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瑗的意識如同被一層薄霧籠罩,朦朧中她仿佛聽到遠處傳來一陣低沉的哭訴聲,那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凄涼。
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發(fā)現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只能憑借聲音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桑嬤嬤,求您救救我吧,我勸過二姑娘的?!?/p>
一個顫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緊接著一個清脆的巴掌聲劃破了夜的寂靜,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呼。
“住嘴,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二姑娘要是醒不過來,我們都得跟著死!”
一個蒼老而顫抖的聲音厲聲呵斥道,語氣中滿是無奈與絕望。
江瑗的意識仿若從混沌迷霧中艱難掙脫,逐漸有了幾分清明。
她只覺周身輕飄飄的,好似正懸浮于半空之中,目光下意識地透過一扇半掩的船窗,船艙內的情景隨之映入眼簾。
艙內,一位身著淡綠色夾衫的小丫鬟雙膝跪地,雙手死死揪住一位老嬤嬤的裙擺,眼眶中蓄滿了淚水,卻因恐懼而強忍著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見了都不免心生憐惜。
老嬤嬤則神色虔誠,雙手合十,對著窗外高懸的明月連連作揖,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向神明祈求著什么至關重要之事。
“姑娘,你醒醒好不好?我給你拿來了桂花糕,你想吃多少都行,我絕不再攔著了?!?/p>
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江瑗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淡藍色卦衫的背影正俯身對著床上之人殷切低語,聲音悲戚,想來床上那人已然陷入昏迷,生死未卜。
江瑗的眉心微微蹙起,腦海中一片迷茫,滿心疑惑自己究竟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努力回想,卻只覺腦海中空空如也,仿若有一塊橡皮擦,將過往的記憶擦拭得一干二凈。
身為醫(yī)生的職業(yè)本能瞬間占了上風,驅使著她靠近那昏迷的女孩,一探究竟。
念頭剛起,她竟瞬間來到了床邊。
只見床上躺著一位面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額頭還包扎著布條的女孩。
江瑗剛想湊近瞧得更真切些,一股強大而莫名的吸力驟然將她緊緊裹住,剎那間,天旋地轉,她眼前一黑,再度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再度蘇醒時,江瑗只覺頭痛欲裂,好似有千萬根細密的鋼針狠狠刺入大腦,痛意洶涌。
身體滾燙,體溫怕是早已逾越 40 度的高燒紅線,額頭上的傷口也跟著陣陣抽痛,仿若被一只無形的手反復撕扯。
耳邊嘈雜聲響不絕于耳,整個世界仿若失控的陀螺,在她四周瘋狂旋轉。
“姑娘醒了!”
“姑娘醒了,祖宗保佑……”
江瑗恍惚間覺得自己仿若剛從手術室中被推出來一般,大腦混亂不堪,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她迷茫地撐開沉重的眼皮,三張古裝打扮的陌生面孔映入眼簾,他們對著自己又哭又笑,口中不停呼喊著 “姑娘”。
江瑗心底猛地一驚,這不正是先前在船艙里瞧見的那三人嗎?
