩的手更加用力。女孩約莫八歲,是蘇晚螢。她幾乎是被寂影拖著跑的,

小臉凍得通紅,呼吸急促。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欲墜不墜。然而,

在那雙看似因驚恐而睜大的眼睛深處,卻藏著一絲被巨大恐懼壓制后的、近乎麻木的鎮(zhèn)定,

仿佛靈魂已經(jīng)抽離。相比于寂影只顧著向前猛沖,

她更能清晰地辨認(rèn)出身后追兵的距離和大致人數(shù),小小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兩側(cè)的墻壁、角落,

似乎在無意識地評估著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藏在袖中的小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快……快跟上……”寂影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強自壓抑著,“前面……前面有個破院子,

我們……我們?nèi)ツ抢锒愣恪彼麄兘K于沖進(jìn)了一處早已破敗傾頹的宅院。

看樣子像是某個剛被抄沒的官宦府邸的后院,斷壁殘垣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荒草在雪下瑟瑟發(fā)抖。兩人找到一處稍微能避風(fēng)的殘破耳房,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縮成一團(tuán)。

冰冷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直刺骨髓。寂影解下背上的包裹,哆哆嗦嗦地想打開,

里面或許有母親硬塞給他的一點干糧。晚螢沒有說話,

只是將凍僵的小手揣進(jìn)自己同樣單薄的袖子里,看似瑟縮,目光卻再次飛快地掃過耳房內(nèi)部,

最后不著痕跡地掠過墻角一處尖銳的、被冰雪覆蓋的破損石基。就在這時,

院墻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隱約的喝罵,比剛才更近了。寂影和晚螢瞬間屏住了呼吸,

像兩只受驚的小獸,緊緊依偎在一起。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有人翻過了不遠(yuǎn)處的矮墻。

片刻后,一個身影踉蹌著闖進(jìn)了他們藏身的這片廢墟。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

穿著一身雖已散亂、沾染血污,卻依舊能看出原本極其華貴的錦緞袍子。他發(fā)髻歪斜,

臉上帶著驚慌失措,可眉宇間那股揮之不去的傲慢之氣卻依然清晰可見。他顯然也受了傷,

捂著手臂,急促地喘息著,警惕地四下張望,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殺。年輕男子一進(jìn)來,

目光就掃到了角落里縮著的兩個孩子,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疑,隨即轉(zhuǎn)為兇狠。

“誰讓你們在這里的?!看見什么了?嗯?!”他厲聲喝道,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有些變調(diào),

生怕自己的行蹤被這兩個卑賤的小東西泄露出去。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逡巡。

當(dāng)他看到寂影那身明顯帶有某個府邸仆從印記(即使已破損)的衣服時,眼神更加不善。

“滾開!別擋小爺?shù)穆?!”他說著,目光落在了晚螢?zāi)菑堧m有污痕卻難掩清秀的小臉上,

恐懼稍減,一絲淫邪的獰笑浮現(xiàn)在嘴角,“嘿,

這小丫頭倒有幾分姿色……正好讓小爺我……”他伸出手,就要去抓晚螢。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晚螢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一縮,

恰好撞在了寂影的身上?!安粶?zhǔn)碰她!”一直緊繃著的李寂影像被點燃了引線的炸藥,

猛地尖叫起來??謶?、憤怒以及男孩原始的保護(hù)欲瞬間爆發(fā)。他環(huán)顧四周,

抄起旁邊一根不知是房梁還是粗壯樹枝、上面還結(jié)著冰棱的沉重木棍,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那年輕男子撲了過去!混亂中,木棍狠狠砸在了男子的肩背處,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男子吃痛,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向后倒去。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什么穩(wěn)住身形,

卻正好抓住了旁邊因晚螢后縮而有些不穩(wěn)的寂影的手臂,

巨大的力量帶著重心不穩(wěn)的寂影也向前撲去。寂影手中的木棍在慌亂中脫手,

另一端帶著冰棱的部分,在他和男子一起倒向墻角的瞬間,

狠狠地撞擊在了那年輕男子的后腦太陽穴附近!

