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叫屈的錢巧巧原本有一段臻致的愛情。有舒心暢意的愛人。巧巧是碾子莊人，莊子大人口多，是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她家緊鄰鄉(xiāng)文化站，文化站是最熱鬧的地方，文化站前庭閱覽室滿柜滿架滿臺子是書刊，雜誌，畫報，還有連環(huán)畫小人書。面街的玻璃窗內(nèi)有時展出令人捧腹的漫畫和各處生動的新聞；鄉(xiāng)村干部、農(nóng)業(yè)社社員、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濟(jì)濟(jì)來爭閱，文化氣息彌漫了歡樂的新農(nóng)村，每當(dāng)晚黑燈亮?xí)r，文化站即涌滿了人群，文娛排演吹拉彈唱、戲曲話劇歡聲笑語，農(nóng)家樂擠滿了空間飛出窗外，淘淘聲樂彌漫滿莊，甜美了廣大民眾的耳鼓，刺激了敏感的興奮腺體，揪住勞動者的心，消化去田間一天來的勞作疲勞，激發(fā)出沖天干勁，憧憬著社會主義幸福生活美好的未來。尤其是年輕人?。〕瘹馀炫?，熱情涌動，豪情奔放，文化站是聚集賁青情感激越奮飛的地方。
每當(dāng)晌晚，錢巧巧從地里回來，丟下農(nóng)具，三下五除二扒拉了二口飯，‘吱溜’一下即鉆進(jìn)文化站，她妹子紅綾子極為不滿指她后影俏聲罵：“魂掉啦！飯一扒，筷子一甩，碗一推，鞋子一拔，急燥火忙瞅相好的去啦!”一攤子家務(wù)落在妹子手上當(dāng)然她不滿。巧巧也是年輕人，長相雖沒那么俊俏，還算上得臺面對得起大家；女大十八變嘛！越長越上線；齊耳短發(fā)，圓圓大臉，硬朗朗兩膀條子，虎虎生風(fēng)有力，走路腳跟落地蹭蹭響，滿身折射出青春朝氣；颯爽英姿，干練利索不愧為鐵姑娘突擊隊長。文化站內(nèi)濃郁氣息感染了她，她的心也起飛了，開初也跟著學(xué)文娛，搞宣傳；走臺步，調(diào)嗓子，奈何她五音不全吐字不清，易丟詞忘句常走調(diào)，文化素養(yǎng)跟不上。想擔(dān)綱且又不著邊兒，自嘆文化水平低，沒這天份。但她跟后做后勤跑龍?zhí)祝虬咽肿鲭s活熱情不減；久而久之，由感佩到親熱，走在其他姑娘前面；她心尖撞上一個人，知道是誰？就是文化站樹新頴創(chuàng)新意的策劃者；文化站長李亞成，有人叫他小成子。她說；她倆同歲，連生日也緊靠在一起，是天生的緣份——一個白白凈凈留著三七小分頭，斯斯文文略帶幾分羞澀的小后生。整天樂呵呵逢人開口笑，見得長輩；大叔大娘不離嘴，那種親和力，簡直使人拉近了三五步。他二胡、笛子、嗩吶、風(fēng)琴均會使，自編自演還會唱。又有人見人誇的一手毛筆字，美術(shù)繪畫功底也不賴，水粉畫、素描、漫畫、年畫、水墨畫都養(yǎng)眼。從莊東頭到莊西頭約有七八塊黑板報，無論書白，著藍(lán)，涂黃，點紅，描繪出的刊頭，與寫出的文章首尾相配，見之人人均翹母指稱譽，他定期出刊上墻，屆時均引聚觀眾涌集來漫品細(xì)讀；欲知國家大事，世界新聞在頭版頭條。凡政府政策法令的闡述，農(nóng)業(yè)綱要六十條宣傳及本社隊的好人好事之褒揚，及時傳遞到社員大眾心間。鄉(xiāng)村領(lǐng)導(dǎo)極為滿意；鄉(xiāng)長書記都贊譽：“小成子手疾眼快腦子靈，小小文化站處處表現(xiàn)出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 新氣象，播發(fā)正能量！”
