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柴房藏嬌大周朝京城,夜色如墨。一隊黑影掠過宮墻,刀光劍影間,
血色染紅了漢白玉臺階。太子周承瑾在太傅和侍衛(wèi)長趙風(fēng)的掩護下,從密道逃離皇宮。
身后追兵不斷,箭矢破空之聲不絕于耳。"殿下,往江南方向走!老臣在青山鎮(zhèn)有故交!
"年邁的太傅將一枚玉佩塞入太子手中,轉(zhuǎn)身迎向追兵。三個月后,江南青山鎮(zhèn)。
天剛蒙蒙亮,杜小碗就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她麻利地綰起長發(fā),系上粗布圍裙,
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十七歲的她是鎮(zhèn)上"杜記食鋪"的掌勺,
也是所有人眼中的"廚藝天才"。
"今天的河鮮應(yīng)該很新鮮..."杜小碗哼著小曲推開后門,打算到柴房取些干柴生火。
剛走到院中,她突然停住腳步——柴堆旁赫然躺著一個人影。"啊!"杜小碗捂住嘴,
差點驚叫出聲。她壯著膽子走近,發(fā)現(xiàn)是個滿身血污的年輕男子,
一襲青衣已被樹枝劃得破爛不堪,但依然能看出料子上乘。男子面容蒼白如紙,
卻掩不住俊朗五官,劍眉星目,即使昏迷中也透著一股不凡氣度。"還活著!
"杜小碗探到他微弱的鼻息,顧不得多想,使出吃奶的勁兒將人拖進了自己的閨房。"爹!
爹!快來幫忙!"杜小碗朝樓上喊道。杜老爹披衣下樓,
看到女兒床上的血人嚇了一跳:"小碗!你這是撿了個什么回來?
萬一是江洋大盜...""他傷得很重,再不救就死了。"杜小碗已經(jīng)打來清水,
利落地撕開男子被血黏住的衣衫,"去請大夫的話,
怕會驚動官府..."杜老爹知道女兒倔脾氣,嘆了口氣去取珍藏的金瘡藥。
杜小碗小心地擦拭男子身上的傷口,發(fā)現(xiàn)除了刀劍傷,還有幾處箭傷,
最嚴重的是右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已經(jīng)有些化膿。"這得燒退了才能好。
"杜小碗熬了一鍋祖?zhèn)鞯耐藷釡?,又燉上老母雞湯。整整三天,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為男子換藥、喂藥、擦身。高燒中的男子時而囈語不斷,時而安靜得可怕。
斷續(xù)的夢話中捕捉到幾個詞:"玉璽...太傅...二弟...不可..."第三天傍晚,
杜小碗正給男子喂藥,突然對上一雙清亮的眼睛。那雙眼如寒潭般深邃,
此刻卻滿是警惕與困惑。"你...是誰?"男子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杜小碗。"杜小碗放下藥碗,叉腰道,"你倒在我家柴堆旁,高燒三天,
差點見閻王。"男子試圖起身,卻因牽動傷口而悶哼一聲。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赤裸,
僅剩一條里褲,頓時耳根通紅:"我的衣服...""全是血,扔了。"杜小碗面不改色,
"你全身上下我哪沒看過?擦藥換藥都是我親手來的。
""你——"男子——大周太子周承瑾——從未被人如此直白地對待,一時語塞,
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你叫什么?怎么受這么重的傷?"杜小碗遞過一碗溫水。
周承瑾接過水碗,手指不經(jīng)意間碰到杜小碗的指尖,兩人都是一怔。
他垂眸思索片刻:"在下...周瑾,家中經(jīng)商,路遇仇家追殺..."杜小碗瞇起眼睛,
這說辭與她聽到的夢話相差甚遠。但看著男子戒備又虛弱的樣子,她決定暫時不追問。
"行吧,周公子。"杜小碗站起身,"你傷還沒好全,先在我這兒養(yǎng)著。
不過..."她狡黠一笑,"食宿費可得另算。"周承瑾愣住了。作為太子,
何曾有人敢跟他討價還價?但眼前這個杏眼圓臉的姑娘,卻理直氣壯地伸手要錢。見他不語,
杜小碗轉(zhuǎn)身往外走:"沒錢也行,傷好了給我?guī)凸さ謧?周承瑾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窗外夕陽西下,為簡陋的小屋鍍上一層金邊。
在這遠離宮廷殺戮的江南小鎮(zhèn),太子殿下開始了他的"逃亡廚娘"生活。
2 廚藝災(zāi)難"所以,周公子是做什么生意的?"第二天清晨,杜小碗一邊給周承瑾換藥,
一邊假裝隨口問道。周承瑾身體一僵,傷口被碰到也咬牙不吭聲。隨后答道:"絲綢和瓷器。
"他想起太傅在江南確有生意往來,"家父與蘇杭一帶的商號有合作。""哦?
"杜小碗手上動作不停,"那周公子想必對江南很熟悉了?
可知道我們青山鎮(zhèn)最出名的是什么?"周承瑾額頭滲出細汗,強自鎮(zhèn)定道:"初來乍到,
并不熟悉。""這樣啊。"杜小碗系好繃帶,突然湊近,杏眼直視他,
"那周公子為何身上帶著傷從北邊來?這年頭,商人出門都配得起弓箭了?
