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六年，妻子的個簽始終是一句話。“何以渡清歡，
池魚思故淵”我從未深想過其中有什么含義。直到我孩子周歲宴那天，一個男人不請自來。
臨走時留了封大紅包，落款是顧淵。那天我如夢初醒。才明白那句話，
是她對另一個男人隱秘而盛大的告白。而我什么都不是。1孩子周歲宴那天，賓客滿堂。
一個男人不請自來。西裝革履，臉上卻沒什么笑意。我以為是沈池池請來的客人，
她卻黑了臉。她緊張地回頭看我。我猜測又是年輕時的哪個追求者，沒有深究。
那男人直奔我來，站定，端起酒杯敬我。“恭喜，孩子長得真可愛，叫什么名字。
”我笑著看向嬰兒車里的寶寶：“她叫清歡，孟清歡。”“清歡。
”短短兩個字被他念得無比繾綣?！昂我远汕鍤g，池魚思故淵，這名字真好聽。
”他的目光徑直越過我，看向沈池池，眼睛里有淚意閃過。我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氣氛一冷，還是沈池池率先打破了沉默?！皦蛄耍愫榷嗔?。”其他朋友立馬出來打哈哈，
半推半扶地將男人帶離現(xiàn)場。那男人帶淚的目光揮之不去，我忍不住問沈池池：“他是誰啊，
之前沒聽你提起過”她委屈巴巴地撒嬌，“一個討厭的客戶?！蔽冶凰盒Γ瑳]有追問。
只當是周歲宴的一個小小插曲。只是我沒有注意到。后半場的沈池池一直心不在焉，
始終盯著門口的方向。2宴席散場，堂兄來小包廂找我，進門就往桌子上丟了個厚厚的紅包。
“剛剛有個男的，丟下紅包就走了。飯都沒吃。”他覷著我的臉色，遲疑開口：“我總覺得，
他和沈池池不簡單?！蔽业男奶艘慌摹Ｄ请p帶著淚意的眼睛又在我面前閃現(xiàn)。
堂兄見我沉默，連忙安慰我?！翱赡苁俏蚁攵嗔耍@些年沈池池對你怎么樣我們都看在眼里，
她不可能有花花腸子的?！被楹笕辏虺爻匾恍膿涞叫〖疑?，對我更是溫柔體貼。
人人都說我命好，能娶到沈池池這樣的老婆。這些年，雖然沈池池的追求者不斷，
但是從來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我應該信任我的妻子。想到這里，我努力甩走心中的不安。
我剛想回答堂兄的話，余光看到桌上的紅包封面寫了字。不由自主地拿起來一看。
兩個方方正正的字，字跡狂放?！櫆Y。清歡，池魚，顧淵。一聲驚雷從心底響起。
今天所有的不安都落到了實處。3“青山，你怎么了，突然臉色這么難看？
”堂兄的目光跟隨我落到那三個字上，幾乎瞬間，他明白了?！拔胰フ宜?！她把你當什么了？
”我用盡全力拉住暴怒的她，言辭間不自覺帶上懇求。“別去，你等我問清楚好不好？
”我抖著手掏出手機，給沈池池打去電話。視頻電話被掛斷。我不依不饒，三次之后，
電話終于被接起。畫面這段我的眼眶泛紅，死死搜尋她的背景。只有一片白白的墻。
沈池池面色如常，只是聲色有點嘶啞。“怎么了老公？”“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察覺到我情緒不對，沈池池有點慌了。鏡頭晃動，我看清了一閃而過的白色床鋪。
沈池池在酒店。我閉了閉眼，絕望在心底蔓延。“你現(xiàn)在回來，我有話要問你。
”沈池池沉默了，接著是一聲輕哼。那一瞬間，我明白了鏡頭之外的那個人是誰。顧淵，
他們一定在一起。沈池池白著臉解釋：“老公，我有個客戶喝多了，
我把他安頓好就回來好不好?！蔽夷抗獬脸粒骸吧虺爻?，你的這個客戶，是叫顧淵嗎？
”沈池池不可置信地向身下看去。接著視頻電話被掛斷了。我終于繃不住了，
用雙手蓋住眼睛，無聲的流淚。從我和沈池池戀愛那天起，她的個簽就沒有變過。婚后兩年，
她懷孕了。我問她寶寶起個什么名字好。她想都沒想就答我：“清歡?！蔽耶敃r毫無所覺，
只覺得她和我一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所以早早起好了名字。直到剛剛，我才驚覺。
原來她還有個不清不楚的前任，叫顧淵。連我孩子的名字，都不過是他們play的一環(huán)。
可他憑什么呢？憑什么一邊深情懷念前任，一邊和我走進婚姻呢？心沒有騰干凈的人，真臟。
4沈池池趕回來的時候，賓客散盡。我一個人哄著孩子睡了覺，送走了盛怒的堂兄。
她在門口踟躕著不敢進來。我有些疲憊，自嘲一笑：“和你的客戶醒完酒了？
”沈池池噎了一下，然后開口解釋。“顧淵。是我小姨家收養(yǎng)的哥哥?！薄爸皇歉绺?？
”沈池池沉默了。“你和他，是愛著，還是愛過？”沈池池依舊沉默。有時沉默就是答案。