最近又辦了燈光玻璃文化櫉窗，天一黑，鄉(xiāng)下沒電，文化站面街櫥窗內(nèi)先亮起幾盞沼氣燈，格局展現(xiàn)，多為喜聞樂見的時事新聞、有詩詞、有歌謠、有小品還有插圖?；ɑňG綠趣味忒新奇，時有亮眼新頴‘小靈通’，刊出張家長李家的案頭故事，幽默風(fēng)趣，作者都是本鄉(xiāng)本土的文藝青年現(xiàn)炒現(xiàn)賣地投稿，篇篇好人好事的贊頌散發(fā)出芬芳的鄉(xiāng)土氣息，適時養(yǎng)眼，天天如此燈光窗前人影瞳瞳都在爭相覽閱。
大碾子莊里會動毛筆的人不多，凡代寫書信、申請、呈文有請他從不推讓，若逢年過節(jié)鄉(xiāng)親們家家戶戶迎春楹聯(lián)，平安祝福，忙得不可開交。新春里莊前村后喜事多，東鄰西居嫁女娶媳婦寫庚帖；頌‘姬子彭年，蘇才郭?！矐c合巹詞，字跡嫻熟娟秀，讓人耳目一新。
姑娘家的心比針尖還細(xì)，她怦然心動時時處處關(guān)注李亞成的所作所為；待人接物，音容笑貌，聰明才智，一一盈滿了眼球，植入心田。特喜歡他的憨態(tài)，微笑……他的歡樂都是照進(jìn)她心底的束束陽光。敏感是愛情的動力，貌似大大咧咧的錢巧巧內(nèi)心世界春花爛漫、顯形于眉宇間，體現(xiàn)在行動上；干脆她不跑龍?zhí)赘淖鲭s務(wù)了，就大包大攬了李亞成的生活起居儼然成主婦，心戀往縱深處伸展……
最近，家作懶外作勤的口號在家庭炸響，每當(dāng)她神不守舍地吃罷飯甩下筷子，抹嘴走人去文化站，妹子紅綾子就毫不客說的抗議了；“去燒香看和尚了?！闭Z言直截了當(dāng)揭瘡疤，她滿不在乎，心自明白還暗自承謝而洋洋得意；此時此刻她腦海里想的，心里裝的，夢中叫的，就是他！眼波中閃現(xiàn)出就是他身影，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若每天從早到晚如未雙相謀面 簡直貓爪在繞心，真想大呼：“愛情萬歲！”來抒發(fā)心中甜蜜，小妹的情竇未開亦不知個中滋味哦！
妹子紅綾將此秘密告訴母親，媽媽早已心知肚明，確切地說；其心結(jié)不亞于女兒心思甚至有過之無不及。就李亞成的口碑傳聞，媽媽聽到的，見到的早已羅列成具象，又描繪出藍(lán)圖，真是丈母看女婿越看越著意，于或有人與無人之時她的誇耀；均大成子長，大成子好常掛在嘴邊。別人叫小，她們喊大，予愛昵他稱；‘大成子?！顏喅勺焯鹦墓?，遇事實誠。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巧巧媽樂得笑在眉頭喜歡在心頭；比兒子還親熱。她只生了兩丫頭，心里總惦著；‘不知肯上門來啵？’心想他已叫出的；干媽，干娘的，不如干脆將‘干’字去掉，直接叫媽叫娘，該多好！巧巧媽在一門心思地推演 越推越深，見得；倩女快婿，歲月靜好，稱心滿意，阿彌陀佛！
