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那年,賈家大小姐從亂葬崗把我撿回去時,對我說了第一句話:“從今天起,
你就是我。但記住——你永遠只能活在黑暗里?!彼e了。十年后,
我親手把她的尸體推進火海時,火光映在她那張和我極其相似的臉上,
我終于能笑著回答她:“現(xiàn)在,活在黑暗里的——是你了。
”1. 尸臭與金鎖記憶始于七歲那年的尸臭。那是一種滲入骨髓的腐爛氣息,
混合著雨水和泥土的腥氣,鉆進我的鼻腔。我蜷縮在兩具已經開始腫脹的尸體之間,
試圖用他們僵硬的臂膀擋住越來越大的雨。死人堆里偶爾能找到半塊干硬的饅頭,
或是被老鼠啃了一半的餅——那是我活命的指望。那天我找到的饅頭已經長了綠毛,
但我顧不得那么多。雨水把霉斑泡成了糊狀,我像只野狗般用臟兮兮的手指摳著能吃的部分。
突然,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落在了我的臉上。我以為是雨,但那觸感太輕了,
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抬頭時,我看見了一場夢。
一個穿著云錦華服的小姑娘站在我面前,銀線繡的雪花紋樣在她裙擺上流動。
她撐著一把朱紅色的油紙傘,傘面上繪著金色的鳳凰。在她身后,
四個穿著黑色勁裝的侍衛(wèi)像鐵塔般矗立,雨水順著他們的刀鞘滴落,
在地上匯成小小的血洼——他們靴底沾著的,是剛剛在集市上斬殺“亂黨”時濺上的血。
“小姐,這里臟?!币粋€侍衛(wèi)低聲提醒。但那小姑娘充耳不聞。她蹲下身來,
脖頸上掛著的金鎖從衣領里滑出,在陰沉的雨天里刺目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太陽。
鎖芯上“長命百歲”四個字讓我恍惚——我曾在夢里見過同樣的紋樣,
在那些零碎的、帶著桂花香氣的夢境里?!罢嬗腥??!彼穆曇羟宕嗟孟裼衿飨鄵?,
卻讓我渾身發(fā)冷。她的小皮靴——用上好的鹿皮制成,鞋尖綴著珍珠——突然踩在我手上,
碾碎了我指間發(fā)霉的饅頭。“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小野狗,”她歪著頭打量我,
“居然長得這么像我?!蔽腋械揭魂噭⊥矗难ジ诼┝?,
我聽見自己指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響聲。但我不敢動,
更不敢叫——昨天那個因為呻吟聲太大被侍衛(wèi)一刀捅死的孩子,尸體就躺在不遠處。
她突然松開腳,一把扯開我早已破爛的衣領。雨水順著她的動作灌進我的衣服,
凍得我打了個哆嗦?!靶〗悖 币粋€侍衛(wèi)驚呼,“您不能——”“閉嘴。
”她頭也不回地呵斥,手指卻死死按在我右肩那個火焰形的紅痕上。她的指甲修得很漂亮,
涂著鳳仙花汁,此刻卻像刀一樣陷進我的皮肉里。“長老說的沒錯,
”她的聲音突然興奮起來,“每個賈家人都該有個替身。”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雨水順著傘沿落在我的臉上,像是無數(shù)個冰冷的巴掌?!皫ё摺!彼p描淡寫地說,
仿佛在吩咐仆人撿起一件掉落的玩具。兩個侍衛(wèi)像拎牲口一樣抓住我的胳膊。我的雙腳離地,
懸空掙扎時,最后一個看見的是那個金鎖在雨幕中晃動的殘影。三天后,
當我在賈家的地牢里發(fā)著高燒時,聽見看守的閑談才知道——那個胎記,
是西南何家血脈的標記。而何家,正是賈家的死敵。
“真是造孽啊……”老看守的嘆息混著鐵鏈的聲響,
“這么小的孩子……”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老看守立刻噤聲。
我從鐵柵欄的縫隙里看見一雙精致的繡花鞋停在外面,
接著是賈傲芷甜得發(fā)膩的聲音:“小野狗,從今天起,你叫賈影?!彼紫聛?,與我平視,
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她那雙漂亮得像毒蛇一樣的眼睛:“記住了,
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活,你才能活;我要你死——”她湊近我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你就求著去死?!?. 影子的宿命賈家,大理最顯赫的武林世家,
府邸占了大半條蒼山街,黑漆鎏金的門匾上“賈府”二字龍飛鳳舞,
據說是當年太祖皇帝親筆所賜。府中規(guī)矩森嚴,嫡庶分明——而我,賈影,
不過是賈家大小姐賈傲芷的影子。賈傲芷是賈家這一代唯一的嫡系血脈,生得極美,
眉眼如畫,笑起來時連昆侖山的雪都要化在她唇邊??伤宰訁s驕縱得近乎殘忍,
從來不知“節(jié)制”二字怎么寫。她闖的禍,
最終都會落在我身上——她打碎了老太君最愛的青瓷瓶,我便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膝蓋滲出的血染紅了蒲團。她在宴會上羞辱了某位世家公子,
