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地鐵站空無一人,慘白的燈光在程野頭頂嗡嗡作響。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掌心沒有血跡,但那種溫?zé)岬挠|感仍然揮之不去。第二十四次了,他想。
第二十四次在這個該死的地鐵站醒來,第二十四次經(jīng)歷同樣的死亡。"又見面了,新手。
"程野猛地抬頭,站臺長椅上一個穿黑色風(fēng)衣的男人正對他微笑。
那笑容讓程野脊椎發(fā)涼——不是因為這個陌生人知道他的處境,
而是因為他眼中閃爍的那種近乎愉悅的光芒。"你是誰?"程野后退半步,
手指無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折疊刀。前二十三次循環(huán)中,他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祁臨。
"男人站起身,風(fēng)衣下擺劃過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和你一樣,被困在這個美妙的游戲里。
"程野瞇起眼睛。祁臨比他高出半個頭,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
黑發(fā)下是一雙令人不安的眼睛——虹膜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淺灰色,
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墓碑。"游戲?"程野冷笑,"你覺得反復(fù)被地鐵碾成肉醬是游戲?
"祁臨的笑容擴大了,露出過于整齊的牙齒:"那取決于你怎么玩。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筆記本,封皮上沾滿干涸的血跡,"我記錄了前二十三次循環(huán),
你每次都會在2點17分死亡。有趣的是,你從未活過27分鐘。"程野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筆記本上的血跡形狀像一只展開的蝴蝶,和他第三次死亡時胸口噴出的血一模一樣。
"你怎么知道這些?"程野的聲音變得危險而低沉。祁臨向前一步,
近到程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鐵銹味:"因為我看著你死了二十三次,程野。
每一次都美得令人心碎。"地鐵隧道深處傳來隱約的轟鳴,程野知道那是死亡臨近的信號。
前二十三次,他都獨自面對這聲音,在恐懼和困惑中死去。現(xiàn)在,
這個自稱祁臨的瘋子卻像在欣賞一場音樂會般側(cè)耳傾聽。"這次不一樣。
"祁臨突然抓住程野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這次我們一起來破解這個游戲。
"程野本該掙脫,本該用折疊刀劃開這個瘋子的喉嚨。
但祁臨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想起第七次循環(huán)時,那個把他推下站臺的無面人冰冷的手。
至少祁臨是真實的,有溫度的,即使那種溫度來自某種病態(tài)的狂熱。"為什么要幫我?
"程野沒有抽回手。祁臨的拇指輕輕摩挲程野手腕內(nèi)側(cè)的脈搏:"因為孤獨比死亡更可怕,
親愛的。而且..."他俯身在程野耳邊低語,"我想知道當(dāng)你看著我被碾碎時,
會不會為我流淚。"地鐵的燈光刺破隧道黑暗的瞬間,
程野看清了祁臨眼中的東西——那不是恐懼,而是期待。
這個認(rèn)知讓他的胃部扭曲成一種奇特的興奮。"瘋子。"程野說,卻跟著祁臨跑向出口。
他們穿過檢票口時,程野注意到祁臨的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
自動售票機顯示的時間是2:03,距離他通常的死亡時間還有14分鐘。
"上次循環(huán)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祁臨邊跑邊問,聲音里帶著程野討厭的游刃有余。
"工作人員全部消失了,所有出口都被鎖死。"程野喘著氣回答,"手機沒信號,
監(jiān)控攝像頭是壞的。"祁臨突然停下,程野差點撞上他的后背。"不對,"祁臨轉(zhuǎn)身,
灰色眼睛在熒光燈下泛著金屬光澤,"你漏掉了最關(guān)鍵的線索。"程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第二十一次循環(huán)時,他確實在男廁所隔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被血浸透的車票,
但還沒來得及查看就被那個無面人從背后捅穿了腎臟。"你知道些什么?