"周承瑾心頭一跳。這丫頭比他想象的敏銳得多。他垂下眼簾,聲音低沉:"路上遇到山匪,
護衛(wèi)拼死相護..."杜小碗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展顏一笑:"行吧。不過周公子,
在我這兒養(yǎng)傷可以,但食宿費——""我明白。"周承瑾松了口氣,
"待我聯(lián)系上家人...""那可等不及。"杜小碗雙手叉腰,"從今天起,你給我打下手,
當個幫工吧。傷好了就干活,洗碗、跑堂、切菜,有什么做什么。"太子殿下瞪大了眼睛。
讓他一個堂堂的大周儲君——去跑堂端盤子?"怎么?不愿意?"杜小碗挑眉,
"那今晚就請周公子另尋住處吧。""......好。
"周承瑾邊點頭邊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大丈夫能屈能伸,
眼下最重要的是隱藏身份養(yǎng)好傷勢。三日后,杜記食鋪后廚。"那是鹽!鹽!
"杜小碗尖叫著奪下周承瑾手中的罐子,"甜湯里你放鹽做什么?"周承瑾尷尬地站在原地,
手上還保持著撒鹽的姿勢。他從小到大連廚房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哪分得清鹽和糖?"算了,
你去切蔥花。"杜小碗扶額,指著一旁的小案板。周承瑾鄭重其事地拿起菜刀,
如臨大敵地盯著那幾根青蔥。他手腕一沉,菜刀"咚"地砍在案板上,蔥段飛濺得到處都是。
"我的祖宗!"杜小碗沖過來,"你這是切菜還是砍人?"她站到周承瑾身后,
雙手覆在他手上:"手腕放松,刀不要抬太高...對,
就這樣..."少女的呼吸拂在耳畔,周承瑾渾身僵硬。杜小碗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混合著廚房的煙火氣,奇妙地讓他想起小時候母后宮里的小廚房。"你自己試試。
"杜小碗退開一步。周承瑾深吸一口氣,模仿著她的動作。這一次,蔥斷是斷了,
但長短不一跟狗啃似的。"進步不小嘛。"杜小碗無奈笑著拍拍他肩膀,"繼續(xù),切完這些。
"一個時辰后,當周承瑾第三次把魚拍飛出鍋、第五次把火燒得竄上房梁時,
杜小碗終于忍無可忍地把他趕出了廚房。"去前廳擦桌子!再讓你這樣下去,
我的廚房就要沒了!"周承瑾灰頭土臉地拎著抹布走向前廳,內(nèi)心無比挫敗。他自幼聰慧,
太傅教的經(jīng)史子集過目不忘,騎射武藝更是宮中翹楚,
何曾想過有一天會敗在一把菜刀和幾根蔥面前?前廳已有幾桌食客。
周承瑾學(xué)著記憶中店小二的樣子,生硬地擦著桌子。"喲,杜家丫頭換伙計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帶著幾個混混晃進來,"這小哥面生得很啊。"周承瑾面色一冷,
本能地站直了身體。即使身著粗布衣衫,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儀還是讓幾個混混一愣。
"劉三爺,今兒想吃點什么?"杜小碗聞聲從后廚出來,擋在周承瑾前面。劉三瞇起三角眼,
目光在杜小碗身上打轉(zhuǎn):"小碗妹妹,上次跟你說的事兒考慮得怎么樣了?跟了我劉三,
保你吃香喝辣,何必守著這破店受苦?"周承瑾眉頭一皺,上前半步。
杜小碗暗中扯住他的衣角。"多謝三爺厚愛,不過我杜小碗福薄,消受不起。"她笑得甜美,
眼神卻冷。劉三臉色一沉,突然伸手去摸杜小碗的臉:"別給臉不要——"他話音未落,
周承瑾已經(jīng)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雖然傷勢未愈內(nèi)力不濟,但軍中擒拿手法仍在。
劉三痛呼一聲,抬腳就踹。周承瑾側(cè)身閃避,卻牽動傷口動作一滯,被踹中膝蓋。
他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面粉缸?;靵y中他一把拉住杜小碗,
兩人一起栽進了雪白的面粉堆里。"噗——"杜小碗從面粉中抬起頭,活像個白面人兒。
周承瑾也好不到哪去,俊臉上白一塊黑一塊,只剩兩只眼睛亮得驚人。"哈哈哈哈!
"食客們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劉三還想上前,
杜老爹已經(jīng)拎著搟面杖從樓上沖下來:"誰敢動我閨女!"見勢不妙,
劉三啐了一口:"走著瞧!"帶著手下溜了。周承瑾掙扎著要爬起來,
卻被杜小碗一把按回去。"別動!"她湊近,輕輕吹掉他睫毛上的面粉,"進眼睛就難受了。
"兩人四目相對,近得能數(shù)清對方的睫毛。周承瑾突然發(fā)現(xiàn),杜小碗的眼睛不是純黑的,
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琥珀色,像他收藏的那對蜜蠟鎮(zhèn)紙。"咳咳!"杜老爹重重咳嗽,
"小碗,還不去換衣服!面都涼了!"兩人如夢初醒,慌忙分開。杜小碗耳根通紅,
周承瑾則盯著自己的手指發(fā)呆——剛才摔倒時,
他好像碰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傍晚打烊后,杜小碗的閨蜜林秀兒來訪。
她一進門就盯上了正在收拾碗筷的周承瑾。"這位是...?"林秀兒用手肘捅捅杜小碗。
"新來的幫工,周瑾。"杜小碗頭也不抬,"被仇家追殺,我撿回來的。
"林秀兒瞪大眼睛:"你就這么隨便收留個陌生男人?萬一是江洋大盜呢?""他?