第二日我便被那人的護衛(wèi)堵在巷子里,肋骨斷了三根。刺客闖進賈府行刺時,她躲在暗處,
而我穿著她的衣裳,被刀刃劃破后背,血染透了整件外袍。我不在乎。
因為每次我被打得遍體鱗傷、蜷縮在柴房的草堆上時,賈瀾云總會來。
賈瀾云是賈家收養(yǎng)的孤兒,武學天賦極高,年紀輕輕便已是賈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他性子冷峻,對誰都疏離,唯獨對我……不,不對,他不是對我,他是對賈傲芷。
可那時的我,愚蠢地以為,他待我的那一點點溫柔,是屬于我的。他總是深夜翻進我的小院,
修長的手指掀開窗欞,輕盈得像一片無聲的落葉。他會帶來金瘡藥,溫熱的桂花糕,
有時候還會有一壺酒?!坝把绢^,”他蹲在我面前,指尖沾了藥膏,
輕輕涂在我裂開的傷口上,聲音低沉,“你要活著?!蔽姨鄣冒l(fā)抖,卻還是忍著痛傻笑,
咬著他帶來的桂花糕,甜膩的香氣在嘴里化開。我仰頭看他,月光描摹著他的側臉,
劍眉星目,鼻梁挺直,下頜線條如刀削般凌厲。我想,他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我偷偷藏起他給我擦血的帕子,藏起他帶來的每一塊桂花糕的油紙,把它們壓在枕頭下,
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一點微薄的溫暖??珊髞砦也琶靼住看谓o我涂藥時,
眼神總是恍惚的,像是在看另一個人。他揉我頭發(fā)時,指腹的溫度是溫柔的,
可目光卻穿過我,落在遠處的某個身影上。他叫我“影丫頭”,語氣親昵,可那親昵,
從來不是給我的。他看的是賈傲芷。而我,不過是個替身,連他的憐憫,都是借來的。
直到那日——齊吟風出現(xiàn)。3. 醉仙樓之變那是個暮春的傍晚,賈傲芷帶著我去城外賞花。
她著一襲杏紅紗裙,腰間玉佩叮咚作響,
而我照例穿著素白的衣衫跟在她身后三步遠的地方——這是規(guī)矩,
影子永遠不能與主人并肩而行。我們路過醉仙樓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賈傲芷剛抬頭,
一道黑影便從三樓直墜而下。那是個渾身浴血的男子,眼看就要摔在青石板上——白影閃過。
我甚至沒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見一襲白衣翩然掠過,單手接住了墜落之人,
另一只手“鏘”地拔出腰間軟劍,將追來的三支毒鏢盡數(shù)擊落?!按罄沓窍拢?/p>
豈容爾等仗勢行兇?”白衣男子一聲清喝,手中三尺青鋒錚然長鳴,劍光如水瀉地,
將三支淬毒暗器盡數(shù)截落。他身形如松般挺拔立于長街中央,衣袂翻飛間自有一派浩然正氣。
那一刻,我看見賈傲芷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向來高傲的下巴微微揚起,
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帕子。我知道這個表情——每當她看中什么稀罕物件時,
就是這樣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這位公子……”她往前邁了一步,聲音突然變得嬌軟,
“多謝你出手相助?!卑滓履凶愚D過身來。我終于看清了他的樣貌——劍眉入鬢,眼若寒星,
左眉骨上一道淺疤非但不顯猙獰,反倒添了幾分凌厲的俊美。他腰間懸著一枚青玉令牌,
上面刻著“吟風”二字。齊吟風只是淡淡地掃了賈傲芷一眼,目光卻在我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讓賈傲芷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舉手之勞?!饼R吟風說完便要離開。
賈傲芷突然伸手攔住他:“公子救了人,不如到賈府喝杯茶?我賈家……”“不必。
”齊吟風打斷她,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我,“這位姑娘受了傷。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時被飛濺的碎石劃破了,血珠正順著指尖往下滴。
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傷,連我自己都沒察覺,他卻注意到了。賈傲芷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我的皮肉:“一個賤婢而已,不勞公子掛心。
”齊吟風皺了皺眉,卻終究沒再說什么,轉身離去。那天回府后,賈傲芷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她砸碎了房里所有能砸的東西,最后把一壺滾燙的茶水潑在我身上:“賤人!
