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秦嶼第七年,我懷孕了。上流圈子說我總算靠著孩子熬出了頭??蓻]三個月,
孩子夭折腹中。觥籌交錯的宴會上,秦嶼紅著眼給了我一巴掌。我卻對著他笑靨如花。
“秦總,失去至親的滋味如何???”他紅了眼,罵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對啊。
我是個瘋子。秦嶼,你怎么敢來招惹我的?01最開始,秦嶼不知道是我故意弄掉孩子的。
他趕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昏迷在醫(yī)院里。聽醫(yī)生說,我昏迷了多久,他就在床邊守了多久。
上億的合作,說推就推了。我醒來就看見半靠在凳子上小憩的秦嶼。他一直握著我的手,
幾乎在我醒來的一瞬間,也跟著醒了。帶了倦色的眼眸像湖泊,一層層涌上悲傷,
眼角甚至有已經(jīng)干涸的淚痕。不得不說,秦嶼真他媽會演戲,無措和痛苦太以假亂真。
就像他真的有多愛我一樣?!跋南模氵€年輕。”他握著我的手,像是跟我說,
更像是跟自己說,一遍一遍地重復(fù)?!拔覀冞€有機會,我們還會有機會。
”我看著窗外暮藍色的天空,倏然笑了?!扒乜?,林煙漂亮嗎?”他新?lián)Q的總助。
年輕貌美高材生。放棄在硅谷年薪百萬的機會,肝腦涂地追隨秦嶼。
不久前兩個人共同出入巴黎總部的商會。被媒體蜂擁而上,圍著拍照。
畢竟我跟了秦嶼整整九年,足以跨過一個女人的青春,也是他唯一在外承認的女友。
所以這樣的緋聞,帶上中間人看好戲的意味,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傳到我耳朵邊。
林煙在我流產(chǎn)前還挑釁地發(fā)來照片。秦嶼醉倒在酒店沙發(fā),她則愛意情濃地吻他額頭。她說,
郁夏姐,你這么努力又優(yōu)秀,我也不知道哪里勝過你,可能也就勝在年輕吧?我回,
那么祝你永遠年輕。然后這個孩子就沒有了。秦嶼眼神里是痛惜和自責:“對不起,
我不知道她這樣沒分寸?!薄拔抑皇强粗氲搅恕贻p時的你。
”“往后林煙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了?!蔽疫€是沒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白熾燈。
秦嶼也陷入短暫的沉默。也是。他已經(jīng)站在人生的最高處。權(quán)勢,人脈,商業(yè)帝國。
做慣了上位者,自然不懂伏低做小。哄我那幾句話已經(jīng)透支他給出的體面。
但大概是目光觸及到我扎著孔的清瘦手背和平平的小腹,想到那個意外到來,
又猝不及防離開的孩子。秦嶼還是軟下了聲音?!跋南?,你說吧,你要我怎樣補償?
”我微微偏過頭,露出更好看的右側(cè)臉頰,悄無聲息地落淚。聲音有一點哽咽。“秦嶼,
我今年二十九歲了,我是林煙口中的老女人。”“沒有親人,沒有丈夫,
現(xiàn)在連唯一的孩子也沒了。”“你問我要什么?”秦嶼眼神中閃過錯愕,與他斗了這么多年,
他大抵從來沒見過我自揭傷疤的脆弱?!跋南?,我娶你,好不好?”“我們結(jié)婚吧,好嗎?
”關(guān)于我們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被無數(shù)媒體拿來大做文章。那些人譏諷我死心塌地跟著秦嶼,
從花樣年華走到如今,他卻從未想過要娶我。我哽咽著埋進他的臂彎。示弱,服從,
重歸舊好。秦嶼長松一口氣?!澳愫煤灭B(yǎng)身體,其他的都交給我來安排?!边@個角度,
他是看不見我的表情的。我沒有半點悲傷。眼神里全是滿溢的惡毒。而是我太興奮了。秦嶼。
就像你渴望這個孩子的到來一樣。我也在渴望著你身敗名裂、萬劫不復(fù)。02唐喬約見我,
在一家低調(diào)的私家菜館。她開門見山地告知我結(jié)果?!傲譄煴唤夤?,整個S市查無此人。
”說完,幾乎有點咬牙切齒地笑?!澳氵€真了解秦嶼。這么多年過去,他比之前手腕更狠。
”隨后目光觸及我平坦的小腹。有點憐憫?!爸皇?,一定要付出這么慘痛的代價嗎?