李亞成是鄰鄉(xiāng)人距此二三十里地，隔鄉(xiāng)調(diào)遠(yuǎn)的，男孩子縫補漿洗諸多不便，錢巧巧早已駕輕就熟地練達(dá)，粗中迒細(xì)誠摯認(rèn)真地補上這一課。隔三差五的端來細(xì)心烹調(diào)的可口小菜，并言明這是她自個做的，那是媽做的……有時還捧出書本來問這問那，譯者意真情切，聽者笑逐顏開，不管是真問假問，其卿卿我我錢巧巧總想演繹銀幕上的劉巧兒那樣自由戀愛，自我選擇對象，新世代的女青年遐想得天真爛漫。
李亞成是縣文化館介紹來的，他表舅是文化館長，初中沒畢業(yè)。他聰明睿智，勤奮好學(xué)是個好小伙子，家庭人中多勞力少，家境不寬裕，他認(rèn)真操作這份差事。
此刻錢巧巧常掐指卜算，何時是他大成子上門來提親換庚帖，合婚對八字時日？美麗的希冀在熱戀中高漲，媽媽也為女兒的婚事處處張羅鋪墊。眼前發(fā)生和發(fā)展趨象完美，媽媽心悅，巧巧高興，就是妹子紅綾氣她不過，心泛堵說：“好事全你占了，好故事全你聽了，好男人讓你現(xiàn)了，攤上我的；一日三餐鍋碗瓢盆一大堆得洗滌，地面要掃，桌子要抹，衣服要洗，做不盡的家務(wù)躉在我面前，我上學(xué)還得煮豬食喂豬。你看；天生福命，飯米粒未扒盡就撂下碗，一抬腳吱溜走了，天未晚吶！太陽還掛樹梢那兒，魂神由哪牽著？”讓她真說到了；魂魄由遷，神已不守舍了。接著又說：“拾到紅棗當(dāng)火芒子吹了，兜著吧，黏著吧！要不打兩耳子送過去吧，礙我眼煩！”
“別酸酸的嘮叨，擔(dān)待些，好妹子，姐心內(nèi)有數(shù)，趕明兒等你長大，為你找個俊俏的，人品好的，有出息的，再陪你厚實的嫁妝。”
“好了，好了，自己留著吧！不稀——罕！”
“下地掙工錢供你上學(xué)也是貢獻(xiàn)呀！”
“去吧，去吧，有情人之有情人，去演戲吧，去演梁山伯與祝英臺吧！”
一天，文化站的熱鬧在歡聲笑語中結(jié)束了，巧巧習(xí)慣地轉(zhuǎn)悠到后院宿舍，她熟悉大成子的住舍朝向，見門虛掩著，門外夜闌聲寂，她推門進(jìn)去，幽幽燈光閃閃黯淡，房靜無聲，拾起洗凈曬干的一堆衣服隨手一一折疊起，再去翻閱床頭邊的書，在識字班粗認(rèn)了幾個字再經(jīng)大成子盡意輔導(dǎo)也能粗疏地讀小說了，看了影劇中的劉巧兒說唱；‘我種地，你書畫，晚間教我學(xué)文化?！D覺意興滿滿的甜美，此刻無意廻避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之比及……神往間，突然被人抱住后身子，她以為是大成子鬧嬉皮的；咋的？燈滅了，即被抱上了床，解去上衣又急急扯褲子，她急叫：“別！別！別鬧！”開始極力推讓，耐不住久浸滋漫在心底的愛戀；純凈的愛情消除了青春少女之羞澀，次次涌動今又涌動，情到深處，心有靈犀，何必多言相拒，無瑕顧及淑女的矜持及貞操的防守，由是自然的腹忖；既是心上人，遲早要碰上的，心底由不迎合……在接手行事的過程中，越發(fā)覺得對方行為粗魯，氣息張揚，疑竇叢生！事畢匆匆穿好衣，亮起燈照前一看；“?。“]皮狗！你！狗畜生！”