“噗——”一聲介于悶響和碎裂之間的可怕聲音。年輕男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兩個孩子。鮮血迅速從他頭側(cè)涌出,

將身下的白雪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如同地獄里盛開的死亡之花。他倒下的位置,

不再是完全巧合地撞上石基,而是寂影失控的木棍在混亂中造成的致命一擊。寂影呆住了,

握著木棍的手不住地顫抖,木棍“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晚螢也睜大了眼睛,

小小的身體僵硬如石,但那雙眼睛里,沒有淚水,

只有一種超乎年齡的空洞和仿佛靈魂被凍住般的麻木。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只有雪,

依舊無聲地飄落,試圖掩蓋這突如其來的罪孽。就在這時,

巷口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葉摩擦的聲響!是一隊神策軍!“小少爺!

小少爺!你在哪兒?”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也幾乎同時從院墻外響起,

蓋過了巡邏隊的動靜。是忠叔!寂影家的老仆!他顯然也聽到了巡邏隊的接近!

寂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剛想回應(yīng),一個穿著同樣破舊棉襖的老者已經(jīng)翻過墻頭,

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靶∩贍敚臁?!”忠叔看清了地上的景象,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落在倒地的年輕男子身上,又看到旁邊嚇呆了的寂影和看似驚魂未定的晚螢,

以及那攤刺眼的血跡和旁邊掉落的、同樣沾血的木棍,瞬間明白了什么。(完了!宗室的人?

小少爺殺了人?還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他久經(jīng)世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駭,

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決斷。外面巡邏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容不得半點猶豫!

(必須保住小少爺,主家不能再出事了?。┧麕撞?jīng)_上前,

蹲下身探了探年輕男子的鼻息——已經(jīng)沒了。他沒有去碰那致命傷口,

而是飛快地、顫抖著手撥開對方散亂的衣領(lǐng)。

一枚系著明黃色絲絳的、雕工精美的螭龍紋白玉佩從領(lǐng)口滑了出來,落在雪地上,

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忠叔看到那玉佩,如同被毒蛇噬咬了一般,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這……這是……宗室的玉佩……是、是李氏宗室的人!

”他失聲低語,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他飛快地進(jìn)行著利弊權(quán)衡:這兩個孩子,

這條人命,被神策軍發(fā)現(xiàn)的后果……和他必須保護(hù)的主家安全比起來……答案只有一個。

他猛地看向寂影,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驚駭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這已不僅僅是殺人,

這是捅破了天!必須立刻切割!“快走!快走!一刻也不能留!”忠叔猛地站起身,

多年的沉穩(wěn)在巨大的恐懼和瞬間的算計面前蕩然無存。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裹塞進(jìn)寂影懷里,

用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語氣低吼道:“小少爺,聽著!按我之前跟你說的備用路線,

往南邊城門跑!去找那個……那個姓王的老獵戶!記住,只有你一個人!頭也不要回!快!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強調(diào)著“一個人”。

他又看了一眼旁邊呆立著的、眼神似乎過于平靜的晚螢,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不耐。

時間緊迫,巡邏隊已經(jīng)到了巷口!他用力將晚螢推向院子另一側(cè)的缺口,

那里似乎有幾個逃難的、面帶麻木的普通百姓正經(jīng)過?!把绢^,跟著他們走!

往人多的地方去!別回頭!忘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忘了你見過的人!”他的聲音冰冷,

帶著警告。寂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忠叔的恐懼以及那句“只有你一個人”震懾住了,

只是下意識地聽從。在被忠叔幾乎是扔出去的瞬間,

他慌亂地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一枚用紅繩系著的、最普通不過的圓形平安扣,

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絲聯(lián)系般,硬塞進(jìn)了晚螢冰冷的小手里。

“晚螢……拿著……”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和被拋棄的恐慌,混雜著一種懵懂的占有意味,