”我啞然失笑。確定餐廳包廂的私密性后,摘下了墨鏡和口罩?!疤茊?,別說的這么肉麻,
咱們倆曾經(jīng)是情敵。”唐家算不上S市的世家財閥,但怎么著也是叫得出名字的商圈新貴。
她和秦嶼算是長輩口頭之約的未婚夫妻。那時候的唐喬,驕縱、美艷,跋扈到不可一世。
后來……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她父母只有這么個如珠似寶的女兒,送出國避風頭了,
一去便是這么多年。想不到曾經(jīng)相見分外眼紅的兩個女人,也能有心平氣和坐下來的一天。
“是啊?!碧茊虜噭右饷?,搖了搖頭,“你真挺煩的,郁夏,有段時間你的歌特別火,
我在國外的街頭都能聽到,陰魂不散?!彼鹧郏曇粲悬c顫抖“所以,
真的要賭上你整個職業(yè)生涯,和秦嶼魚死網(wǎng)破嗎?”“我有點小錢。
”“隨便找個偏點的國家,夠你下半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蔽也徽f話。唐喬抓著我的胳膊,
語氣放低,近乎哀求,“哪怕是為了江楓眠呢?”我終于直視她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燃起二十二歲那年一般無二的火焰?!叭绻瓧髅哌€在,
我的確會為了他不擇手段活下去?!薄暗辉诹??!薄疤茊?。”“我余生的目的,
就只剩下和所有害死他的人斗,不死不休?!?3在成為知名歌手郁夏之前。
我是梧桐南巷那家洗發(fā)按摩店店主的女兒。男顧客總比女人多,他們戲稱我媽是理發(fā)西施。
她總穿顏色鮮亮的衣服,紅唇卷發(fā),露出雪白的頸子和手臂。明麗、艷俗、生機勃勃。
孩子對母親的崇拜是天然的。我小時候?qū)W著她的樣子,揪下鳳仙花揉碎,點在自己的嘴唇上。
卻被鄰居發(fā)現(xiàn),她們聚在一起議論:“騷狐貍生出來的也不是什么好種?!薄翱刹皇菃?,
小小年紀就知道賣弄風情。”“哼,當媽的被大老板拋下了,這閨女有樣學(xué)樣,
可得看好自家的小子,離這一家子遠點!”我媽很快也覺察出來自己的化妝品被動過。
抓著我的頭發(fā)就是一頓暴打?!澳阗v不賤??!”“你怎么上趕著當賠錢貨啊?!”后來,
她喝多了也會打我罵我,喃喃著說后悔,要不是帶上我這個拖油瓶,她早就飛走了。
是我連累了她。但我如果說我不上學(xué)幫她干活,也是一嘴巴扇過來?!澳阍囋?!
”我就是在這樣崎嶇而擰巴的家里長到了十五歲。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就是江楓眠。
他家里更窮,永遠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褲子,校服上面的字母都洗掉色了。但江楓眠是個天才。
是我們老師會嘆息著說,他要是不生在這個小鎮(zhèn)就好了的程度。我們上學(xué)做同桌,
下學(xué)會在路上順路撿廢品收垃圾。江楓眠不止一次問過我:郁夏,你想不想離開這兒?