"杜小碗瞥了眼正在笨拙摞碗的周承瑾,忍不住笑了,"連菜刀都拿不利索的大盜?
"林秀兒卻若有所思:"小碗,這人...不簡單。""怎么說?""你看他走路的姿勢。
"林秀兒壓低聲音,"脊背挺得筆直,像棵青松。還有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
一看就沒干過粗活。最重要的是..."她神秘兮兮地湊近,"他擦桌子的動作,
像在寫字畫畫,優(yōu)雅得很。這絕不是普通商人家的子弟。"杜小碗心頭一跳。
其實她早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只是一直沒往深處想。"總之你小心些。"林秀兒臨走前叮囑,
"這人來歷怕是不簡單。"夜深人靜,
周承瑾躺在柴房臨時搭的床鋪上——杜老爹堅持不讓陌生男子與女兒同住一層。
月光透過小窗灑在地上,像鋪了一層霜。周承瑾從懷中摸出那枚太傅臨別所贈的玉佩,
這是他如今唯一的身份憑證。他必須盡快聯(lián)系上太傅在江南的舊部,
但又擔心暴露行蹤...柴房門輕輕一響,周承瑾瞬間將玉佩藏好。"睡了嗎?
"杜小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煮了安神湯。"周承瑾打開門,杜小碗端著碗站在月光下,
發(fā)梢還帶著水汽,顯然是剛沐浴過。"謝謝。"他接過碗,指尖相觸,兩人都是一顫。
"今天...謝謝你。"杜小碗低頭玩著衣角,"雖然最后是我爹解的圍。
"周承瑾搖頭:"是我沒用。"堂堂太子,竟連個小地痞都收拾不了。"你傷還沒好呢。
"杜小碗抬頭看他,月光下那雙眼睛格外明亮,"不過...你打架的招式好奇怪,
就像…那軍中的把式。"周承瑾心頭一緊:"家父...曾請退伍教頭教過幾招防身。
""是嗎?"杜小碗歪著頭,"那等你傷好了,也教我兩招?劉三那種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周承瑾不由自主點頭:"好。"杜小碗綻開笑容,
比月光還耀眼:"那就說定了!晚安,周公子。""晚安...小碗。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舌尖泛起一絲甜意,比御廚做的任何蜜餞都甜。
望著杜小碗離去的背影,周承瑾摸著怦怦直跳的心口,突然意識到一個危險的事實:他好像,
有點喜歡上這個兇巴巴的小廚娘了。3 秘方風(fēng)波"爹,這個月又虧了二兩銀子。
"杜小碗把賬本推到父親面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連續(xù)三個月的虧損讓杜記食鋪岌岌可危。杜老爹愁眉不展,額間的皺紋更深了。
"要不...咱們把那壇陳年花雕賣了吧?"杜老爹猶豫道。"不行!那是娘留給我的嫁妝!
"杜小碗猛地站起來,撞翻了凳子。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我再想想辦法。
"周承瑾蹲在門外剝蒜,將父女倆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他放下蒜頭,
若有所思地望向廚房。傍晚打烊后,杜小碗正在清點所剩無幾的食材,
周承瑾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杜小碗嚇得差點跳起來,"你走路怎么沒聲兒?
""抱歉。"周承瑾嘴角微揚,"我有個想法,或許能改善食鋪的生意。
"杜小碗挑眉:"周大公子終于要展示他的經(jīng)商天賦了?"周承瑾不理會她的調(diào)侃,
徑直走向灶臺:"你們現(xiàn)在的菜品雖然味道不錯,但缺乏特色。青山鎮(zhèn)臨水,
盛產(chǎn)蓮藕、菱角,若能做些精致點心...""說得輕巧。"杜小碗撇嘴,
"精致點心需要秘方,我們這種小門小戶哪來的——"她的話戛然而止。
周承瑾已經(jīng)挽起袖子,熟練地和起面來。他的手法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變得行云流水,
仿佛做過千百次。"你...會做飯?"杜小碗瞪大眼睛。周承瑾笑而不答。
他當然不會說這是從小看御廚做點心的記憶。太子六歲起就要學(xué)習(xí)品鑒各地貢品,
對各色點心配方了如指掌。"幫我準備蓮藕、蜂蜜和桂花。"他頭也不抬地說。兩個時辰后,
一碟形如蓮花的酥點出現(xiàn)在案板上。外層金黃酥脆,內(nèi)餡是藕泥與蜂蜜的完美融合,
點綴著桂花,香氣撲鼻。"嘗嘗。"周承瑾用筷子夾起一塊,遞到杜小碗嘴邊。
杜小碗遲疑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天吶!這...這太好吃了!外酥里嫩,
甜而不膩,還有桂花的回香..."她一把抓住周承瑾的手腕,"你從哪里學(xué)的這個?
