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街破敗的街道上還有未燃盡的余燼,到處都是哭嚎和尸體,遠處的天空不再是一如既往的碧藍,黑壓壓的陰云籠罩在曜青上空,火光和金戈聲一刻不曾停息,那是戰(zhàn)爭的陰霾。
一片愁云慘霧中,知夏看到力竭的軍人倒在墻角等待死亡降臨,臨死前依然緊緊握著卷刃的武器;看到年輕的生命在空氣中扭曲自燃,最后終究化為灰燼焦土;看到一個女人跪在孩子的尸體前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淚水混合著血水灑落在地上,聲聲泣血……
曾經(jīng)繁華的仙舟如今生靈涂炭,哀鴻遍野。
“快跑!這里要變成戰(zhàn)場了!”一個渾身浴血的曜青衛(wèi)推了推女人的肩,急促地喘著氣說,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沙啞,盔甲上還有新鮮的焦痕。
“跑?往哪跑?”女人嘶啞著說,似哭似嚎,“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總能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的......喂,你走錯方向了!”
“沒有錯?!迸苏酒鹕韥?,用染血的衣袖擦干眼淚,那雙因悲傷而通紅的眼睛里刻滿仇恨,“逃跑是沒有用的,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和他們拼了!”
她拔出腰間的長劍,向戰(zhàn)場的方向走去,在這片壓抑的天空下,唯有劍鋒映著天光,明如霜雪——
“我——也是仙舟人!”
......
“知夏!知夏?你怎么了?”
耳邊傳來嵐熟悉的聲音,有人在用力搖自己的肩膀,知夏猛然從幻象中掙脫出來,眼前依然是熱鬧的街市,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場幻覺。
“我沒事,就是昨晚熬夜看話本小說,現(xiàn)在有點頭痛,哈哈,下次不熬夜了?!敝拿銖姷匦α诵?,試圖轉(zhuǎn)移話題,“真希望戰(zhàn)爭永遠不會到來啊?!?/p>
“希望是沒有用的,拿起武器才有用......等等,你臉色怎么這么蒼白,不會是生病了吧?我送你回家?!睄沟皖^看了看知夏臉上不正常的蒼白,滿眼擔(dān)憂地關(guān)切道。
“嗯......”知夏沒有再強撐,任由嵐推他回家,臨走的時候還有熱情的攤販想塞給他們倆新鮮出爐的蟹黃包,被嵐委婉而堅決地謝絕了。
剛剛那些景象,是過去,還是未來?
忍著頭痛欲裂的痛苦,知夏一次又一次回憶著剛剛的幻象,那些破敗的牌匾,倒塌的亭臺......
——不會錯的,那是即將到來的未來。
明明是溫暖的夜晚,街上的喧囂如此真實,知夏卻只覺如墜冰窖,手腳冰涼。
.........
“你終于醒了!差點嚇?biāo)牢伊?,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偷偷溜出去玩,還好嵐把你送回家了,不然都不知道會怎么樣!”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明明自己身體都這么差了......”
知夏剛睜開眼,就看到帶著濃濃黑眼圈守在床頭的白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該說不說白音的肺活量是真的好,整整叨嘮了一個小時,才從史前時代叨到仙舟起航......
好在多年以來知夏已經(jīng)有了充足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經(jīng)驗,別說這才一個小時,白音就算叨上一個月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終究是自己一點點養(yǎng)大的孩子,見知夏這么配合,白音的氣也消了大半,嘆了一口氣道:“丹鼎司的醫(yī)士已經(jīng)來看過了,說你是睡眠不足,多休息就好了,怎么回事?”
神特喵的睡眠不足!
知夏敢用一信用點打賭,這絕對是個庸醫(yī)。
可惜,知夏不想把自己的夢說出來,只好順著白音的話,承認了(根本不存在的)自己熬夜看話本小說的黑鍋,還被白音沒收了三本話本。
“哼,這次就原諒你!再有下次我就要生氣了!”
白音雙手叉腰,用一句毫無威脅感的威脅結(jié)束了這場叨嘮,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哦對了,醫(yī)士說讓你多喝點雞湯補補身體,我讓人做了雞湯,還是熱的,你快點趁熱喝了吧?!?/p>
又來了,仙舟的經(jīng)典靈藥,和多喝熱水一樣包治百病的雞湯!
從小到大,知夏都不知道喝過多少雞湯了,既有原汁原味的,也有放黃芪的,放當(dāng)歸的,放枸杞的,放炒米的……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算了,這不重要。
不過,不得不說雞湯泡炒米真好喝啊!
知夏喝完雞湯,隨機喊過來一個幸運仆人:“去幫我把書柜上第二排第三本書到第七本書全拿過來,不要告訴白音?!?/p>
“是?!逼腿斯Ь吹毓硇卸Y,不消片刻,就抱著一摞厚厚的書放在了床頭柜上,臨走時還十分有眼色地關(guān)上了房門。
門一關(guān),知夏就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這一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真實,似乎之前那個插科打諢活潑愛笑的少年,只是一張偽裝的面具。
知夏微微抬手,放在床頭柜上的書立刻一本接一本圍著他飛到空中,書頁無風(fēng)自動,自行翻動起來。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原來并不是書籍成精了,而是每一本書都被空中透明到幾乎無法捉摸的絲線完全操控著。
這是知夏與生俱來的能力,最初他只能操控很少的絲線,但隨著知夏的成長,能操控的東西越來越多,從死物,到活物,甚至是某些無形之物......
不止一次,知夏懷疑這個相當(dāng)逆天能力與自己天生不良于行的雙腿有關(guān),不然以他的幸運,絕對不應(yīng)該穿越到一個注定殘疾的人身上。
可惜,和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一樣,這個問題現(xiàn)在注定無法得到答案。
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內(nèi)容,知夏打了個響指,原本翻開的書籍一本本合上,有序地自行疊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不知何時,他抬起了那雙冰藍色的瞳眸,向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央伸出了手——
“我說,偷窺我也夠久了吧,不出來打個招呼嗎?”
“——這位,歲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