"程野的手指再次摸向折疊刀。祁臨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專注:"我知道這個游戲有規(guī)則,而規(guī)則意味著可以破解。
"他從風(fēng)衣內(nèi)袋掏出一把鑰匙,"比如這把能打開站長辦公室的鑰匙,
是你第五次死亡時從口袋里掉出來的。"程野的血液凝固了。
第五次循環(huán)是他第一次嘗試暴力突破,他確實從某個穿制服的人身上摸到了一把鑰匙,
但還沒來得及使用就被地鐵撞飛了。"你當(dāng)時在場?"程野的聲音變得尖銳。祁臨沒有回答,
只是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程野跟上去,這次他主動抓住了祁臨的手腕:"回答我。
"皮膚接觸的瞬間,程野感到一陣電流般的刺痛。祁臨的脈搏在他指尖下跳動,
快得不像正常人。"我一直在。"祁臨輕聲說,
"看著你死去活來的樣子...簡直令人上癮。"程野應(yīng)該感到憤怒,
應(yīng)該立刻折斷這個偷窺狂的手腕。
但某種更黑暗的東西在他胸腔里膨脹——原來他不是唯一被困在這個噩夢里的瘋子。
這個認(rèn)知讓他既惡心又興奮。站長辦公室的門鎖發(fā)出令人滿意的咔噠聲。
房間里的灰塵在燈光下漂浮,像是被定格的時間碎片。
程野的視線立刻被墻上的地鐵線路圖吸引——其中一條從未見過的紅線蜿蜒穿過常規(guī)線路,
終點站標(biāo)著一個血紅色的問號。"這是什么?"程野伸手觸碰那個問號,
發(fā)現(xiàn)它居然是濕潤的。祁臨站在辦公桌前翻找著什么:"游戲地圖。
我們得找到那列幽靈列車。""我們?"程野冷笑,"你看起來對這里很熟悉,
為什么不自己去?"祁臨抬起頭,
程野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有血跡:"因為游戲需要兩個人玩,親愛的。"他舔掉那絲血跡,
"一個人啟動列車,一個人按下緊急制動。"程野這才注意到祁臨手里拿著一個老式懷表,
表盤上的數(shù)字全部是倒著排列的。當(dāng)祁臨打開表蓋時,
程野看到了里面嵌著的照片——是他自己,滿臉是血卻帶著笑容。"這是什么鬼東西?
"程野一把搶過懷表,手指因憤怒而顫抖。"第八次循環(huán)的紀(jì)念品。"祁臨溫柔地說,
"那次你終于笑了,在被地鐵碾碎前的最后一秒。
"程野的腦海閃過破碎的畫面:鐵軌的震動,刺眼的車燈,還有...解脫般的快感。
他確實笑了,因為終于可以結(jié)束這無盡的折磨。"你是個變態(tài)。"程野把懷表摔在地上,
玻璃表面碎裂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祁臨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fù)炱鹚槠?而你享受死亡,程野。我們都很清楚這一點。
"地鐵的震動突然變得劇烈,墻上的掛鐘指針瘋狂旋轉(zhuǎn)。
程野知道時間不多了——每次死亡前都會有這樣的征兆。"沒時間吵架了。
"祁臨突然嚴(yán)肅起來,從抽屜里拿出一把信號槍,"去軌道盡頭,對著隧道發(fā)射這個。
我負(fù)責(zé)引開'它'。"程野接過信號槍,金屬表面冰涼刺骨:"'它'是什么?
""游戲的守衛(wèi)者。"祁臨解開風(fēng)衣扣子,露出腰間一排手術(shù)刀,
"也是讓我們留在這里的原因。"程野想問更多,但整個地鐵站突然陷入黑暗。
只有祁臨的眼睛在黑暗中發(fā)出詭異的微光,像是夜行動物的瞳孔。"快走!
"祁臨推了他一把,"記住,看到紅光就開槍!"程野跌跌撞撞地沖出門外,
身后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和祁臨的笑聲——那種瘋狂而愉悅的笑聲讓他后背發(fā)麻。
隧道里的空氣粘稠潮濕,程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種生物的食道里。
信號槍在他手中沉甸甸的,程野突然意識到自己完全不知道祁臨的計劃。
這個瘋子可能只是想看他在希望燃起的瞬間被碾碎。
這個念頭讓程野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如果真是這樣,那祁臨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
隧道深處傳來嘶吼聲,不像是人類能發(fā)出的聲音。程野加快腳步,
手電筒的光束在潮濕的墻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某個瞬間,
他確信看到了一個沒有五官的人形貼在墻上,但眨眼間又消失了。站臺時鐘顯示2:16時,
程野終于到達(dá)了軌道盡頭。面前的墻壁上畫滿了紅色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血祭儀式。
最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倒五角星,內(nèi)部寫著一行小字:"唯有交換可以打破循環(huán)"。
程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交換什么?生命?記憶?還是...紅光突然從隧道深處涌來,
伴隨著地鐵的轟鳴。程野舉起信號槍,卻在扣動扳機的瞬間猶豫了——祁臨在哪里?
那個嘶吼聲是什么?如果這真的是個游戲,誰是真正的玩家?紅光越來越近,
程野看到了地鐵車頭上密密麻麻的人臉,那些都是他自己的臉,
以各種痛苦的表情凝固在金屬表面。他的手指顫抖著,冷汗浸透了后背。"開槍!