"周承瑾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家中...曾有老師傅教過幾招。"他頓了頓,
"若給這道點心取個吉祥名字,比如'金玉滿堂',再配上好茶,應(yīng)該能賣出價錢。
"杜小碗激動得臉頰泛紅:"我們明天就試賣!"次日,
"金玉滿堂"在杜記食鋪一亮相就引起轟動。原本冷清的店面很快坐滿客人,
連鎮(zhèn)上的富戶都派人來買。杜小碗忙得腳不沾地,周承瑾則在后廚專心制作點心。"小碗,
你這手藝見長?。???屠钫乒褙Q起大拇指。杜小碗笑而不答,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后廚。
透過門縫,她能看見周承瑾專注的側(cè)臉,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他做點心時的神情,
仿佛在完成什么神圣使命。三天后,食鋪不僅彌補了虧損,還有盈余。
杜小碗興奮地拉著周承瑾的袖子:"我們成功了!"周承瑾看著她燦爛的笑容,
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種感覺,比在朝堂上接受百官朝拜還要滿足。當晚,
杜小碗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輕手輕腳地下樓,想去廚房清點食材。剛走到后院,
卻聽見一陣破空聲。月光下,周承瑾只穿著件單衣,手持一根木棍在練武。
他的動作如行云流水,木棍在空中劃出凌厲的弧線,完全看不出平日笨拙的模樣。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勾勒出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杜小碗看呆了,不小心踩斷一根樹枝。"誰?
"周承瑾猛然回頭,木棍直指聲源處。"是...是我。"杜小碗從陰影里走出來,
心跳如鼓。周承瑾立刻放下木棍:"這么晚了...""你騙我。"杜小碗走近,
"你說只會幾招防身術(shù),這哪是幾招?"月光下,周承瑾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他沉默片刻,輕聲道:"小時候體弱,父親請了師父教我強身...久而久之就學(xué)了些招式。
"杜小碗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上臂:"體弱?"觸手卻是結(jié)實的肌肉。周承瑾耳根一熱,
后退半步:"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弱了。""教我。"杜小碗眼睛亮晶晶的,"你答應(yīng)過的。
"于是,在接下來的夜晚,后院成了兩人的秘密訓(xùn)練場。周承瑾教杜小碗基本的防身術(shù),
杜小碗則繼續(xù)教他廚藝。奇妙的是,一旦遠離鍋碗瓢盆,
周承瑾就恢復(fù)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與精準。"手腕要這樣。"他站在杜小碗身后,
雙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指導(dǎo)她持棍的姿勢。杜小碗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熱度,
還有那股淡淡的松木香——盡管用的是最便宜的皂角,周承瑾身上總有種特別的氣息。
"專心。"周承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杜小碗手一抖,
棍子差點掉在地上。白天在廚房,角色則完全對調(diào)。"切絲不是剁肉!
"杜小碗拍開周承瑾的手,"手腕放松,刀貼著指尖..."她示范了一遍,
蘿卜立刻變成均勻的細絲。周承瑾學(xué)著她的樣子,卻切得參差不齊。杜小碗無奈地嘆氣,
站到他身后,雙手覆在他的手上引導(dǎo)動作。周承瑾頓時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屏住了。
"放松??!"杜小碗拍他的肩膀,"你教我的時候不是挺會說的嗎?"周承瑾苦笑。
他哪敢說是因為她的靠近讓他心跳失速?這天下午,周承瑾主動請纓幫杜小碗準備醬料。
他小心翼翼地按照配方調(diào)配,卻在轉(zhuǎn)身時不小心撞翻了醋瓶,深色的醬汁濺了杜小碗一身。
"周!瑾!"杜小碗看著自己新做的衣裙上斑斑點點的污漬,氣得直跺腳。周承瑾后退兩步,
舉起雙手:"我不是故意的...""你給我站?。?杜小碗抄起搟面杖。周承瑾轉(zhuǎn)身就跑,
杜小碗緊追不舍。兩人一前一后沖出食鋪,在巷弄間穿梭。周承瑾本可以輕易甩開她,
卻故意放慢腳步,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嘴角噙著笑。"有本事別跑!
"杜小碗氣喘吁吁地喊。周承瑾拐進一條死胡同,假裝無路可逃。杜小碗追上來,
搟面杖高高舉起——卻輕輕落在他肩上。"賠我裙子!"她鼓著腮幫子說。
周承瑾看著她氣紅的臉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好。"陽光透過巷子上方的晾衣繩,
在他們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兩人對視一眼,不知誰先笑出聲來,
最后變成了一場止不住的大笑。"傻子。"杜小碗抹去笑出的眼淚,小聲嘀咕。
回食鋪的路上,杜小碗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明天縣里有集市,我要去買些新食材,
你一起來嗎?"周承瑾點點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難以拒絕她的任何要求。當晚,
周承瑾正在柴房整理床鋪,突然警覺地抬頭。窗外傳來三聲鳥叫,兩長一短。他神色一凜,
輕輕推開后窗。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翻進來,單膝跪地:"殿下。""趙風(fēng)!
"周承瑾壓低聲音,"你怎么找到這里的?"侍衛(wèi)長趙風(fēng)風(fēng)塵仆仆,
眼中滿是血絲:"屬下循著太傅留下的暗記一路追查。殿下無恙,真是蒼天有眼!