我看著眼前人，今早我睜眼看到她，還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覺得沈池池是最好的老婆。而今再看，突然覺得她好陌生。我好像從未看清過她。
沈池池的臉在我眼前越來越模糊。我突然不想問了。拉扯間，桌上的酒杯跌落。
我的腳被玻璃劃過，鮮血洇出。沈池池嚇了一跳，接著俯身去看我的腳。她蹲下來，低著頭，
一邊捂著我的傷口，一邊蒼白辯解。“老公，我和顧淵，真的是清白的。
”“我是真的想過要好好跟你過日子的?！薄澳憔彤斶@件事沒發(fā)生過好不好，
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他。”我靜靜地看她，把腳抽了回來?！吧虺爻?。
或許你和他真的各有各的不得已，你們愛而不得，痛苦不已，你們遙遠地關(guān)心和注視彼此。
”我俯視沈池池，接著開口?！翱珊臀矣钟惺裁搓P(guān)系呢？
我憑什么做你們偉大愛情的遮羞布呢？”“我不允許，你也不能，這么侮辱我和我的孩子。
”我每說一句，沈池池的頭就低一分。話都盡頭，她不再假裝忙碌，收拾玻璃的手停下。
她的眼淚一顆顆砸向地面。半晌，她甕聲甕氣地開口：“青山，我是真的愛你，我求你了，
我真的求你，你原諒我好不好?！蔽也辉?。我只想吐。5理智回籠，我直視沈池池，
一字一頓?！昂湍愕念櫆Y一起，滾?！鄙虺爻厥樟搜蹨I，再開口有些無奈：“青山，
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你想想我們的孩子?！彼€敢提孩子。
我的孩子本可以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負責任的母親。但因為對象是她。這些全毀了。
即便是為了孩子，我也不會妥協(xié)。我斬釘截鐵：“沈池池，我們好聚好散?！薄拔也煌?！
”我以為還有或許還有一絲愛意。沈池池的臉色更冷了：“你不能自己是單親家庭，
也想讓我的孩子也是單親家庭吧？”我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這句話誰都可以說，
可我從沒想過。這個人會是沈池池。昨天還把我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人。
今天卻不憚于用最惡毒的話來傷害我。從發(fā)現(xiàn)顧淵到現(xiàn)在，我的腦子一直是蒙的。直到此刻，
被背叛的實感終于傳來。千肢百骸，痛不欲生。所以沈池池，這就是你欺負我的原因嗎？
因為你知道我最真實的隱痛。6那天之后，我和沈池池分居了。誠如她所言，
我確實是單親家庭。三歲那年，我爸說要尋找活著的意義，不想渾渾噩噩一輩子。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也是那年，他和外面的女人生了個孩子。剩下我和我媽兩個人。
她焦躁苦悶地撫育我，我在不安和自卑中生長著。越長大，我就越像我爸。
我媽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奇怪。我知道，她忍不住想起我爸，她恨我，也愛我。
沈池池來我家的時候，我媽第一反應就是我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我還沒說話，
她就一句接一句地砸過來?！澳阋粋€男人，做事不要那么小家子氣，池池都來接你了，
你快點跟她回去吧?！蔽蚁朕q解，出軌的人不是我，是她。男人的自尊心，
卻莫名的讓我難以開口?？粗译y看的臉色，我媽補充道：“青山，
媽一個人把你養(yǎng)大吃盡了苦頭，可媽從來不在你面前訴苦?！薄皨屢膊幌Ｍ愣嘤谐鱿?，
就一個要求，別變成你爸那樣?！彼f到最后，幾乎哽咽。我卻頭皮發(fā)麻。“媽！
你能不能別說了！”我?guī)缀醣罎?，反手把房門重重關(guān)上。我不明白，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我。
為什么個個都要來逼我呢？7那天，我還是和沈池池回了家?；氐郊?，
她第一時間把手機遞了過來?！澳悴辉诘倪@幾天，我已經(jīng)把事情都跟他講清楚了。
”“你放心，以后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生活?！薄扒嗌?，不要鬧了好不好？