我想啊。做夢都想。甚至不需要書本上那么繁華的大城市,我只需要一個不要罵我的地方,
我只需要不必擔心挨打的家。十五歲那年的盛夏雨夜。
我從沒見過的“大老板”父親醉醺醺回來了。他和媽媽在客廳里爆發(fā)激烈的爭吵,
用盡最惡毒的話詛咒謾罵對方,摔打所有能看到的東西。那個男人說:“不給錢是吧,
信不信我把那個小崽子賣了!”我媽媽對著吼,“你他媽快點去死,沒見你養(yǎng)過夏夏一天,
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腆著臉要女兒!”我躲在房間里寫作業(yè),拼命告訴自己別害怕。
可是手指不停顫抖,眼淚忍不住地接二連三往下砸。疾風驟雨里,窗戶被輕輕敲響。
我差點以為那是錯覺。打開窗,濕漉漉的江楓眠就站在外面,他渾身被淋透了,
只剩一雙眼睛在黑暗里閃閃發(fā)亮?!坝粝模覕€夠兩張車票了,你跟不跟我走?
”04江楓眠來踐行他之前的諾言。我們就那樣在夏日雨夜里出逃。少年的手用力抓住我的。
他掌心有干活留下的薄繭,可是握得很緊,我忽然一點也不害怕了。記憶中,
我們足足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綠皮火車。一張站票,一張坐票,就那么輪流坐著。
在火車的鳴笛聲中駛向未知的未來。我問江楓眠,我們?nèi)ツ睦??“S市,”他笑,
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老師給我推薦了一個物理競賽,是托關(guān)系弄來的名額,
只要拿獎有五百塊!”江楓眠已經(jīng)足夠聰明,他計算過好幾條路線,從大巴到火車票錢,
他的書包里有書也有干糧,甚至知道我有低血糖,還準備了幾塊大白兔。
他猜我走的一定很匆忙,甚至記下了怎么去辦臨時身份證,怎么才能逃離。但是,
我和他都沒走出過那口深井。我們只見過頭頂一片小小的天。
江楓眠借了路人的電話打給推薦他的老師。老師又找關(guān)系,最后說他有個老同學(xué)在開青旅。
那時候,少年最一無是處也最敏感的就是自尊心。我聽到老師和朋友通話,語氣里賠著笑,
看到柜臺后胖胖的男人臉上明顯寫著不耐煩。
上下打量著兩個風塵仆仆、灰頭土臉、看起來毫無價值的麻煩精?!袄习?,我能給您干活。
”我說著,利索地挽了袖子,開始擦桌子拖地。學(xué)習(xí)上我可能不如江楓眠,但人情世故上,
我被逼著早早洞察一切?!拔覀儾徽寄胤降?,您看有沒有空著的雜物間,廁所也行。
”我一指旁邊的少年,“還有他,他數(shù)學(xué)可好了,除了上學(xué)其他時間能幫您算賬。
”彼時江楓眠攥著自己的一沓子獎狀證書,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白皙雋秀的臉上后知后覺浮現(xiàn)出無措和窘迫。我用力握著掃帚,眼睛里含著大滴大滴的淚水,
好像被拒絕的下一秒就會撲出來。最終,我們被安排在二樓拐角整出來的雜貨間。
江楓眠成績優(yōu)異,他還能繼續(xù)上學(xué)。上學(xué)之余就在電腦城下面的手機店幫人修手機。
我看不懂他纖長靈活的手指上下紛飛。但我自有我的去處——一家裝潢復(fù)古的餐廳。
說起來也是機緣巧合,本來以我的年齡,輟學(xué)了也沒誰家敢要。我只能在后廚洗碗,
做些不露臉的活。有一次我哼著歌洗菜,忽然被巡查的老板叫住,當時我嚇壞了,
以為好心留下我的前臺經(jīng)理要跟著遭殃。他卻問我,學(xué)過唱歌嗎?