"周承瑾扶起他:"宮中情況如何?"趙風(fēng)面色陰沉:"二皇子勾結(jié)北狄,證據(jù)確鑿。
他假傳圣旨,說殿下謀反,如今控制了京城。但北方三鎮(zhèn)節(jié)度使已暗中集結(jié)兵力,
只等殿下號令。"周承瑾沉默良久:"太傅呢?""太傅...重傷隱居,
派屬下務(wù)必找到殿下。"趙風(fēng)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這是北方將領(lǐng)的聯(lián)名血書。
"周承瑾看完信,眉頭緊鎖。他應(yīng)該立刻啟程北上,但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杜小碗的笑臉。
"殿下?"趙風(fēng)疑惑地看著他。"你先去鎮(zhèn)外等候。"周承瑾最終說道,"三日后,
我自會與你會合。"趙風(fēng)欲言又止,但終究不敢違抗命令,悄然離去。周承瑾站在窗前,
望著滿天星斗。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推遲三日,只知道一想到要離開杜小碗,
胸口就像壓了塊大石。"再陪她趕一次集吧。"他輕聲自語,仿佛這樣就能原諒自己的任性。
4 生辰驚變杜小碗翻了個身,窗外的鳥鳴聲已經(jīng)此起彼伏。她揉了揉眼睛,
一縷陽光透過窗縫灑在床前。今天是她十八歲生辰,
但家里沒人記得——包括她自己那個整天醉心于研究新菜譜的爹。她伸了個懶腰,
正準備起床,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焦糊味。"著火了?"杜小碗一個激靈跳下床,
隨手抓起外衣就往外沖。她光著腳跑下樓,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剎住腳步。廚房里濃煙滾滾,
周承瑾正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鍋鏟。他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黏在臉上,雪白的中衣上濺滿了油漬,
哪里還有半點平日清俊公子的模樣?"周瑾!你在干什么?"杜小碗沖進廚房,
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鍋鏟。周承瑾轉(zhuǎn)過身,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只花貓。
他手里還端著一盤形狀可疑的黑乎乎物體,眼神卻亮得驚人:"生辰快樂!
"杜小碗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上月幫你整理賬本時看到的。
"周承瑾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我本想做個長壽面,
但面團不太聽話..."杜小碗看向案板,那里躺著一團死氣沉沉的面疙瘩,
旁邊還有幾個打碎的雞蛋殼。灶臺上的鍋里,
幾根面目全非的面條可憐巴巴地漂浮在渾濁的湯水中。"這是...蔥花?
"杜小碗指著盤中焦黑的條狀物。周承瑾耳根泛紅:"本來是煎蛋。"杜小碗想笑,
鼻子卻突然一酸。她別過臉去,假裝被煙嗆到:"笨死了,做個飯都能把廚房燒了。
""還有..."周承瑾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這個。
"那是一支木簪,做工粗糙,簪頭雕刻著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但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
"我...我向隔壁木匠學(xué)的。"周承瑾聲音越來越小,"不太好看,
但——"杜小碗一把抓過木簪,轉(zhuǎn)身就往樓上跑:"我、我去換衣服!"沖回房間,
她靠在門上,胸口劇烈起伏。木簪的毛刺扎在掌心,微微的痛感提醒她這不是做夢。
她對著銅鏡,顫抖著手將木簪別在發(fā)間——歪了,又調(diào)整,還是歪。最后她放棄了,
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從小到大,除了娘親在世時會給她煮碗壽面,
從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更別說準備禮物了。杜小碗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下樓。
周承瑾已經(jīng)收拾好了廚房——雖然墻上還留著可疑的黑色痕跡。他換了一身干凈衣裳,
正襟危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那盤"煎蛋"和一碗勉強能辨認的長壽面。"我重做了。
"他緊張地看著她,"面...可能還是不太好吃。"杜小碗坐下來,
二話不說夾起一筷子面塞進嘴里。面條外糊里生,咸得發(fā)苦,但她一口接一口地吃,
直到碗底朝天。"好吃嗎?"周承瑾期待地問。杜小碗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難吃死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集市要開了,我們走吧。"杜小碗起身,
發(fā)間的木簪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周承瑾的目光追隨著那支簪子,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青山鎮(zhèn)的集市每月一次,是方圓幾十里最熱鬧的。道路兩旁擺滿了攤位,叫賣聲此起彼伏。
杜小碗輕車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周承瑾一步步跟著,時不時被新奇的小玩意吸引目光。
"沒見過集市?"杜小碗回頭笑他。周承瑾搖頭。宮中采辦自有專人負責,
太子哪有機會親臨這種嘈雜的場合?但他喜歡看杜小碗在攤位間興奮的樣子,眼睛亮亮的,
像只發(fā)現(xiàn)寶藏的小麻雀。"周瑾,你看這個!"杜小碗在一個首飾攤前停下,
拿起一對銀耳墜,"秀兒戴肯定好看。"周承瑾湊近看,
卻被攤主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小娘子好眼光!這可是揚州來的新樣式,只要五錢銀子!
""三錢。"杜小碗熟練地還價。"四錢,不能再少了!""三錢半,外加您送我這條紅繩。
"杜小碗眨眨眼。攤主作勢嘆氣:"哎呀,小娘子太會講價了!成交!
"周承瑾看得目瞪口呆。在宮里,誰敢跟太子討價還價?可杜小碗砍價的樣子神氣活現(xiàn),
讓他想起小時候見過的斗雀,又機靈又可愛。"幫我拿一下。
"杜小碗把包好的耳墜塞給周承瑾,又沖向一個賣香料的攤位。
周承瑾小心地捧著那個小布包,仿佛是什么珍寶。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街尾傳來,
伴隨著人們的驚呼。"馬驚了!讓開!讓開!"一匹失控的駿馬拖著板車狂奔而來,
人群四散奔逃。周承瑾迅速鎖定杜小碗的位置,正要沖過去,卻聽見一聲孩童的尖哭。
馬路中央,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呆呆站著,手中的糖人掉在地上。
眼看驚馬就要踩踏上去。"小心!"杜小碗的尖叫劃破空氣。周承瑾沒有猶豫。他足尖一點,
身形如燕般掠出,在眾人驚呼聲中飛躍過兩個攤位,一把抄起小女孩,
再一個旋身穩(wěn)穩(wěn)落在路邊。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不過眨眼功夫。驚馬擦著他的衣角沖過,
撞翻了幾處攤位后終于被制服。"寶兒!我的寶兒!"一個婦人哭喊著沖過來,
從周承瑾懷中接過孩子,連連鞠躬,"恩公!謝謝恩公!"周圍漸漸聚攏人群,
議論紛紛:"好厲害的功夫!""哪家的公子?