也許還有一絲潛意識的,希望她平安的祈愿。

他的聲音消失在風(fēng)雪和巷口傳來的神策軍喝問聲中。

晚螢緊緊攥著那枚還帶著寂影體溫的平安扣,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沒有回頭看寂影一眼,就被忠叔推搡著混入了另一群陌生人中,

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風(fēng)雪彌漫的巷道盡頭。被推走時,

她攥著平安扣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忠叔看著兩個孩子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又飛快地用腳將那枚致命的玉佩踢到墻角更深的積雪下,

草草用雪覆蓋了最顯眼的血跡和那根兇器木棍,然后頭也不回地朝著另一個方向,

也就是他自己主家的逃亡路線奔去。這兩個孩子的命運,從這一刻起,已經(jīng)徹底改變,

墜入了無邊的深淵,而他,則確保了這深淵暫時不會波及到他的主人。與此同時,

在不遠(yuǎn)處的另一條街道上,一輛看似普通的青布馬車正緩緩駛離。車廂里,

一個錦衣少年——裴云舒,正透過車窗的縫隙,不安地望著外面混亂的景象。

雪花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似乎捕捉到了巷口處,

那個穿著破舊棉襖的老仆用力推開一個小女孩的瞬間,以及女孩混入人群前,

那短暫回眸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與年齡極不相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空洞。

他還看到了那個老仆離開前,

對地上某個被墻擋住的角落那充滿恐懼卻又帶著一絲決絕的一瞥。

這些零碎的、令人不安的畫面,如同冰刺,扎入了他年幼的心里,

留下了一個模糊卻難以磨滅的印記,帶著一種莫名的寒意和預(yù)感。

車內(nèi)的大人正在低聲議論著朝堂的風(fēng)暴和未來的叵測,

沒有人注意到少年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混雜著困惑、驚悸與某種難以言明之預(yù)感的微光。

大雪依舊紛揚,掩蓋著尸體,掩蓋著玉佩,

也掩蓋著一個剛剛誕生、充滿歧義、卻足以焚毀一切的秘密。長夜,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歧路殊途,影隨形十五年,足以讓稚童長成青年,

也足以讓長安城在經(jīng)歷一場血腥風(fēng)暴后,重新披上盛世的錦繡外衣,盡管錦繡之下,

暗瘡從未真正愈合。大中朝(唐宣宗年號,約公元847-860年)的長安,坊市繁華,

歌舞升平,仿佛太和九年那場“甘露之變”的腥風(fēng)血雨,以及隨之而來的屠戮與清洗,

都已是上個世代的塵封舊事。只是,經(jīng)歷過那場事變的人們,

言談間總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尤其是在提及宮中或是神策軍時,而城中某些角落,

據(jù)說夜晚仍能聽到冤魂的低泣。然而,對某些人來說,那場冬日的血色,從未褪去,

反而像墨跡般暈染開來,浸透了他們之后每一個日夜。長安,西市,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暮色四合,一家門面狹窄、幾乎沒什么生意的舊書鋪悄然掩上了門板。鋪子后院,

一間僅能容膝的暗室內(nèi),油燈如豆,映照著兩個沉默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當(dāng)年的李寂影,

如今約莫二十五歲。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與其年齡不符的沉郁和冷硬,眼神銳利如鷹隼,

時刻保持著警惕。他穿著最普通的粗布短褐,指關(guān)節(jié)卻異常粗大,

帶著常年握持某種器物的痕跡。他不再是那個驚惶失措的孩童,而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刃,

耐心蟄伏,只在必要時展露鋒芒,且飲血無聲。只是在無人注意的深夜,他偶爾會被驚醒,

渾身冷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廢棄耳房,夢里是無盡的雪和怎么也抓不住的那只小手,