從那以后我就被調(diào)到了二樓,這里每晚八點會有演出。中央有一架漂亮的鋼琴,
聽領(lǐng)班姐姐說是意大利淘來的洋玩意兒?!翱吹侥菈K鑲進去紫水晶沒?”她晃了晃手,
“據(jù)說要五十萬?!崩咸鞝敯?,五十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回去學(xué)給江楓眠聽,
我興奮地比劃,還說,等哪天我趁著夜里摳出來,咱們扛著就跑,
然后兩個人在小小的屋子里笑成一團。旅館像是縮小的人間,每一扇窗戶后面都有故事。
有時候半夜也能聽見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動靜,我倆躺在黑暗里,我知道,江楓眠也沒睡。
“他們是不是很愛?”“……我不知道?!盨市的梅雨季漫長,洗的衣服總是不能干透,
掛在天花板上的綠色吊扇懶洋洋轉(zhuǎn)動著,墻角的縫隙里則悄悄蔓上青苔。我沒有繼續(xù)念書,
卻習(xí)慣了寫日記。我寫:“那是略顯潮濕的十七歲,我和江楓眠除了彼此,一無所有。
”在金河大飯店干了一年多。熬過了高考,江楓眠在那個暑假拼命兼職,當家教。
我們倆把攢起來的厚厚一個信封交給青旅老板。當時他自作主張收留我們倆,
老板娘也是不同意的,我曉得他在舊友和妻子中間的左右為難。“行啊,翅膀硬咯。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點上了煙,“一個高材生,一個歌唱家,飛出我這小破地方了。
飛吧?!蔽覀儦g天喜地租了個S市城郊的小屋,
屬于要步行半個多小時才能看到公交站牌的那一種。可我很快樂,比任何時候都要快樂。
如果沒有遇到秦嶼就好了。04那年我虛歲十八。有個開在私家莊園的晚宴,
領(lǐng)班姐姐推我去,悄悄跟我咬耳朵?!岸际谴笕宋?,流行西洋那一套,給服務(wù)生小費,
動輒打賞成百上千的?!蔽掖┥狭撕诎椎呐腿?,寬寬大大,于是幾個姐姐一起,
有的幫我系緊腰帶,有的幫我梳辮子,還有人拿了香粉往我臉上撲。“像打扮洋娃娃似的,
”“郁夏夠白了,不用挫粉了,又不是扮鬼!”莊園很大。燈火繁盛,衣香鬢影。
太太們談笑風生。她們真美啊,渾身都是熠熠發(fā)光的珠寶,像是電影里才能看到的明星。
我們辛辛苦苦端上去的各色點心沒什么人吃,就擺在金字塔一樣的漂亮瓷盤里。我一直盯著,
心想等會兒人散了,我就悄悄打包回去。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急匆匆地跑過來,拉著我的手,
說要跟我換衣服。我不明所以。她身上的裙子看起來就很昂貴?!鞍萃邪萃?,
”她拿出幾張鈔票塞進我手里,“只有我們長得有點像了,
你只需要穿這身衣服站在這里就行?!蔽沂障洛X,答應(yīng)了。
那時候我還完全不懂得有錢人世界里的玩法和規(guī)則。直到一個醉眼朦朧的男人上來拽著我,
說著多愛多愛我,然后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憤怒地一巴掌甩了過來?!安伲?/p>
你怎么敢穿她的裙子!”說完,他開始用力拉扯我的領(lǐng)口,抓著我的頭發(fā)往水池里按。
可我從小干活長大,他低估了我的力氣。我們倆廝打著一起掉進了旁邊的人工湖里。
然后秦嶼出現(xiàn)了,他靜靜站在湖邊的時候,原本看好戲的賓客和保姆們?nèi)察o了下來。
那時候他還不是秦氏只手遮天的繼承人,卻帶著與生俱來讓人畏懼的氣場。
“裴家小公子這是要干什么,為了你那個落跑的未婚妻,去為難人家小姑娘,
順便毀了老爺子的壽辰禮?”剛剛兇戾的男生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手足無措地抓著濕淋淋的衣擺,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聲音有點抖?!氨?,
您、您別開除我行嗎?我很需要這份工作?!鼻貛Z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很復(fù)雜,我看不懂。
“不用抱歉?!彼p輕地說,“你沒有錯?!闭f完,大踏步地朝我走過來,
將身上那件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在眾人默契無聲地讓出路之后,
秦嶼帶著我離開了莊園。他親自開車送我回去。那時候我還遠遠想不到輿論風評的層面。
只覺得,這個男人看起來又冷又兇,實際上是個很好的人?!霸趺床徽f話?
”他噙著笑主動開口,“嚇傻了?”我如實以告:“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太沖動了。
其實被罵兩句,被摁進水里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媽經(jīng)常這么干。
”秦嶼沉默良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忽然扔給我一盒薄荷糖。“你叫什么?