錢巧巧失身頓覺得坍了青天，沉了陸地，一團(tuán)烈火灼在心尖，一枚骨刺鯁在喉頭，眼睛在噴火，手心直冒汗，從牙縫里迸裂出：“畜生王八旦！”這畜生你道是誰？噫吁戲！新來鄉(xiāng)政府跟班跑腿兒的通信員史躍禮，只見他笑吟吟地哈著氣，錢巧巧越看越生火，周身澎渤，熱血沸騰，象匹發(fā)怒的獅子隨手抽出李亞成夾腳被頭用的有三尺長三指寬被的竹片夾子，咬緊牙關(guān)，泯緊嘴唇將一腔怒火聚集傳遞到手握的竹夾板上劈頭蓋腦的猛抽猛打；可憐的史通信員頭裹了棉被滿床地翻滾、躲讓逃閃，哀哀求饒，哭喪了嗓子喊：“好妹子，我不該，我不該！饒了我吧，以后我會一輩對你好，變牛變馬聽使喚，立個長生牌位，一輩子侍奉你……”
此時房門開了，李亞成冒忒出現(xiàn)在眼前，他見史躍禮頭裹著被子只露兩眼睛象搗蒜似的哀號求饒，想上前勸阻，卻見巧巧紅一半黑一半的臉上淚水一片，怒火與惶恐交織，惡狠狠甩去竹板子 手指大成子鼻尖咬牙切齒只道出一字“你??！”
“我？”他嚇了一跳，一臉霧水，茫然無措，見得巧巧沖出房；‘乒‘的一聲，門摔聲碎，她又回頭狠聲罵出：“挨刀攮子的，記著，記著總要磕你頭！”
大成子慌張地問：“啥事？”
史躍禮稍稍褪下被子露出光光腦袋，吸呼出一口大氣，悠悠地說：“園里鮮花是給人采的，砧板上肉是給人啖的，帶把兒角色是春天發(fā)情的貓，貓見了魚，有腥如何不嚐？肉高掛梁上會發(fā)臭，貓見著沒吃會相思瘦，誰是傻小五見葷腥不想沾？這等行貨子，彼此見識，我痛快，你樂意，何必嘎兇！”
“你放屁！下流痞子！”李亞成似有所悟，也來了無名火。
“這哪跟哪！甚上流下流的，上流在傳種崩芽，下流是發(fā)情蠱仔，只不過應(yīng)個景，咋呼個啥呀！”史躍禮在東尋一詞西找一字一句狡辯。
史躍禮的出現(xiàn)咋會在李亞成宿舍里，原本他同宿舍人嫌惡他懶惰，衣著不洗不換不干凈，襪臭鞋臭腳更臭，夜間呼嚕如雷震醒一宿舍。合伙欲趕他走，遂尋個理由就推去文化站與李亞成抵足而眠，小李子很隨和，愿應(yīng)人之求；沒幾天就犯上這事兒了。
史躍禮身和手挨了打，心里卻痛快，他本是能吃得下磚頭也能屙得出瓦片的主兒，扭著脖子瘸著腿來上班；鄉(xiāng)政府看門老頭說了：“沒繳稍的混蛋狗，干的不成形人之事，他娘的，黑頭蟲不可佑，佑了會吃人肉！”史躍禮知他在嘲喻自己卻不敢惹，他是老游擊隊員，在辯白大成子好事做出了格。
賊心惡膽的史躍禮撿了個大便宜怎能捺住貓兒搭爪的慣性，蒼蠅竟血怎改得狗不吃屎？澈嘗女孩兒初次胴體深處的秘密，他怎能放下嘴中獵物？賭徒的價值不在乎拿一手好牌，而在于打一手孬牌；他說沒有不敢干的事，只有不敢干的人?；诤奕f分的錢巧巧一會兒惱恨李亞成是榆木疙瘩豬腦子，惹鬼為害。又一會咒罵史疤伙是千刀萬剮的賊禍畜生心，人說啞巴吃黃連有苦訴不出，我唅的苦比啞巴還難受??！她指天責(zé)地發(fā)誓；“疤狗日的，雷打張記豹，我會一報復(fù)一報！”怨歸怨，恨歸恨，一個赤手空拳的女流焉能敵得了彪凜壯漢？暫無時機且將掉下的牙往肚內(nèi)咽，苦果且忍耐吞下。