醒來后只剩心臟空洞的悸動和對現(xiàn)實更深的麻木。他對面,是被稱為“鬼手趙”的中年男人。

此人貌不驚人,氣息卻如游蛇般滑膩,是長安城里最頂尖的情報販子之一,

尤其擅長打探官府中諱莫如深的消息,且只認(rèn)錢,不問是非。

據(jù)說他早年曾欠下寂影背后某個已消失勢力的人情——更準(zhǔn)確地說,

是寂影替那個勢力解決了一個“麻煩”,換來了鬼手趙這些年的“合作”。

“最近上面沒什么大動靜,”鬼手趙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如同吐著信子的蛇,

“宗正寺那邊,關(guān)于太和九年前后失蹤宗室子弟的舊檔,依舊封著,沒人去碰。

刑部積案如山,也沒人有心思翻那么久遠(yuǎn)、又牽扯忌諱的案子。”他頓了頓,

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補充道,“倒是御史臺有幾個年輕的言官,最近彈劾崔侍郎,風(fēng)頭正勁。

不過,這和咱們的‘老生意’無關(guān)?!彼桃恻c出“老生意”,

暗示他們的交易由來已久且范圍明確。寂影的目光微微一動,崔侍郎……他沒有接話,

只是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推了過去,銀子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繼續(xù)盯著,

尤其是宗正寺和刑部,任何關(guān)于‘那年’、‘永樂坊附近’、‘那個失蹤的李姓宗室’,

哪怕是只言片語的風(fēng)吹草動,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漠。“那個失蹤的李姓宗室”是誰,

他和鬼手趙之間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十五年來,他活在刀鋒邊緣,

不僅僅是為了守護(hù)那個共同的秘密——那樁足以將他們兩人瞬間碾碎的彌天大罪,

更是為了確保那個雪夜之后,他們各自選擇的道路不會因為過去的陰影而交匯,或者說,

只在他認(rèn)為必要的時候交匯。他需要掌控一切與“那年”相關(guān)的變數(shù),尤其是關(guān)于她的。

這種掌控,是保護(hù),或許也是一種扭曲的連接,是他唯一能感知到她存在的方式。

鬼手趙接過銀子,熟練地掂了掂,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放心,

李老板。長安城里,只要是我想知道的,還沒什么能瞞得過我。錢到位,消息自然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寂影一眼,“不過,有時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闭f完,他起身,

如影子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外面的夜色,留下一個曖昧的警告。寂影在黑暗中靜坐了片刻,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衣襟內(nèi)側(cè),

那里貼身藏著一件東西——不是那枚平安扣(它早已不在他這里),

而是一小塊邊緣磨損的、深紫色的錦緞碎片,似乎是從極其華貴的衣物上撕下來的,

上面隱約還能看到早已干涸發(fā)黑的、類似血跡的印記。指尖觸碰到粗糙的邊緣,

地、溫?zé)嵴吵淼难?、還有晚螢當(dāng)時那雙空洞平靜的眼睛……碎片化的記憶如同鬼魅般閃過,

帶來一陣難以抑制的煩躁和……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扭曲的執(zhí)念。

他有時痛恨這塊碎片,提醒著罪孽的開端,有時又依賴它,

仿佛這是他與那個冰冷雪夜唯一的、真實的連接。他站起身,吹熄油燈,

整個后院徹底陷入死寂,仿佛從未有人存在過,只有那塊錦緞碎片,

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幽冷的氣息。與此同時,長安城東,平康坊深處,流音坊。

這里是與西市的陰暗、寂靜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華燈初上,暖香浮動,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流音坊乃是當(dāng)今長安城中最負(fù)盛名的教坊之一,

往來皆是達(dá)官顯貴、文人雅士,是銷金窟,也是名利場。今夜,流音坊更是座無虛席,

只因坊中技壓群芳的頭牌——蘇晚螢姑娘,要親自登臺獻(xiàn)技。當(dāng)蘇晚螢抱著琵琶,

如一朵被月光浸潤、不染塵埃的白蓮,緩緩步入燈火輝煌的廳堂時,

滿座的喧囂瞬間靜了下來。她約莫二十三四年紀(jì),容貌清麗絕倫,

眉宇間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輕愁,仿佛經(jīng)歷了無盡滄桑,卻又奇跡般地保留著少女般的純凈。