”“郁夏?!薄坝粝?,你記住,任何苦難都不該也不能習(xí)以為常?!豹氂械牡统链判缘囊羯?。
“你該解決掉的是那些給你帶來苦難的人?!毖劭唇值纼蓚?cè)的街道景色越來越荒蕪。
他確認一下導(dǎo)航,皺起眉:“你住的地方這么偏?”“租金便宜?!薄安慌屡錾鲜裁慈耍?/p>
”“不怕,我和我男朋友一起住?!鼻貛Z偏過臉來?!澳愠赡炅耍俊蔽惨羯蠐P,
十足懷疑的意味?!爱斎唬∥覞M十八歲了,”我說,“您這表情,好像他誘拐未成年似的。
”他嘴角勾出極輕微的弧度,沒否認。“不是的,我追的他?!碧岬浇瓧髅?,
我的表情變得很愉悅,“他人特別好,跟你一樣。”那輛勞斯萊斯緩緩?fù)?俊?/p>
我自然而然撲向站在路燈底下等我的少年。然后搶過他拎著塑料袋里熱騰騰、油乎乎的炸串,
又咬了一大口豆腐干?!八??”“哦,我們大老板的朋友?!蔽覔]手,“秦先生,再見!
”兩個男人在夜色里遙遙對望,似乎有那么一瞬間,我看到秦嶼微微挑了下眉毛。但我以為,
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我和江風眠的人生從此與他再無交集。05第二次遇到秦嶼。
我還是在打架。不過這次不是因為我,而是一桌客人,為首的男人騷擾了領(lǐng)班姐姐很久,
擺明了找茬,說她上錯菜了,領(lǐng)班姐姐反復(fù)鞠躬道歉。男人卻推來一瓶白酒,
讓她坐在腿上喝?!八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薄安皇俏覀兡苋堑闷鸬娜?。
”身邊的服務(wù)生姐姐說出我的心聲??上胧沁@樣想的,人已經(jīng)先一步?jīng)_了上去。
我抄起酒瓶砸在了老男人的禿頂上。像個未經(jīng)馴化的狼崽子。護在領(lǐng)班面前。她很照顧我,
我總覺得,在她的懷抱里有媽媽的味道,很安心。所以,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要保護她。
幾個保鏢在事情鬧大之前把我們拉開了,秦嶼就站在二樓,
那張矜貴淡漠的臉上帶了點意蘊不明的笑?!坝粝?,過來?!彼形业拿帧?/p>
我被帶到了二樓的包廂,他親自打開醫(yī)藥箱,幫我的傷口擦碘酒?!霸趺从执蚣??”秦嶼問,
“這次可沒人搶你的衣服。”我一聲不吭。半晌,開口,“你說過,人不能一直忍受苦難。
”秦嶼似乎被我弄得無言,半晌才將棉球丟進垃圾桶,失笑?!昂煤煤茫?/p>
我說的話你是真能聽進去啊。”他無奈地摸了摸我的腦袋?!斑€能怎么辦呢?我說過的話,
我負責?!薄靶液眠@次你打的人,秦家也能處理。”剛剛因為怒氣上涌的血液此刻冷了下來,
我這才感覺到傷口處傳來的痛感?!爸x謝秦先生?!鼻貛Z今天沒穿正裝,黑色的休閑服,
依舊能看出身材很好,寬肩窄腰,也就少了點初見時的凜冽?!白?/p>
”他拍了拍自己側(cè)方的沙發(fā)。我有點不好意思,說還要干活。但他說不要緊,老板是他朋友,
一句話的事情。是啊,那些壓在我們普通人身上,可能這輩子都很難撼動的高山。
對于有些出生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澳阆矚g音樂,自身形象也不錯,
為什么不繼續(xù)念書?”秦嶼問我。他的語氣平和從容,并沒有高高在上的俯瞰。
所以我說:“因為我學(xué)習(xí)成績不太好,不像我對象,他總是拿年級第一,不用給學(xué)校錢,
學(xué)校還會給他發(fā)獎金。而且他有空還會去參加比賽,拿來的獎金都給我買衣服買好吃的。
”“那個江楓眠?”秦嶼冷不丁問道?!霸陔娔X城給人修手機兼職?!彼p輕地笑了一聲,
將自己完全仰躺在沙發(fā)的靠背上,神態(tài)輕慢,“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對你好是花了多少錢,
