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在這么做之前，他先慢條斯理俯身撿起了手機。
眼眸低垂，卻遮不住他如墨色般濃稠的情緒。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十點。
太安靜了。
雖然兩個人還沒高中畢業(yè)，可這么晚了他還沒從她的房間離開，鹿瑤心里總覺得有點不安。
她現(xiàn)在想離開公主房下樓倒杯水喝。
還沒走出房間，卻聽到身后的腳步聲。
心頭大動！
心跳都要跳出喉嚨。
“賀霆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耐煩的呼喊剛說出了一個名字，整個人便從后面被人按到了門板上。
一道沉暗的陰影籠罩下來，獨屬于賀霆川少年時期的凜冽冰冷的沉木香氣息，無孔不入的鉆入她的四肢百骸。
賀霆川就在她身后，單手撐在門板上，阻止了她的退路。
可他卻克制著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
賀霆川眸光沉沉看著她漂亮的顱頂，“現(xiàn)在嫌我臟？”
呼吸重重落下，那眼底的陰霾像是要將她凌遲。
“小的時候你偷偷鉆我被窩的時候，怎么不嫌我臟？”
鹿瑤的視線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還有他手腕上今天打球受的傷，以為他要動手打人。
滅頂?shù)目謶?，宛若潮水般涌來，幾乎將她淹沒。
轉(zhuǎn)過身想要把他推開，可不想碰到他，她只能后背緊緊貼在墻壁上，蒼白著小臉反駁，“你胡說什么？那時候我才八歲，我只是害怕一個人睡而已！”
她避如蛇蝎，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更何況她那時候那么小，哪有那么多小心思。
只想逃離。
幸好這時候。
賀霆川的手機響了。
奇怪的氛圍被打破。
鹿瑤趕緊逃到安全距離，深深松了一口氣。
賀霆川冷著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可冰冷的視線卻無所遁形追隨著她。
房間里只有兩個人，兩個人又都沒說話，環(huán)境安靜的很。
安靜到即便賀霆川沒有按下免提，鹿瑤也能聽到聽筒里的聲音。
“賀同學(xué)，雪迎跟我們一起玩的時候突然暈倒了，現(xiàn)在正在去醫(yī)院的路上，你能過來看看她嗎？”
鹿瑤認識這個聲音。
溫雪迎的同桌喬珊，對溫雪迎言聽計從的。
不過讓她覺得有趣的是賀霆川的反應(yīng)。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掀開眼皮抬眸看了她一眼。
這是什么意思？
他想去看他的心頭肉，怕她不同意？
才剛被趕出鹿家就暈倒，不就是想暈給賀霆川看的嗎？她怎么可能不讓溫雪迎如愿。
鹿瑤主動往旁邊移開了兩步。
聽筒里面同時傳來了喬珊的催促聲音。
“賀同學(xué)，你有在聽嗎？”
賀霆川不適的蹙眉。
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被一個甜美的聲音搶先接過了話茬兒。
“賀霆川說了，他馬上過去。溫雪迎都進醫(yī)院了，他怎么可能不去？”
她現(xiàn)在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他再待在一起。
哪怕他就睡在她的隔壁，她都受不了。
喬珊因為鹿瑤的突然出現(xiàn)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這么晚了兩個人還在一起。
不過聽到那回復(fù)之后，還是十分滿意的掛斷了電話。
“好好，那我和雪迎就在醫(yī)院等你了，賀同學(xué)?！?/p>
賀霆川將手機收進口袋。
雖然他面無表情，可鹿瑤就是看出了他的不悅。
若是以前，鹿瑤一定擔(dān)心的不行，還會絞盡腦汁的哄賀霆川開心。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鹿瑤穩(wěn)住情緒，善解人意道：“賀霆川，你要是擔(dān)心，現(xiàn)在就可以去醫(yī)院，我不會讓爸爸追究你。”
賀霆川一雙黑眸犀利如鷹隼，恨不得將鹿瑤的靈魂都看透，“不是要放我自由？又憑什么替我做出決定？”
鹿瑤沒想到賀霆川會拿話懟她，“溫同學(xué)都暈倒了，我以為你很擔(dān)心?！?/p>
那天溫雪迎掉進水里，他心疼的都要碎掉了。
“是挺擔(dān)心的。”
賀霆川嘲弄一笑，惱火已經(jīng)從語氣中傾斜出來了，尤其是那雙瞪著自己的眼睛，危險的瞇著，看起來都有點兒可怕。
“但我現(xiàn)在是你的輔導(dǎo)老師，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叔叔要在高考之前心無旁騖的輔導(dǎo)你?！?/p>
鹿瑤直接拉著房門，禮貌送客，“但是賀霆川同學(xué)，我要洗澡了哦。你還不走的話，是想留下參觀嗎？”
賀霆川參觀她洗澡的事情如果傳到爸爸的耳朵里，這小子就等著挨揍吧，打斷他的腿都算輕的。
所以，她料定了賀霆川沒有這個膽子。
賀霆川瞇了瞇瀲滟的桃花眼，視線從上而下將她掃了一遍，從她的吊帶睡裙，到雪白的腳趾，最后勾唇嘲笑，“你？真沒什么好看的。”
“是呢，怎么比得了你的溫雪迎?！?/p>
說著，鹿瑤拆了頭發(fā)，秀發(fā)飛舞在空中，她又要去褪睡裙。
賀霆川仿佛壓抑怒火般的深吸一口氣，翻滾著喉結(jié)別開視線。
他抬步走到門口，背對著她，隱忍著情緒頓了頓。
“答應(yīng)別人去醫(yī)院的是你，不是我，所以今晚我是不會去醫(yī)院的！”
他冷薄的手指握緊門把手，“不要以為支開我你就可以偷懶。洗完澡把桌子上的卷子全部做完，明天早飯我檢查！”
骨節(jié)分明的還拿著鹿瑤剛剛丟的最新款手機。
直接扣了她的手機開門離去。
砰的一聲。
不歡而散！
房間里雖然只剩下鹿瑤一個人，可他的聲音卻在鹿瑤耳邊不斷縈繞。
溫雪迎都暈倒住院了，賀霆川卻沒有急著去醫(yī)院？
還想著給她補習(xí)？
鹿瑤努力平復(fù)自己心頭的驚濤駭浪，若有所思的搖著頭，
就算賀霆川不去醫(yī)院找溫雪迎也代表不了什么。
現(xiàn)在他們兩人的婚約即將作廢，說不定這就是賀霆川為了鹿家的家產(chǎn)，故意做給爸爸看的……
所以，他如今就已經(jīng)存了奪走鹿家一切的心思嗎？
為了讓父親滿意換取父親的信任，他可以把溫雪迎的事放在后面。
所以，她想放他自由，并沒有滿足他的心中所想。
因為他所有的隱忍，都是為了得到鹿家的一切。
鹿瑤背靠著房門，身子好似被抽干了力氣一樣緩緩變軟，滑坐在地板上。
眼睛不由自主的閉上，周遭屬于賀霆川的氣息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鹿瑤上一世記憶的大門。
過往種種，好似潮水一般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