""看著眼生..."周承瑾不著痕跡地后退,想避開眾人的目光。這時杜小碗擠過人群,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沒事吧?"她的手指冰涼,還在微微發(fā)抖。周承瑾搖頭,
低聲道:"我們走吧。"兩人匆匆離開集市,直到鎮(zhèn)外的小河邊才停下。杜小碗松開手,
深吸一口氣:"剛才那是...輕功?"周承瑾沉默。他大意了,
情急之下使出了踏雪無痕的功夫,這絕非普通商賈子弟能掌握的技藝。"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小碗直視他的眼睛,"別再說你是商人之子,商人可不需要這等身手。"河面波光粼粼,
倒映著兩人對峙的身影。周承瑾喉結(jié)滾動,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他該告訴她真相嗎?
告訴她眼前這個滿手油煙的幫工,實際是大周朝的太子?"我...""算了。
"杜小碗突然轉(zhuǎn)身,"不想說就別說了。"周承瑾抓住她的手腕:"小碗...""我餓了,
回家吃飯吧。"杜小碗掙開他的手,勉強笑了笑,"今天是我生辰,你要再給我煮碗面,
這次不許糊了。"回程路上,兩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說話。當晚,杜小碗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輕手輕腳地下樓,想去廚房找點水喝。經(jīng)過柴房時,聽見里面?zhèn)鱽淼偷偷膰艺Z。
"...父皇...兵符在...太傅..."她屏住呼吸,貼近門縫。
周承瑾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像是在做噩夢:"二弟...不可...玉璽..."杜小碗捂住嘴,輕手輕腳地退回樓上。
她坐在床邊,心跳如鼓。父皇?玉璽?難道周瑾是...不,不可能。
太子怎么會流落到這種小鎮(zhèn),還給她做幫工?但那些功夫,那些不經(jīng)意流露的貴氣,
還有他對宮廷點心的了解...一切都有了解釋。杜小碗一夜無眠,天蒙蒙亮?xí)r才迷糊睡去。
醒來時,枕邊濕了一片,她卻不記得自己哭過。接下來的日子,
兩人默契地避開了那天的對話。周承瑾依舊幫廚,杜小碗依舊教他做菜,
但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杜小碗開始注意到更多細節(jié):周承瑾拿筷子的姿勢,
喝茶時先嗅再品的習(xí)慣,
甚至走路時那種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這絕不是普通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氣質(zhì)。兩天后,
食鋪來了位不速之客。"縣太爺?shù)剑?衙役一聲吆喝,整個食鋪頓時鴉雀無聲。
杜小碗趕緊迎上去:"民女參見大人!不知大人光臨..."縣令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笑容和藹:"不必多禮。本官聽聞杜記食鋪新出了'金玉滿堂',特來品嘗。
"杜小碗心頭一緊??h太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周承瑾在的時候來?
她偷瞄了一眼后廚方向,周承瑾正在切菜。"大人稍等,民女這就去準備。
"她快步走向后廚,一把拉過周承瑾,"縣太爺來了,你快躲起來!
"周承瑾皺眉:"為什么?""你傻??!"杜小碗急得跺腳,"你這通身氣派,
萬一被認出來..."周承瑾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了然——杜小碗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他迅速抹了把灶灰在臉上,壓低聲音:"我裝啞巴幫工,不會有事。"杜小碗還想說什么,
前廳已經(jīng)傳來縣令的聲音:"小娘子,點心可好了?""來了來了!"杜小碗高聲應(yīng)道,
瞪了周承瑾一眼,"別出聲!"她端上點心,縣令嘗了一口,贊不絕口:"果然名不虛傳!
這手藝,倒讓本官想起多年前在京城嘗過的御點..."杜小碗手一抖,茶壺差點脫手。
"這位是..."縣令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剛走出廚房的周承瑾身上。"回大人,
這是小店幫工,是個啞巴。"杜小碗搶著回答??h令瞇起眼,上下打量著周承瑾。
盡管衣衫樸素,臉上還沾著煤灰,但周承瑾挺拔的身姿和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
依然與這簡陋的食鋪格格不入。"啞巴?"縣令起身走近,"抬起頭來。"周承瑾垂著頭,
一動不動。杜小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就在這時,周承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整個人搖搖欲墜。杜小碗立刻會意,上前扶住他:"哎呀,你這病還沒好怎么就出來干活了?