這種矛盾而迷人的氣質(zhì),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生搖曳,甘愿為她一擲千金。她盈盈拜倒,

而后端坐,玉指輕攏慢捻,錚錚淙淙的琵琶聲便如流水般傾瀉而出。時而如珠落玉盤,

清脆悅耳,仿佛少女嬉笑;時而如鐵騎突出,金戈交鳴,激越鏗鏘,

隱隱透出殺伐之氣;時而又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那琴音仿佛化作實質(zhì)的絲線,

纏繞在聽者心頭,精準(zhǔn)地勾起每個人心底最幽微的傷感或遺憾。她的技藝無可挑剔,

更難得的是,她似乎總能精準(zhǔn)地捕捉到聽者心中最幽微的情緒,并用琴聲加以撩撥放大。

賓客之中,一位身著青衿、面容俊朗的年輕士子,看得幾乎癡了。

他便是新科進(jìn)士、如今在翰林院供職的裴云舒。他出身吳郡裴氏旁支,雖非頂級門閥,

亦是書香世家,家中對他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在朝中站穩(wěn)腳跟,光耀門楣。

今日是第一次隨友人前來流音坊,本是抱著應(yīng)酬的心思,

卻未想被蘇晚螢的絕世風(fēng)華與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琴聲徹底俘獲。他覺得,這樣的女子,

合該被妥善珍藏,遠(yuǎn)離風(fēng)塵。十五年前那個雪夜巷口冰冷的眼神,早已被時光模糊,

被眼前的美好與那份惹人憐惜的破碎感覆蓋。一曲終了,滿堂喝彩。

坊主劉媽媽滿面春風(fēng)地周旋于賓客間,她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保養(yǎng)得宜,眼神精明,

一眼就看出了裴云舒這位潛力股對自家“搖錢樹”的癡迷,也看到了蘇晚螢對這位年輕才俊,

似乎也流露出不同于對待其他客人的、一絲恰到好處的欣賞。稍后,在劉媽媽的引薦下,

裴云舒終于有機會與蘇晚螢近距離交談。晚螢言語溫婉,舉止得體,談吐間既有才情,

又不失分寸,對裴云舒的詩文也頗為贊賞,甚至能指出其中一兩處用典的精妙,

讓裴云舒更添傾慕。然而,當(dāng)裴云舒試圖問及她的家鄉(xiāng)、身世時,晚螢總是巧妙地避開,

或用一句“奴家身世飄零,不堪回首”輕輕帶過,

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警惕和黯然,以及一種近乎本能的防御。

裴云舒只當(dāng)她是身世堪憐,不愿觸及傷心事,心中更添了幾分憐惜與愛慕,

決心要將她救出這風(fēng)月泥沼。幾日后,流音坊又是一場宴飲。席間,一位喝高了的酸腐文人,

仗著幾分酒意,高談闊論起來。他談及當(dāng)年甘露之亂后的長安軼事,

唾沫橫飛地說道:“……當(dāng)年啊,死人無數(shù),聽說還有不少好人家的孩子也走失了,

尸骨都找不到……尤其是在城南永樂坊那片,嘖嘖,聽說還有個不知哪房的宗室小王爺,

也在那附近不見了蹤影,至今是死是活都沒個定論……”他說話時,

目光無意間掃過正陪侍在側(cè)、安靜斟酒的蘇晚螢。晚螢的手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一滴清亮的酒液濺落在她潔白的袖口上,暈開一個極其微小的污點。她面色瞬間蒼白了一瞬,

隨即又恢復(fù)如常,只是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所有的情緒。

但她斟酒的動作并未停止,甚至還對那文人微微一笑,仿佛只是聽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舊聞。

這一切,都被坐在不遠(yuǎn)處一個極其普通、毫不起眼的“客人”——李寂影,盡收眼底。

他今日并非“辦事”,而是罕見地放縱自己,遠(yuǎn)遠(yuǎn)地“看”她一眼。這本是他極力避免的,

但某種無法言說的焦躁驅(qū)使著他。他清晰地看到了她手腕的微顫和那滴濺出的酒,

也看到了她迅速恢復(fù)常態(tài)并對那文人露出的、在他看來無比刺眼的微笑,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混合著冰冷的占有欲和被某種背叛感刺痛的憤怒,