”我置若罔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八赃@就是你給孩子起名叫清歡的理由？沈池池，
你和他真惡心。你讓我拿什么相信你?！鄙虺爻厮坪踉缇土系轿視@么說。
反手撥通了一個電話?！靶∫?，”她聲線干澀，“顧淵…相親的怎么樣了？”“挺好的，
顧淵回來說人不錯，他想結(jié)婚了?！彪娫拻鞌啵虺爻赜悬c失控地吼我。“你滿意了，
我說了我和他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我不滿意。就在剛剛那個間隙。
我突然想起來我和沈池池婚禮那天。最遠處的那一桌上，坐了個男人。西裝革履，
比我還要像新郎。直勾勾地看著我們。沈池池那天數(shù)次哽咽。我很少見她如此感性，
當時堂兄還和我笑話她是個哭包。言辭間卻滿是羨慕：“沈池池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沒想到還有這么一面?！薄敖裉焖谂_上哭的時候，我真的又相信愛情了?！比缃裣雭?，
臺下的那個男人不就是顧淵么。再看看如今沈池池發(fā)怒的樣子，我被自己蠢得發(fā)笑。
沈池池從來不是一個好演員。這么多年，遮蔽我目光的，是我對她的愛。
我當時沉浸在結(jié)婚的喜悅和娶到心上人的歡欣中，對周圍的異常毫無所覺。
我以為她在為了我們幸福的未來落淚。其實她感傷的是不能和他一起攜手的余生?；剡^神，
沈池池的手機再次響起。“沈池池，顧淵……顧淵出事了！”電話里的聲音我聽得真真切切。
沈池池起身要走的時候，失望不可抑制。我聽見我一字一句開口：“沈池池，你要是去了，
我就真的不會回頭了?！睕]回頭的人是沈池池。8我靜靜站立，毫無知覺的一小時后。
顧淵解答了我所有的疑惑。一條私信發(fā)到我的手機上?！澳惆阉€給我好不好？
”我下意識點進他的主頁。每一條，記錄的都是他和沈池池在一起的日子。下滑到底，
最早的一條視頻，是四年前的三月份。鏡頭下沈池池看向顧淵，帶著笑意的目光飽含深情。
也是這一月，沈池池問我要不要結(jié)婚。她說她想有一個家了。我記憶里那天她看向我的眼神，
和視頻里一模一樣。同一年的十月，我們結(jié)婚了。那件沈池池說穿在我身上非常漂亮的西裝。
原來早一步有了其他主人。鏡頭下女人滿臉淚痕，踮起腳尖親吻他。
配文是【我把我的女孩還給世界了?！康谝淮萎a(chǎn)檢，她一聲不吭去了醫(yī)院。
直到她回來我才知道我們有了孩子?？伤置髟谀悄腥松砼孕Φ臓N爛。
眉眼里的深情和望向我時一模一樣。合照里她戴的那條圍巾，還是她離家時我親手系的。
甚至臨盆前，沈池池突然失聯(lián)的那晚。我也在這里找到了她的去處。圖片里她挺著大肚子，
在醫(yī)院為了另一個男人忙前跑后。那天我印象深刻。常年胃病加上她的失聯(lián)。
那天我也在醫(yī)院，胃出血，無人關(guān)注。四年。五百七十三條動態(tài)。
字字句句都含著沈池池的影子。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心臟就緊一分。
原來我和沈池池人人艷羨的愛情里，她有那么多不在場的時刻。而我毫無所覺。
私信一條條進來?！拔液蠡诹恕Ｎ夷芸闯鰜硭⒉婚_心，既然你不能讓我的女孩幸福，
那就放手吧?！比昼姾?，我回復，“人我不要了，你讓她買單離場。
”10對面接著發(fā)來一段視頻。視頻里女人從調(diào)笑到驚呼，最后是大聲喊痛。
我聽到顧淵驚恐的聲音：“你下面怎么出了這么多血？”看了眼日期，我手腳冰涼。
在女兒出生之前，我們還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媽媽的肚子里待了五個月。
等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沈池池抱著我痛哭。醫(yī)生說早就有流產(chǎn)的跡象，埋怨我不夠上心。
我心愛的女人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我的孩子支離破碎，沒能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
那天我枯坐到天光大亮。我覺得是我自己辜負了對沈池池的承諾。是我不配做一個父親。
我悔恨。那一刻我覺得我真的成了父親那樣的男人。我最痛恨的那種男人?？稍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