念頭剛閃過,眼前便再度一黑,她又暈了過去。
接下來的三日,江瑗大多時候都深陷昏迷,對外人而言,高燒漸退,她似乎已脫離了生命危險。
可只有她自己知曉,每次醒來,目睹身處的復古環(huán)境,聽著周圍人一聲聲 “姑娘” 的呼喚,她便滿心惶恐,趕忙閉上眼睛佯裝熟睡。
腦袋依舊昏沉,不多時竟真的沉沉睡去。
這三日里,江瑗陷入一場冗長的夢境。
哪怕偶爾在丫鬟們喂藥、擦身時蘇醒,夢境也如絲線般斷斷續(xù)續(xù)地延續(xù)著。
夢中,她仿若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快速回溯了自己的一生,從呱呱墜地到此時此刻,仿若走馬觀花,一幕幕匆匆閃過。
江瑗大齡未婚,家中有三個哥哥,作為家中最小且唯一的女孩,自幼備受寵愛。
父親曾是軍官,改革開放后下海經商,家境頗為優(yōu)渥。
江瑗自幼聰慧機敏,與青梅竹馬鹿鳴相伴成長,情誼深厚。
兩家父母為世交,見二人情投意合,便打算待他們考入大學,就定下婚約。
然而天不遂人愿,高考前夕,鹿鳴突發(fā)重病,病情危急,國內醫(yī)療難以救治,家人只得帶他遠赴海外求醫(yī)。
江瑗也在高考前夕更改了志愿,毅然放棄追求藝術之路,轉而投身于醫(yī)學。
鹿鳴出國后再無音信,本以為他已移情別戀,未曾想再聽到鹿鳴的消息時,他竟早已離世。
往昔并肩逐夢少年郎,今朝陰陽兩隔難相見;曾許攜手踏遍山河景,空余江瑗悵嘆半生緣。
唯留遺憾,長縈心間,再難釋懷。
江瑗從此一心扎在醫(yī)學研究里,并在這一領域一路馳騁,越走越遠、越走越寬。
在西醫(yī)界,她有 “江一刀” 的赫赫威名;于中醫(yī)界,又被贊為妙手回春的扁鵲傳人。
江瑗對最后一刻的記憶格外清晰,那個周末她如往常一樣前往公園爬山。
行至半山腰,原本晴朗的天空驟然下起傾盆大雨。
她匆忙尋覓避雨之處,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疾行,竟無意間發(fā)現一個山洞。
這座山她攀爬過無數次,此前卻從未發(fā)現過還有這樣一處山洞。
雨勢漸大,江瑗不及多想抬腳踏入洞口,一股涼爽清新的空氣裹挾著植物的芬芳撲面而來。
好奇心作祟,她沿著洞壁緩緩向洞穴深處探尋。
只見洞頂與洞壁之間,矗立著巨大而纖細的水晶柱,柱體晶瑩剔透,頂端綻放出五彩斑斕的光芒,如夢如幻。
洞穴深處,一泓泉眼汩汩涌出清泉,泉水澄澈見底,像一面明鏡,倒映出洞穴內的綺麗景致。
泉眼四周,點綴著藍色的奇異植物,散發(fā)著淡雅清幽的香氣。
微風拂過,花香與泉水的清新氣息交織彌漫,令人心曠神怡。
江瑗滿心狐疑,這般美景究竟何時建成的?
她每周都來爬山,從未見過施工跡象,公園若有此等勝景,定會大肆宣揚,可如今既無相關介紹,洞內也不見其他游客蹤影。
洞內燈光布置巧妙,竟尋不到人工燈源的蛛絲馬跡。
望著泉口涌出的清泉,泛起淡淡的薄霧,仿佛仙氣繚繞,江瑗頓感口渴難耐,俯身雙手捧起泉水,仰頭飲下一大口,從未有過的舒適愜意之感涌上心頭。
再度睜眼,便發(fā)覺自己處于漂浮狀態(tài),身體輕盈若羽。
月光灑下,隱約可見漆黑的江面上飄著一艘商船,船上的燈籠透出橘黃色的暖光。
江瑗心念微動,想要靠近一探究竟,自己竟晃晃悠悠地飄了過去。
恰好聽見船艙內的對話,正是最初映入眼簾的那一幕。
所以這三日,江瑗清醒時反復確認的唯有一事,莫不是那泉水有毒,致使自己產生幻覺?
可她幾次狠掐大腿,痛感真切,幻象一說不攻自破。
緊接著,一個可怕的念頭涌上心頭:“難道我已經死了?”
坊間傳言,將死之人在逝去的瞬間會清晰回顧一生,頭七之內還會故地重游。
江瑗在接觸中醫(yī)之前,對這類說法嗤之以鼻,可自從鉆研中醫(yī),涉獵諸多古人圣賢典籍后,雖不至于深信不疑,但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排斥靈魂轉世之類的言論。
只是以往她更傾向于所謂靈魂再現,不過是能量的殘余,終會消散。
然而此刻,自己躺在床上成了 “二姑娘”,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這一切已然完全超出她的認知范疇。
向來聰慧自信的江瑗,此刻也陷入深深的迷茫,難道自己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