我只知道,這兩次你遇到困難,他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頓了頓,又補充:“就算出現(xiàn)了,
他能干什么?”就算再遲鈍,我也察覺秦嶼話中的譏諷了。我站起身?!扒叵壬?,
每個人出生的起點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就是要很努力才能生存下去,只要靠自己的雙手,
我不覺得有什么可恥?!翱上憧床坏礁b遠的地方。在我家那邊,
多的是未成年就嫁人生子的女孩,多的是帶著幾個孩子早早被困在家里的母親。我能出來,
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很幸運了,而我出來的車票是江楓眠買的,我感激他一輩子。
”秦嶼似乎對于我的一番直白的言語有點驚訝。很快,他笑了。“說得好。”“不過夏夏,
我不需要俯身去看那些貧瘠而無知的土地。我很高興你能逃出來,有機會站在我面前,
我想問你的是,你有沒有興趣看一看更高處的世界?”“我很欣賞你身上的野性和生命力。
”我慢慢后退?!澳阋B(yǎng)我?”“不,如果你想,你可以是我名正言順的女伴。
”“我不接受?!薄跋南模瑒e這么急著拒絕我。我對你的小男朋友沒什么敵意,
我甚至承認他某些方面的聰明才智,我只告訴你一個事實,這世界上從來不缺美貌與智慧,
只是遇不到伯樂的話,終將湮滅于人海。我只是在給你們各自一個更好的發(fā)展機會。
”06那天,我罵了秦嶼。我說他是個神經(jīng)病。我說我愛江楓眠,他也愛我。
這種愛能從那樣不堪的泥濘里掙扎著長出血肉,讓我重生。
他這種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根本不會懂,這輩子也不會懂,我覺得他好可憐。宣泄完,
我辭職了,拿著三千二百塊,離開了金河大飯店。
江楓眠如愿留在本地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那天晚上江楓眠從手機店兼職回來,
看見我在廚房里手忙腳亂地煎牛排,桌子上已經(jīng)做好了他愛吃的魚和我喜歡的醬肘子。
我廚藝很好,只是這個牛排洋玩意兒我琢磨不明白。但是不知道為什么。
江楓眠好像沒有預(yù)想中的驚喜。他心事重重地扒飯,甚至忘記夸贊我的廚藝。吃完之后,
他就呆呆地去洗碗了。再折返回來,桌子上多了個花花綠綠的裱花蛋糕。“喂,江楓眠。
”我叫他的名字,滿眼笑意?!岸粴q生日快樂?!彼Τ覕D出微笑:“謝謝你,
夏夏。”我懲罰似的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霸趺椿厥?,你為什么心不在焉?江楓眠,
你是不是看上別的女人了?”江楓眠吃痛,但沒有躲開,任憑我咬他。
他看向我的眼神溫柔又縱容?!皼]有,夏夏,我只是遇到一點事?!薄敖o我時間,
我可以解決的?!闭f完,他吹滅了蠟燭,雙手交叉緊握,虔誠許愿:“希望夏夏安康順遂,
萬事勝意,永遠愛我?!薄氨康鞍??!蔽矣昧τ萌^砸他?!霸竿f出來就不靈了!
”——說出來,就不靈了。07后來我才知道,秦嶼有未婚妻。
當時我白天窩在出租屋里錄著唱片,晚上跟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去搞地下偶像。她找不到我,
氣的發(fā)瘋,于是順著我的線索找到了江楓眠。清雋溫和的少年穿著白襯衫,
飛快律動在鍵盤上的手指像是嫻熟的鋼琴家。不知道大小姐怎么想的。
可能是單純地想要報復(fù)秦嶼,可能是無聊,也可能真的對江楓眠有一點喜歡。
她直接買了店里面的一套頂配,點名讓江楓眠組裝成電腦。可惜。除了工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