"祁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程野轉(zhuǎn)身,看到祁臨的左臂不見了,
斷口處血肉模糊。但他的臉上依然掛著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灰色眼睛因興奮而放大。
"你做了什么?"程野嘶聲問道。"交換。"祁臨用剩下的手臂指向紅光,"現(xiàn)在開槍,
親愛的。為了我。"程野扣下扳機。信號彈劃破黑暗的瞬間,
他看到祁臨被一個黑影拖入隧道深處,那雙灰色眼睛最后看向他的眼神,竟然是滿足。
地鐵在距離程野幾厘米處戛然而止。車門緩緩打開,里面空無一人,
只有地板上用血畫著一個笑臉。程野邁步上車時,口袋里的懷表突然開始走動,
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拿出懷表,發(fā)現(xiàn)里面的照片變了——現(xiàn)在是他和祁臨的合影,
兩人都滿身是血,卻十指相扣。車門關(guān)閉的瞬間,程野笑了。
他終于明白了游戲規(guī)則:這不是逃脫,而是選擇。而他選擇找到祁臨,
哪怕要把所有循環(huán)重新經(jīng)歷一遍。"等著我,瘋子。"程野對著空車廂低語,
"游戲才剛開始。"懷表的滴答聲突然加快,像是某種扭曲的心跳。程野知道,
下一次循環(huán)會不一樣了——因為他不再孤獨,而有了一個值得追逐的對手。
地鐵駛?cè)牒诎邓淼?,程野閉上眼睛,回味著祁臨血液的味道。那種鐵銹般的甜膩氣息,
比任何事物都更讓他感到活著。幽靈列車的車門在程野身后關(guān)閉,發(fā)出一聲嘆息般的輕響。
車廂內(nèi)的燈光忽明忽暗,地板上那個用血畫成的笑臉?biāo)坪踉谂で冃?。程野緊握著懷表,
指節(jié)發(fā)白。表盤上的照片又變了——現(xiàn)在只剩下祁臨一個人,他的嘴唇蠕動著,
像是在說什么。"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戲..."程野用拇指摩挲著照片上祁臨的臉,
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一滴血從照片邊緣滲出,沾在他的指尖上。列車猛然加速,
程野踉蹌了一下。車窗外的黑暗變得粘稠,像是無數(shù)黑色手臂在玻璃上抓撓。
懷表的滴答聲越來越快,幾乎和程野的心跳同步。當(dāng)列車終于停下時,
程野面前出現(xiàn)了一扇他從沒見過的門——純白色,上面用血寫著"歡迎回家,程野"。
門無聲地開了。里面的空間讓程野的呼吸停滯:一個純白的房間,
四面墻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血字。有些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
有些還新鮮得像是剛剛寫下。房間中央放著一把椅子,上面搭著祁臨那件黑色風(fēng)衣。
程野走近墻壁,辨認(rèn)出那些字跡大部分屬于祁臨,小部分...是他自己的。
但最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內(nèi)容:"第372次循環(huán),程野終于用刀刺穿了我的心臟。
他當(dāng)時的表情美得令人窒息。""第891次循環(huán),我讓程野看著我自殺。
他的眼淚嘗起來像海水。""第1374次循環(huán)開始。這次他會發(fā)現(xiàn)真相嗎?
"程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1374次?祁臨說他只經(jīng)歷了23次循環(huán)是在撒謊。
更可怕的是,有些記錄明顯是在程野"加入"之前——"第1次循環(huán),獨自一人。死了。
""第28次循環(huán),還是一個人。太無聊了。""第156次循環(huán),我看到了他。
地鐵站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也許這次..."程野的手指顫抖著觸碰那些字跡。
祁臨不是和他一起被困的玩家,而是...這個游戲的創(chuàng)造者?或者更糟,
是這個地獄的第一個囚徒?"喜歡我的日記嗎?"祁臨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程野猛地轉(zhuǎn)身。
祁臨靠在門框上,左臂完好無損,但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穿著和程野一樣的黑色高領(lǐng)毛衣,看起來像是刻意為之的鏡像。"你騙了我。
"程野的聲音低沉危險,"你經(jīng)歷的循環(huán)遠(yuǎn)不止23次。"祁臨微笑著走進(jìn)房間,
手指輕撫過墻上的血字:"1374次,準(zhǔn)確地說。前三百多次都是獨自一人,
直到..."他的灰色眼睛鎖定程野,"直到我發(fā)現(xiàn)可以帶人進(jìn)來。"程野的胃部扭曲成結(jié)。
懷表在他手中突然發(fā)燙,燙得他幾乎要松手。"你選擇了我。"這不是疑問句。
祁臨的笑容擴大了,露出過于整齊的牙齒:"我試過其他人,
警察、醫(yī)生、流浪漢...但他們要么瘋得太快,要么死得太無趣。"他向前一步,
近到程野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鐵銹味,"而你,程野,你享受這個游戲。
"程野的拳頭狠狠砸在祁臨臉上。骨頭撞擊骨頭的悶響在白色房間里格外刺耳。
祁臨踉蹌著后退,鮮血從嘴角流下,但他卻在笑。"就是這樣!"祁臨舔掉血跡,
"憤怒、暴力、不可預(yù)測...你完美得像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