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xué)后,陳承澤跟眾人打了聲招呼,就往校門口走去。
夕陽的余暉灑在校門口的水泥地上,一輛黑色奔馳靜靜停在那里。
陳承澤的腳步頓了一下——這輛車他再熟悉不過了。
車門打開,陳江從駕駛座走了下來。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眉頭卻緊鎖著,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兒子。
“上車?!标惤喍痰卣f。
父子倆雖然經(jīng)常吵架,但陳江心里其實很害怕陳承澤真的不回家了。這段時間兒子住在外面,他嘴上不說,心里卻總惦記著。
陳承澤沉默地上了車,砰地關(guān)上車門。
車廂里彌漫著淡淡的皮革味和古龍水的氣息,熟悉又陌生。
“你來干什么?”陳承澤先開口,聲音有些生硬。
陳江愣了一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來看看你。”
簡單的四個字讓車內(nèi)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
陳承澤轉(zhuǎn)頭看向窗外,街景在眼前飛速后退。
“運動會怎么樣?”陳江突然問道。
陳承澤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還行,拿了第一。”
“嗯。”陳江點點頭,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像你媽,她以前體育也很好?!?/p>
他的母親劉雪梅確實是一個體育天才,而陳承澤就隨她
提到母親,車內(nèi)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陳承澤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安全帶:“你能不能不要提我媽!我媽她都已經(jīng)……”
陳承澤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下去,他害怕下一秒哭出來。
陳江輕咳一聲,轉(zhuǎn)移話題:“今晚回家吃飯吧,張姨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p>
張姨是陳江請的保姆,年紀(jì)四十多,名叫張淑玲。
他其實不喜歡吃任何人做的糖醋排骨,除了他媽媽。
陳承澤轉(zhuǎn)頭看向父親,發(fā)現(xiàn)他鬢角的白發(fā)比上次見面時又多了幾根。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把他扛在肩頭看運動會的情景。
“……好?!标惓袧傻吐晳?yīng)道。
車子駛?cè)胍伺R市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陳承澤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泛起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星華市到宜臨市不到兩小時車程,他卻已經(jīng)半年沒有回過這個家了。
當(dāng)那棟熟悉的別墅出現(xiàn)在視線里時,陳承澤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背包帶。
別墅前的花園依然修剪得整整齊齊,門廊的燈亮著,像是在等待他的歸來。
車剛停穩(wěn),陳承澤就推門下車。
夜風(fēng)拂過臉頰,帶著初秋的涼意。
他站在庭院里,仰頭看著這棟生活了十幾年的房子,突然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少爺回來了?”
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張姨系著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臉上寫滿了驚喜。
她快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陳承澤:“瘦了,在學(xué)校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陳承澤扯了扯嘴角:“張姨,我挺好的?!?/p>
“快進來快進來?!睆堃汤堇镒撸?/p>
“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還有紅燒魚,馬上就好。"
屋里飄著熟悉的飯菜香,陳承澤站在玄關(guān)處,看著客廳里一成不變的擺設(shè)——母親最喜歡的那幅山水畫還掛在墻上,茶幾上擺著她生前最愛的那盆綠植。一切都好像沒變,卻又什么都變了。
“先去洗個手,”張姨推著他往洗手間走,“飯馬上就好。你爸去停車了,一會兒就進來?!?/p>
洗手間的鏡子里,陳承澤看到自己的眼睛有些發(fā)紅。
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
當(dāng)他走進餐廳時,陳江已經(jīng)坐在了餐桌前。父子倆隔著滿桌的飯菜對視一眼,誰都沒有提起剛才車上的對話。
“多吃點,”張姨給陳承澤夾了塊排骨,“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
陳承澤低頭扒著飯,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碗里不知何時多了幾塊挑完刺的魚肉——那是父親慣常的小動作,從他小時候起就這樣。
餐廳里很安靜,只有筷子偶爾碰到碗碟的聲響。但奇怪的是,這沉默并不讓陳承澤感到壓抑。
“學(xué)校...”陳江突然開口,"還適應(yīng)嗎?"
陳承澤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嗯?!?/p>
“那個...蘇同學(xué),”陳江似乎斟酌著用詞,“就是你經(jīng)常提到的那個,他……”
“他很好。“陳承澤打斷父親的話,聲音卻比平時柔和許多。
他的性取向很正常,從初中開始,他對蘇辭辰一見鐘情,卻從未跟任何人提及。
陳江點點頭,沒再追問。父子倆又陷入了沉默,但這一次,陳承澤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那么排斥這樣的氛圍了。
飯后,陳承澤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門——房間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連床頭那本看到一半的書都還攤開在原處,只是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他坐在床邊,掏出手機,發(fā)現(xiàn)蘇辭辰發(fā)來一條消息:
[小孩]:活著沒?叫完爸爸就失蹤?
“小孩”是陳承澤給他的備注,自從那次加了微信之后,他第一時間就給他改備注。
陳承澤輕笑一聲,回復(fù)道:
[ccz]:在家,明天再回去收拾你!
