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按住他發(fā)顫的手，突然用上海話對父母說：“杰克在紐約查了二十三家餐廳，

才找到這家能做全熟牛排的，主廚是廣東師傅，

專門改良了醬汁——他連菜單都翻譯成了文言文，你看，‘肋眼牛排’譯成了‘肋下珍饈，

火炙三分’?！崩蟽煽趯σ曇谎?，母親的筷子終于夾起一塊焦糖布丁，

奶油在瓷勺上顫巍巍的：“甜是甜了點，倒像他這人，

沒什么彎彎繞繞——比你當年留洋時強，回來連湯圓都不會包，還是你爸手把手教的。

”餐后散步時，黃浦江的風掀起杰克的風衣，帶著潮濕的江腥氣。弄堂里飄來餛飩的鮮香，

混著遠處夜店的電子樂，形成奇妙的聽覺拼貼。杰克望著對岸的老城廂，

燈火零星如散落的棋子，突然說：“我爺爺在布魯克林開洗衣房時，

總把洗好的唐裝疊成豆腐塊，說這樣能留住中國的味道。有次洗壞了件盤扣旗袍，

客人罵了三天，最后爺爺賠了自己的中山裝——那是他唯一的體面衣裳。他臨終前說，

衣服是人的第二張臉，穿體面了，心就穩(wěn)了?！绷滞袂逍α耍肫鹦r候看爺爺補馬褂，

銀針在布面上游走，像在縫補時光的裂痕：“我爺爺說，盤扣是衣裳的‘筋骨’，系上了，

人就有了精氣神——就像你們的領(lǐng)帶，看著是裝飾，其實是體面的象征，是對他人的尊重。

”“你們的‘規(guī)矩’，”杰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就像這黃浦江水，看著平靜，

底下全是暗礁?！薄澳悄憔褪翘窖蟮睦?，”林婉清望著他湛藍的眼睛，

江輪的汽笛穿過夜色，驚飛了棲在防汛墻上的白鷺，“帶著咸澀的風，

非要在江面上掀起點什么——不過，”她頓了頓，“礁石會被浪打磨，浪也會被礁石分流，

最終總會找到共處的方式，就像這江水里的淡水與海水，看似不相容，卻在交匯之處，

孕育出獨特的生機。就像你我，看似來自不同的世界，卻在這滔滔江水中，

找到了屬于我們的港灣?！眱扇说挠白釉诼窡粝陆化B，東方的含蓄與西方的直白，

在這場初遇里埋下了碰撞的種子。杰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