以及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慌——害怕她會因為這些流言而暴露。那個微笑,

像針一樣刺痛了他。那酸腐文人還在喋喋不休,渾然不知自己多嘴提及的軼事,

已觸動了不止一根危險的神經(jīng)。散席后不久,在后巷,

寂影遠(yuǎn)遠(yuǎn)看到那文人似乎攔住了正要離開的晚螢,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晚螢似是皺眉冷淡回應(yīng),隨即轉(zhuǎn)身離去。文人則悻悻然離開。兩天后,消息傳來,

那位文人醉酒后失足跌入曲江池,淹死了。官府勘驗后,認(rèn)為是酒后失足,無人深究,

很快定為意外。畢竟,醉死淹死在曲江池的文人墨客,長安城每年都有那么幾個。流音坊內(nèi),

晚螢正臨窗練習(xí)新曲。聽到侍女低聲稟報此事時,她撥弄琴弦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

甚至指尖的力度都未曾改變,只是淡淡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贝膛讼潞?,她獨坐良久,

目光投向窗外繁華的街景,眼神幽深。最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

那里貼身藏著一枚冰冷的、邊緣磨得有些光滑的平安扣。

她輕輕地、幾乎是無意識地用手指隔著衣料碰觸了一下,指尖傳來刺骨的涼意。她知道,

這“意外”背后是誰的手筆。這冰冷的平安扣,就像那只無形的手,

既是十五年來的某種“守護(hù)”,也是一道無法掙脫的枷鎖。

這種被動接受“保護(hù)”的感覺讓她感到安全,也感到窒息。是夜,

李寂影再次來到西市那間暗室。鬼手趙早已等候在那里,神色有些異樣?!澳莻€多嘴的酸儒,

處理干凈了,”鬼手趙言簡意賅,語氣卻有些玩味,“‘意外’,官府結(jié)案了,沒人懷疑。

”寂影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很好。”“不過,”鬼手趙話鋒一轉(zhuǎn),湊近了些,壓低聲音,

“我的人回報,淹死前一天晚上,有人看到他和……流音坊的蘇姑娘,

似乎在后巷有過短暫交談,具體說了什么,沒人聽到。

”他故意省略了寂影可能也看到了這一幕。寂影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盯著鬼手趙:“她說了什么?”鬼手趙攤了攤手,嘿嘿一笑:“李老板,我只是提供情報。

我的人離得遠(yuǎn),聽不清。也許只是警告,也許……誰知道呢?價錢,照舊?!奔庞皼]有說話,

只是將一小袋更沉的銀子扔了過去,然后轉(zhuǎn)身,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

消失在比墨更濃的夜色里。他需要確定,那晚的交談,究竟意味著什么。是巧合?警告?

還是……她透露了什么不該透露的東西?或者,她正在試圖擺脫什么?

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習(xí)慣了掌控一切,而關(guān)于她的任何未知,都讓他焦躁。

他走出暗室,抬頭望向長安城東的方向。那里燈火璀璨,歌舞升平,

是他永遠(yuǎn)無法踏足的光明世界。而在那里,

他能想象到那個他傾心愛慕、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裴云舒,正滿懷憧憬與憐惜,

再次走向流音坊,

向那個他用黑暗守護(hù)著的、看似純潔無瑕、卻可能比他想象中更擅長在黑暗中生存的蘇晚螢。

寂影的眼神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如同他未來的人生,充滿了未知、無法擺脫的陰影,