你也配讓他多看一眼?”我跪在滿地碎瓷上,滾燙的茶水滲進衣衫,
燙得皮膚火辣辣地疼——我知道,賈傲芷看上齊吟風了。果然,從那天起,
賈傲芷就像變了個人。她開始頻繁地“偶遇”齊吟風,每次回來都會在鏡前試遍所有衣裙。
她命我日日去醉仙樓送信,卻不許我抬頭看齊吟風一眼?!坝皟?,
”她撫摸著齊吟風退回的信箋,眼神癡迷,“你說他為什么總拒絕我?”我不敢回答。
因為我知道為什么——每次我去送信,齊吟風都會多問一句:“你的傷好了嗎?
”他的眼睛太干凈,干凈得讓我不敢直視。賈瀾云也察覺到了異常。
他開始經常出現(xiàn)在我的小院,卻不再帶桂花糕。有一天夜里,他醉醺醺地闖進來,
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影丫頭……”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你說,青兒為什么總提起那個齊吟風?”月光下,我看見他眼底翻涌的嫉妒和痛苦。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原來驕傲如賈瀾云,也會因為愛而不得而發(fā)狂。就像我對他一樣。
“小姐她……”我剛開口,賈瀾云突然將我按在墻上,冰冷的唇壓了下來。這個吻充滿戾氣,
更像是某種懲罰。當他終于放開我時,嘴角帶著殘忍的笑意:“怎么樣?
被當成替身的滋味好受嗎?”我渾身發(fā)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愛他,也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愛我。第二天,
我照例去給齊吟風送信。剛出府門就被兩個黑衣人拖進了暗巷。他們用麻袋套住我的頭,
拳頭像雨點般落下?!爸髯诱f了,要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逼渲幸蝗瞬戎业氖种福?/p>
我聽見指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再敢勾引齊公子,就廢了你這雙手。
”我知道是誰指使的。賈瀾云向來擅長用這種方式警告人——既不會留下證據,
又能讓人痛不欲生。我蜷縮在潮濕的巷子里,血水混著淚水流進嘴里,咸澀得發(fā)苦。
巷子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齊吟風來找我了。我想呼救,卻發(fā)不出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
又漸漸遠去。天上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水沖刷著我滿身的傷痕,也沖走了最后一點奢望。
我終于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注定得不到光明,就像影子永遠追不上太陽。
4. 血脈的詛咒賈家的議事堂從不點燈。昏黃的燭火搖曳著,映在長老們陰鷙的面容上,
他們的影子投在墻上,像是張牙舞爪的厲鬼。我被勒令跪在角落,低垂著頭,
像一抹無聲無息的影子,無人注意,卻也無人允許我離開?!昂渭矣嗄踹€活著。
”大長老的聲音沙啞如刀刮鐵銹,“就在蒼山深處?!辟Z傲芷聞言,眼底閃過興奮的光,
她指尖輕撫腰間佩劍,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終于可以親手殺幾個了?!辟Z瀾云站在她身側,
目光沉冷,像一柄未出鞘的刀。長老滿意地看他一眼,道:“賈瀾云,這次行動,
你要護好青兒?!薄笆??!彼蛻宦?,聲音里毫無波瀾,
卻讓我心里一刺——他曾也這樣應過我,在無數(shù)個替我上藥的深夜,說:“影丫頭,
你要活著?!笨涩F(xiàn)在,他要護著的人,是賈傲芷。二長老啜了一口茶,
慢悠悠地補充道:“何家那些人,死不足惜。”他蒼老的手指敲著桌案,
聲音低沉:“當年我們本要將女兒許給江南王家,結個善緣??纱蠡楫斠梗?/p>
何江那瘋子竟搶婚,帶人殺出重圍,從此銷聲匿跡?!薄翱尚Γ 辟Z傲芷譏諷地笑出聲,
“何家自詡名門正派,搶婚私奔,簡直不知廉恥?!贝箝L老冷冷道:“何家丟得起這個人,
我們賈家丟不起!那日之后,江湖上多少人在背后嗤笑?說賈家連姻親都護不住,
連個女人都留不下!”他猛地拍案,震得燭火劇烈搖晃,我的影子在墻上顫抖了一下。
“所以——”他陰冷的目光掃向賈傲芷,“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賈傲芷興奮地舔了舔唇,像是已經嘗到了血腥味。三長老咳嗽一聲,
忽然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微揚:“青兒,若真遇上難纏的對手……”他頓了頓,
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算計:“就讓影丫頭去殺?!辟Z傲芷一愣,隨即笑了:“讓她去?