山不轉(zhuǎn)水在轉(zhuǎn)，史躍禮象噬血綠豆蒼蠅哪能放過帶腥的目標(biāo)呢！他是夢在心里想，打噴嚏鼻子癢的行貨子。這倭傀戲仍接著演；夜貓子來叩門了，不請自來畢恭畢敬幾乎三叩九拜地進(jìn)錢家門，那股子嘻皮笑臉地低三下四的模樣直讓錢巧巧惡心得犯胃，即惡狠狠將拎來的東西慣出門外；巧巧媽不知就里倒責(zé)怪丫頭不盡人情，俗說；手不打笑臉?biāo)投Y人……如此一來二去且將愛貪小便宜的巧巧媽引上了鉤；‘干媽，親娘’的哄得她陀螺轉(zhuǎn)，且氣得巧巧氣心顫顫,罵：“狗賊！我沒去找你茬兒你到找上門來現(xiàn)世報？慣會吮癰舐痔的油嘴兒，運動了老娘為你說話，你個犯夜的倒拿住我的不是了，真的反了！”由此一來二往待久了；巧巧媽方悉知那日的生米煮熟飯的事兒也惱喪不已，欲推委，而兩手無措，好似餓眼兒見瓜皮，沒選擇的機會 好的孬的她都攬搭下……然而厚顏無恥的史躍禮縱然使出渾身解數(shù)，巧巧終是湯水不泯，油鹽不進(jìn)；旋是惡言惡語相向；如此強烈的抗拒，直使他擾首掻耳地抓狂 細(xì)審之；她恨誰？愛誰？不是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是人之情感相向?qū)αⅲ厘X巧巧的心緊系李亞成，欲得巧巧必先搞掉李亞成，歪骨邪心的史躍禮他決意斬斷她愛之情絲，使其愛戀斷了縺，先剜去她心頭肉。
至此滿懷狗雜碎的史禮燃起歹毒妬火即泛起沉渣。常言道；不怕賊騷擾，就怕賊計算。他的魑魅魍魎在本村曾牛刀小試過，今天再要耍起來玩玩。時值反右斗爭水深火熱，抓右派的罡風(fēng)正勁，剩此東風(fēng)他率先檢舉揭發(fā)李亞成用自裝的收音機夜間收聽靡靡之音，還稱在你我他間傳播擴(kuò)散，又將平時東鱗西爪的只言片語加油添醋的無限擴(kuò)張放大，拼湊出種種罪狀。還唯恐上綱上線的分量不足，罪責(zé)?羅不得力。隔天又直接去鄉(xiāng)政府辦公室當(dāng)著康書記柳鄉(xiāng)長易秘書的面，再誇大其詞地編造說：“毛竹筒，兩頭空……”易秘書知是童謡，童言無忌分明又在落井下石，于是拍案而起，大聲呵斥，怒指史躍禮：“別說啦，夠了，夠了，再說你也是反革命！”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從他臉上掠過……不怕對頭事就怕對頭人。推動泰山落井下石，心懷叵測的史躍禮死拽不回首的小動作不斷，直到將李亞成被送去鎮(zhèn)江彎山煤礦勞動改造，史躍禮才松下氣吐出一口，囫圇一覺睡到天亮。
錢巧巧待到李亞成押解臨行前還淚眼汪汪癡癡地說：“等你，等你一輩子，你是冤枉的?！比胱锛有痰睦顏喅桑J(rèn)資排輩按身價等級考量是不夠格的，他是不在編的臨雇人員，時值鄉(xiāng)內(nèi)的右派數(shù)字不足，為自圓其說且安上個小‘牛鬼蛇神’頂個坑做出個爛芋充薯勾當(dāng)。一個小青年初出茅廬有知識，懂道理，熱情高，有能力，帶著澎渤朝氣涉入社會方半步，才淺嘗到新社會幸福生活的甜蜜即成運動的犧牲品；望著遠(yuǎn)去的囚車，鄉(xiāng)政府幾位領(lǐng)導(dǎo)婉惜不已，在想；這塊文化陣地，誰來主宰掌勺，搞得那么熱火潮天？又想；沒他去墊背，這坑拉誰去填？由他去了；撥出蘿卜地皮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