快回去躺著!"她轉(zhuǎn)向縣令,一臉歉意:"大人見諒,他前幾日染了風(fēng)寒,
一直沒好利索..."縣令狐疑地看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周承瑾,最終擺擺手:"既是有病,
就別在食鋪干活了,免得傳染他人。""是是是,民女這就讓他回去歇著。
"杜小碗連聲應(yīng)道,暗中掐了周承瑾一把。周承瑾配合地又咳了幾聲,佝僂著身子退回后廚。
杜小碗長舒一口氣,卻聽縣令又問:"這后生看著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回大人,
是遠房表親,家里遭了災(zāi)來投奔的。"杜小碗信口胡謅??h令點點頭,沒再多問。臨走時,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后廚方向:"小娘子,若見到什么可疑人物,記得及時報官。
""一定一定。"杜小碗陪著笑送走縣令,關(guān)上門后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周承瑾從后廚出來,臉上已經(jīng)擦干凈,眉頭緊鎖:"他在試探。
"杜小碗抬頭看他:"你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周承瑾沉默片刻,
輕聲道:"比你能想象的還要大。"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但奇怪的是,
杜小碗并不覺得害怕。無論周承瑾是誰,
他此刻只是那個會為她做難吃的壽面、會笨拙地雕刻木簪的周瑾。"我去泡茶。
"她最終只說了一句,轉(zhuǎn)身走向廚房。周承瑾望著她的背影,胸口發(fā)緊。他應(yīng)該立刻離開,
不連累她。但看著她發(fā)間那支歪歪扭扭的木簪,腳步卻像生了根,怎么也邁不開。
5 夜雨訴情一只信鴿撲棱棱落在窗臺上,打斷了周承瑾的思緒。他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
確認無人后,迅速取下綁在鴿腿上的竹筒。紙條上只有寥寥數(shù)字:"北軍已備,速至青山口。
"周承瑾攥緊紙條,指節(jié)發(fā)白。這本該是他期待的消息——北方勤王軍隊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
只等他前去指揮。但此刻,胸口卻像壓了塊巨石,呼吸都困難。窗外,
杜小碗正踮著腳摘桂花。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
發(fā)間那支他親手做的木簪隨著動作輕輕搖晃。她哼著小曲,裙擺上沾滿了面粉和草屑,
卻笑得比陽光還燦爛。周承瑾下意識摸了摸懷中的玉佩。他該走了,再拖下去只會連累她。
可是..."周瑾!"杜小碗突然轉(zhuǎn)身,朝他揮手,"快來幫忙,桂花開了!
"她的笑容晃得他心頭發(fā)燙。周承瑾深吸一口氣,將紙條塞入袖中,推門而出。
"發(fā)什么呆呢?"杜小碗把竹籃塞給他,"扶穩(wěn)梯子。"周承瑾扶住搖晃的木梯,
仰頭看著她靈巧地采摘金黃的桂花。幾朵小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眨眨眼,
花瓣便飄飄蕩蕩落下來,正好落在他眉心。"哎呀,別動。"杜小碗俯下身,
手指輕輕拂過他的額頭。那一瞬間,周承瑾聞到她指尖的桂花香,混合著陽光的味道,
讓他幾乎想閉上眼睛沉醉其中。"好了。"杜小碗直起身,突然皺眉,"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周承瑾心頭一跳:"沒有。""騙人。"杜小碗利落地爬下梯子,湊近盯著他的眼睛,
"你眉毛都擰成結(jié)了。是不是..."她壓低聲音,"縣衙的人又來找麻煩了?
"周承瑾搖頭,勉強笑了笑:"只是在想新點心的配方。"杜小碗狐疑地看著他,
最終哼了一聲:"不說算了。晚上做桂花糕,你可別又把糖當鹽放。"傍晚時分,
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遠處雷聲隆隆,預(yù)示著暴雨將至。周承瑾站在后院,望著北方出神。
趙風(fēng)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青山口等他了,每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危險。"要下雨了,收衣服!
"杜小碗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周承瑾機械地幫忙收著晾曬的衣物,
手中是一件杜小碗的舊圍裙。布料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
卻還帶著她身上特有的氣息——面粉、陽光和一絲淡淡的桂花香。
他不由自主地將圍裙貼近鼻尖,深深吸氣。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周承瑾猛然回神,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他匆匆疊好圍裙,逃跑似的回到柴房。入夜后,
暴雨如期而至。雨點砸在瓦片上,像無數(shù)小鼓齊鳴。周承瑾輾轉(zhuǎn)難眠,索性起身練字。
這是他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心煩時便寫字靜心。"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筆鋒在紙上流轉(zhuǎn),卻越寫越亂。最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意識地寫滿了"小碗"二字。"該死。"周承瑾揉皺紙張,正欲重寫,
突然聽見一聲尖叫。是杜小碗的聲音!他丟下筆,箭步?jīng)_出柴房。
樓上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周承瑾三步并作兩步上樓,卻在杜小碗門前剎住腳步。
他抬起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敲門。"誰...誰在外面?
"杜小碗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出。"是我。"周承瑾低聲道,"你...還好嗎?
"門內(nèi)一陣窸窣聲,接著門開了一條縫。杜小碗蒼白的臉出現(xiàn)在門縫后,眼睛紅紅的,
顯然剛哭過。"做噩夢了?"周承瑾輕聲問。杜小碗點點頭,咬著下唇。又一道閃電劃過,
她嚇得一哆嗦。周承瑾本能地想伸手抱她,卻在半途硬生生改為扶住門框。
"我...我夢見你走了。"杜小碗的聲音細如蚊子,"再也不會回來那種。
"周承瑾胸口如遭重擊。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該告訴她真相嗎?說他確實要走了,
而且可能永遠不會回來?"傻丫頭。"最終,他勉強笑了笑,"我還能去哪?