”“是啊?!比L老瞇著眼,嗓音沙啞,“姓何的血脈……自相殘殺,豈不有趣?
”我的心臟驟然停了一瞬。他們明明知道——知道我肩上的胎記,知道我可能是何家血脈,
卻還是要讓我親手去殺自己的族人?賈傲芷玩味地看向我,像在看一條待宰的狗:“影兒,
你愿意嗎?”我死死咬著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低聲道:“……愿意?!辟Z家人全都笑了。
他們笑得那樣暢快,仿佛在欣賞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賈瀾云始終沒說話,只是站在陰影里,
目光沉沉地望著我,像是要看穿我偽裝的順從。散會后,我被丟在冰冷的祠堂罰跪。
夜風從門縫鉆進來,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皮肉。我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可心里的寒意比這更甚。
突然,祠堂的門被推開,賈瀾云走了進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聲音冰冷:“你知道何家余孽是誰嗎?”我搖頭。他沉默片刻,忽然俯身,
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他,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賈影,你這條命,真臟啊。
”夜更深了,我伏在冰冷的地上,無聲地笑了。是啊,真臟。
可這不正是……賈家一手造就的嗎?5. 蒼山斷魂蒼山深處,霧氣彌漫。
我們三人踏著枯葉前行,賈傲芷走在最前,手中長劍泛著寒光,賈瀾云沉默地緊隨其后,
而我——依舊像一抹影子,無聲地跟在最后?!熬瓦@里?!辟Z傲芷忽然停步,
眼中閃爍著狩獵般的興奮。前方是一座破舊的木屋,院中十幾個孩童正在嬉戲,見到陌生人,
他們嚇得縮成一團。一個戴著青木面具的男人站在屋檐下,素衣白袍,身形挺拔如松。
“賈家的人?”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這里沒有你們要找的仇人。
”賈傲芷冷笑:“藏頭露尾,不是何家余孽是什么?!”山風驟起,卷起一地枯葉。
賈傲芷的劍已出鞘,寒光如霜,直取面具人咽喉!“今日必讓你血濺三尺!”她厲聲喝道,
劍勢凌厲,帶著濃烈的殺意。然而,就在劍尖即將刺入面具的剎那——“錚!
”一聲清越的劍鳴響起,面具人竟連劍都未拔,只是抬起兩根手指,在千鈞一發(fā)之際,
精準夾住了賈傲芷的劍鋒!賈傲芷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劍被穩(wěn)穩(wěn)鉗制,
竟連一寸都無法再進!“賈家的劍,只會蠻力?”面具人淡淡道,聲音低沉而穩(wěn)。
賈傲芷羞怒交加,猛然變招,手腕一旋,劍鋒斜削而上,直逼對方手腕!
這一招“玉帶纏腰”陰狠刁鉆,尋常人絕難躲開!可面具人只是輕輕側身,
劍鋒擦著他的袖口劃過,連衣角都未曾劃破?!疤恕!彼吐暤溃Z氣竟似嘆息。
賈傲芷咬牙,眼中怒火更甚,猛然一記“回風拂柳”,劍光如虹,橫掃而出!然而,
面具人依舊未拔劍,只是身形一晃,如游魚般從劍光間隙中穿過,
指尖在賈傲芷手腕輕輕一彈——“啪!”賈傲芷吃痛,長劍脫手飛出,深深釘入一旁的樹干。
她踉蹌后退,臉色煞白?!拔也粴⒛?。”面具人收回手,負手而立,山風掀起他的白袍,
“江湖恩怨,何時能了?”賈傲芷羞怒難當,猛地轉頭厲喝:“瀾云!還不動手?!
”賈瀾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終于動了。他緩緩抽劍,劍鋒在陽光下泛起冷光,
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面具人?!斑@一招——”賈瀾云話音未落,身形驟然暴起,
劍光如電,直襲面具人面門!面具人終于拔劍,錚然一聲,劍鋒相撞,火星迸濺!