發(fā)完消息,他躺在床上,聞著枕頭上淡淡的陽光味道——張姨肯定經(jīng)常給他曬被子。窗外的月光灑進來,陳承澤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地方,一直都有人在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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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籃球比賽如期舉行。
清晨的陽光灑在球場上,將高一三班和高二四班那套熒光綠配亮橙的運動服照得更加刺眼。
“我靠,這衣服在陽光下更瞎眼了。”韓云樂扯了扯自己的球衣,一臉嫌棄。
陳子澄做了個遮眼的動作:“建議對手集體佩戴墨鏡,這算戰(zhàn)術(shù)性致盲?!?/p>
蘇辭辰正做著熱身,聞言踹了陳子澄一腳:“小心被對面聽到!”
陳承澤最后一個到場,他昨晚回家的事誰都沒說。
看到蘇辭辰,他徑直走過去,一把勾住對方脖子:“小孩,昨天那條微信很囂張???”
蘇辭辰掙了一下沒掙脫,抬頭對上陳承澤的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你……昨晚沒睡好?”
陳承澤沒想到會蘇辭辰關(guān)心自己,他松開手,隨意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認(rèn)床?!?/p>
他瞥了眼對面正在熱身的高二三班,“聽說他們班新轉(zhuǎn)來個體育特長生,打后衛(wèi)的。”
蘇辭辰點點頭:“好像叫盧南星。”
比賽開始前,呂主任特意走過來,看了看兩隊的衣服,欲言又止:“你們這服裝...很有特色?!?/p>
廢話!
高一三班和高二四班的隊員各自熱身。
陳承澤環(huán)顧四周,皺皺了皺眉:“怎么沒見著張文君?”
韓云樂正往腿上綁護膝,聞言抬頭:“他說他不想?yún)⒓舆\動會,嫌太累了。”
“不對勁,”陳子澄插嘴,“張文君平時訓(xùn)練最積極,上周還說要在運動會上拿名次?!?/p>
場邊傳來一陣騷動,只見林悅急匆匆跑來,手里攥著一盒胃藥:“你們看見張文君了嗎?他早上又胃疼了!”
眾人面面相覷。陳承澤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我去找他?!?/p>
在教學(xué)樓拐角處,陳承澤發(fā)現(xiàn)了蜷縮在長椅上的張文君。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卻還強撐著翻看比賽流程表。
“裝什么英雄?”陳承澤一把抽走流程表,“胃疼還硬撐?”
張文君勉強笑了笑:“小毛病...不想耽誤比賽……”
“傻逼!”陳承澤霸道的拽起他,“醫(yī)務(wù)室還是回家?選一個。”
“真沒事……”張文君話沒說完,突然弓起身子,疼得直抽氣。
十分鐘后,校醫(yī)給張文君打了止痛針。林悅紅著眼睛守在床邊:“你傻?。∥笣冞€硬撐!”
門外,蘇辭辰扒著窗戶偷看:“嘖嘖,林悅兇起來比李老師還可怕。"
“行了?!?/p>
陳承澤把幾個偷看的腦袋按回來:“讓他休息。我們得贏下比賽,不然這傻子肯定又要自責(zé)?!?/p>
眾人回到賽場繼續(xù)熱身準(zhǔn)備。
黃毛一邊運球一邊斜眼看向蘇辭辰他們,嘴角掛著挑釁的笑:“喂,穿得跟熒光棒似的,等會兒別哭著下場。”
蘇辭辰正在系鞋帶,頭也不抬地回懟:“先操心你那頭黃毛吧,老呂可盯著呢?!?/p>
鄧飛臉色一僵,下意識摸了摸頭發(fā)。昨天被呂主任當(dāng)眾訓(xùn)斥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陳承澤走過來,把一瓶水塞進蘇辭辰手里:“少廢話,用實力說話?!?/p>
裁判哨聲響起,雙方隊員列隊。高一三班首發(fā)是陳承澤、蘇辭辰和陳子澄,對面則是鄧飛領(lǐng)銜的三人組。
第一局開始,鄧飛果然來勢洶洶,開場就連續(xù)突破得分。他每次進球都要沖著蘇辭辰挑眉,囂張至極。
“別急,”陳承澤在暫停時按住躁動的蘇辭辰,“讓他們先得意會兒。”
重新上場后,局勢突變。陳承澤一個假動作晃過防守,助攻蘇辭辰三分命中。接著陳子澄搶斷成功,快攻上籃得分。高一三班和高二四班打出一波8:0的小高潮。
“漂亮!”場邊的韓云樂跳起來歡呼,"澤哥牛逼!大學(xué)霸牛逼!"
第一局結(jié)束,高一三班以21:15領(lǐng)先。鄧飛臉色鐵青地走向休息區(qū),把水瓶摔在地上。
第二局,高二四班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派出兩人專門盯防陳承澤。比分膠著上升,最后十秒雙方戰(zhàn)平。
蘇辭辰接到傳球,卻被鄧飛死死防住。
“小孩!”陳承澤突然從底線穿插過來。
蘇辭辰心領(lǐng)神會,一個背后傳球。陳承澤接球起跳,在終場哨響的同時將球投出——
籃球劃出完美弧線,空心入網(wǎng)!
“啊啊??!”高一三班和高二四班的同學(xué)沖上場慶祝。
蘇辭辰興奮地跳起來,被陳承澤一把抱?。骸案傻闷?!”
鄧飛站在一旁,臉色難看至極。他走過來惡狠狠地說:“別得意,還有第三局!”
陳承澤松開蘇辭辰,上前一步擋在他前面:“隨時奉陪?!?/p>
烈日下,兩個隊伍劍拔弩張。裁判哨聲再次響起,決勝局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