"杜小碗抬頭看他,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出奇:"周瑾,你...有沒有什么事瞞著我?
"雷聲再次炸響,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兩人之間只隔著一道門縫,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周承瑾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一道特別亮的閃電突然照亮了整個走廊,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杜小碗驚叫一聲,下意識撲向周承瑾,他穩(wěn)穩(wěn)接住她。
"我怕..."杜小碗的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周承瑾僵在原地,手懸在半空,
最終輕輕落在她發(fā)間。那支粗糙的木簪硌著他的掌心,卻讓他心頭涌起無限柔情。"別怕,
我在。"他低聲道,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杜小碗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近在咫尺。
周承瑾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皂角香,能看清她睫毛上掛著的淚珠。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微微顫抖的唇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沖動席卷全身。"小碗,
我..."一聲巨響從樓下傳來,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周承瑾瞬間清醒,
一把將杜小碗推進房內(nèi):"鎖好門,別出聲!"他轉(zhuǎn)身下樓,手已摸向藏在腰間的軟劍。
廚房里,三個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柜。"找什么呢?"周承瑾冷冷道。黑衣人猛地回頭,
為首的獰笑道:"果然在這兒,太子殿下。"周承瑾眼神一凜,軟劍如銀蛇出洞,
直取對方咽喉。那人慌忙舉刀格擋,卻被震退數(shù)步。"一起上!"黑衣人喝道。
狹窄的廚房里,刀光劍影交錯。周承瑾雖武功高強,但以一敵三,又要顧忌不傷及杜家財物,
一時竟陷入纏斗。一個黑衣人瞅準機會,揮刀劈向他的后背。"小心!
"杜小碗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周承瑾心頭大震,分神之際,刀鋒已至。千鈞一發(fā)之際,
他側(cè)身避過要害,左臂仍被劃出一道血口。"小碗,退后!"周承瑾厲聲喝道。
眼見杜小碗出現(xiàn),黑衣人眼中閃過狠色:"抓住那丫頭!"周承瑾眼中寒光暴漲,
手中軟劍突然變招,如游龍出海,瞬間刺穿一名黑衣人的咽喉。另一人見狀,
轉(zhuǎn)身就朝杜小碗撲去。"找死!"周承瑾一聲長嘯,身形如鬼魅般閃到杜小碗身前,
一掌擊在那人胸口。黑衣人噴出一口鮮血,撞破窗戶飛了出去。最后一人見勢不妙,
掏出一枚煙丸砸在地上。"轟"的一聲,濃煙四起。待煙霧散去,那人已不見蹤影。"周瑾!
你流血了!"杜小碗沖上來,抓住他的手臂。周承瑾這才感覺到疼痛,但比起傷口,
更讓他心驚的是杜小碗剛才的稱呼——"太子殿下"。她聽到了。
杜小碗手忙腳亂地找出金瘡藥,拉他坐下包扎。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雨聲敲打著屋頂。
"你...都聽到了?"最終,周承瑾打破沉默。杜小碗的手頓了頓,輕輕點頭。
"我不是有意瞞你。"周承瑾聲音低沉,"我確實叫周承瑾,大周太子。三個月前,
我二弟勾結(jié)外戚發(fā)動宮變...""別說了。"杜小碗打斷他,"我知道。
"周承瑾愕然:"你知道?""我...猜到了幾分。"杜小碗繼續(xù)包扎的動作,不看他,
"從你的言談舉止,還有那些功夫...普通商人哪會這些?""那你為何不問?
"杜小碗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我怕問了,你就會離開。"這句話像一把鈍刀,
狠狠扎進周承瑾心口。他握住杜小碗的手:"小碗,我...""你要走了,是不是?
"杜小碗突然問,"那些人是沖你來的。"周承瑾無法否認。雨聲漸小,月光透過云層,
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明天。"他最終說道,"我必須去青山口與部下會合。
"杜小碗的手微微發(fā)抖,但聲音很穩(wěn):"好。"一個字,輕如鴻毛,卻重若千鈞。
周承瑾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任何語言在此刻都蒼白無力。他該說什么?說他舍不得她?
說他可能再也回不來?說他剛才差點就吻了她?"我教你寫字吧。"他突然說。
杜小碗愣住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周承瑾起身拿來紙筆,在油燈下鋪開,
"你一直想學(xué)的。"他站在杜小碗身后,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地寫下"杜小碗"三個字。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掌心有常年勞作的繭,卻溫暖柔軟。"這是你的名字。"周承瑾輕聲道,
呼吸拂過她耳畔。杜小碗學(xué)得很認真,但寫到第三遍時,手突然一抖,
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大片。"對不起,我...""沒關(guān)系。"周承瑾握住她的手,
慢慢寫下"周承瑾","這是我的名字。"杜小碗盯著那兩個并排的名字,突然紅了眼眶。
周承瑾假裝沒看見,繼續(xù)教她握筆的姿勢。"寫字如做人,要端正,也要有風(fēng)骨。
"他輕聲說,"下筆要穩(wěn),收筆要利落..."杜小碗突然轉(zhuǎn)身,
額頭差點撞到他的下巴:"你會回來嗎?"周承瑾呼吸一滯。他想說會,
想承諾一定會回來找她,但戰(zhàn)爭無情,誰又能保證?"等我平定叛亂..."他艱難地開口。
"那就是不一定了。"杜小碗打斷他,聲音出奇地平靜,"沒關(guān)系,我明白。"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