兩人身形交錯,劍光如虹,快得幾乎看不清招式!賈瀾云劍勢凌厲,步步緊逼,
面具人卻始終以守為攻,劍鋒穩(wěn)重如山,每一招都恰到好處地化解了賈瀾云的攻勢。
“你的劍法……”賈瀾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很熟悉?!泵婢呷藳]有回答,只是劍鋒一轉,
突然變招,竟以賈瀾云先前所使的劍路反擊!賈瀾云瞳孔驟縮,猛然撤步,堪堪躲過,
但劍風仍劃破了他的袖口。“怎么可能……”賈瀾云低喃。面具人收劍而立,
淡淡開口:“收手吧,再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賈傲芷在一旁厲聲道:“賈瀾云!
殺了他!”賈瀾云眼中寒光一閃,終于下定決心——他腳下猛然一踏,身形如鬼魅般欺近,
手中劍鋒驟然劃出一道玄妙至極的弧光!面具人驟然抬眼,
竟在看清這一招的瞬間——僵住了!他的劍鋒微微一滯,錯失了最佳抵擋時機!
賈瀾云的劍已逼至眼前!“嗤——”劍鋒擦過面具,勁風掀起——“啪嗒。
”青木面具滑落在地。陽光灑落,照亮了那張熟悉的臉——劍眉星目,眉骨上一道淺疤,
冷峻而熟悉?!R吟風!賈傲芷猛地瞪大眼睛,嘴唇微顫:“……齊吟風?!
”賈瀾云的劍懸在半空,竟一時無法再向前一寸。6. 月光下的謊言賈傲芷從蒼山回來后,
像是變了個人。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囂張跋扈,也不再對我隨意打罵。
她常常一個人坐在窗前發(fā)呆,手里攥著那塊從齊吟風身上掉落的青玉令牌,
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紋路,眼神恍惚。她愛上了他?!獝凵弦粋€她本該殺死的人。而我,
像往常一樣,站在陰影里看著她,心里卻沒有一絲快意。因為賈瀾云變了。
自從長老們找他單獨談過話后,他突然對我格外關切。他開始頻繁出現(xiàn)在我的院子里,
不再像從前那樣冷漠疏離。他會帶藥來,會遞給我還冒著熱氣的桂花糕,
甚至——偶爾會揉揉我的頭發(fā),就像當年一樣??晌以缫巡皇钱斈昴莻€傻傻癡戀他的賈影了。
我知道,他在演戲?!L老們要他監(jiān)視我。我裝作不知,順從地接受他所有的“好意”,
心里卻冷靜得像一潭死水。我開始偷偷去蒼山。齊吟風收養(yǎng)的那些孤兒仍然住在木屋里,
他雖不在,但那些孩子依舊被照顧得很好。我躲在遠處的樹影里,看著他們嬉笑打鬧,
看著他們分食熱氣騰騰的饅頭,看著年紀稍大的孩子教小的認字……——那是我夢中的童年。
我開始在夜里偷偷溜出賈府,帶些食物和銅錢放在木屋門口。有時是一袋米,
有時是幾塊甜糕,有時是幾件粗布衣裳。我不想被他們發(fā)現(xiàn),所以總是放下東西就走。
直到那夜——我放下東西正準備離開,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你是神仙姐姐嗎?
”我僵在原地,緩緩轉身。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在月光下,懷里抱著一只破舊的布偶,
澄澈的眼睛好奇地望著我?!啊皇?。”我低聲回答,“快回去吧,夜里涼。
”“可是你每次都給我們帶好吃的?!彼嶂^,天真地問,“你和齊哥哥一樣好,
他也是這樣偷偷幫我們的?!蔽业男耐蝗幌癖皇裁春莺葑擦艘幌?。原來……齊吟風也是這樣,
默默地、不求回報地,守護著那些和他毫無關系的生命。從那以后,我去得更勤了。
有時會在遠處多站一會兒,聽著孩子們的歡笑聲,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點溫暖。
直到有一天——我放下東西準備離開時,突然感覺到背后有人。是齊吟風,不,
或許該叫何吟風。他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月光描摹著他的輪廓,他的眼神復雜而深沉。
“我早該猜到是你?!彼吐暤?。我沒有回答,轉身就要走?!百Z影。”他叫住我,
聲音很輕,“……謝謝你。”我背對著他,指尖微微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