以及新生的、令人不安的疑慮。棋盤上的棋子,似乎并未完全按照他的預(yù)期移動。

第三章:步步為營,情絲纏長安城的繁華,如同流淌的織錦,炫目,卻也冰冷刺骨。

蘇晚螢身處其中,宛如一尾在激流中小心翼翼泅渡的錦鯉,既貪戀著錦緞的光鮮與溫暖,

又無時無刻不警惕著其下潛藏的暗礁——那足以將她徹底吞噬的、十五年前的驚天秘密,

以及……那個與秘密相生相伴的、名為李寂影的陰影。一個機會,或者說,

一個看似更堅固、更能隔絕陰影的避風(fēng)港,終于出現(xiàn)了。朝中新貴,官拜兵部侍郎的崔顯,

崔大人,對流音坊的蘇晚螢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這位崔侍郎年近五旬,精力旺盛,

據(jù)說與當(dāng)權(quán)的大宦官仇士良的心腹過從甚密,正是圣眷優(yōu)渥、權(quán)勢熏天之時。

他差人通過劉媽媽傳話,愿以重金為晚螢贖身,納為侍妾,許以錦衣玉食,富貴榮華。

消息傳來,劉媽媽喜不自勝,在她看來,這是晚螢也是流音坊一步登天的絕佳機會,

連忙催促晚螢應(yīng)下。而蘇晚螢在最初的錯愕之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崔顯……兵部侍郎……與宦官勢力關(guān)系密切……這不正是當(dāng)年那場噩夢的勝利者一方嗎?

依附于這樣的力量,是否就意味著離那樁可能被追查的“宗室舊案”更遠(yuǎn)了一些?

她冷靜地分析:崔顯勢大,但其敵對勢力同樣不弱,崔府內(nèi)宅更是爭斗激烈;然而,

若能得其庇護(hù),或許能徹底洗掉風(fēng)塵印記,甚至……利用崔顯的權(quán)勢,

擺脫那道無處不在的監(jiān)視目光。她厭倦了流音坊迎來送往的生活,

更厭倦了那種永遠(yuǎn)被動、永遠(yuǎn)需要別人“保護(hù)”的處境??謶峙c野心在她心中激烈交戰(zhàn)。

最終,對一份更“自主”安全的渴望,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她需要一個更強大的保護(hù)傘,

一個能讓她真正站在陽光下(哪怕是權(quán)力的陰影之下)的保護(hù)傘。“晚螢,萬萬不可!

”裴云舒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找到了晚螢,他俊朗的面容因急切而漲紅,

“那崔侍郎聲名狼藉,其人更是貪婪好色,其府內(nèi)更是爭斗不休,你這般清凈的性子,

如何能……”他握住她的手,眼神懇切而真摯:“晚螢,信我一次。給我一點時間,

待我稟明父母,請他們出面為你贖身。雖不能許你崔府那樣的潑天富貴,但我定會納為良妾,

給你一個安穩(wěn)、清白的家。我們遠(yuǎn)離這些是非……”晚螢望著裴云舒澄澈而深情的眼眸,

心中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動搖,如同水面微瀾,轉(zhuǎn)瞬即逝。

那是她曾經(jīng)在最絕望時幻想過的、遙不可及的溫暖。但她立刻清醒過來,

只要那個秘密存在一天,只要李寂影存在一天,所謂的“安穩(wěn)清白”就是鏡花水月,

甚至可能將裴云舒也拖入深淵。裴云舒此刻的真情,反而像一面鏡子,

照出了她自己選擇的道路是何等不堪。這讓她生出一絲被刺痛的惱怒和更堅定的決心。

她輕輕抽出手,指尖微顫,隨即垂下眼簾,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凄婉與決絕:“云舒……你的情意,晚螢何嘗不知?

只是……奴家蒲柳之姿,早已身染風(fēng)塵,怎配得上裴郎這般玉樹臨風(fēng)的君子之家?”她抬眼,

淚光盈盈,“崔大人權(quán)勢滔天,他既已開口,我又豈有回絕的余地?若因此連累了你和裴家,

晚螢萬死難辭其咎……”她恰到好處地哽咽,淚珠如斷線的珍珠滾落,

“只盼裴郎……忘了晚螢吧。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最后一句,她說得極輕,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更安全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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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4-19 12:5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