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肖雨的臉龐,冰冷的觸感讓他從短暫的昏迷中蘇醒。他躺在蘆葦蕩邊緣,半個身子還浸泡在護城河的支流中。天空陰沉如鐵,雨勢稍減卻仍未停歇。
"安雯..."
肖雨掙扎著坐起身,牽動全身傷口,不由得悶哼一聲。他低頭檢查,發(fā)現(xiàn)胸前那道被噬魂幡厲鬼留下的傷口已經(jīng)泛黑,隱約有陰煞之氣在侵蝕。后背的爪傷更是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烙鐵在脊椎上滑動。
但比起身體上的傷痛,更讓他揪心的是安雯最后那個陌生的眼神。一個月不見,她不僅實力突飛猛進,身上還多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特別是眉心那個星辰印記,散發(fā)著不屬于下位面的氣息。
"星宮..."肖雨喃喃自語,回想起安雯喊出的"星雨劍訣"。那絕不是青陽城安家能有的功法。
遠處城墻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能量波動,即使隔著這么遠也能感受到空間的震顫。肖雨強忍疼痛站起身,只見青陽城上空烏云被某種力量強行撕開,一道璀璨的星光如利劍般刺破天幕,直落城中。
"星宮來人了!"肖雨心頭一緊,顧不得傷勢,跌跌撞撞地向河岸高處跑去。他要看清城里的情況,安雯還在那里!
爬上一個小土坡,青陽城的輪廓清晰了許多。那道星光墜落的方位正是中央廣場,此刻那里正爆發(fā)著激烈的戰(zhàn)斗——藍光、黑光和星光交織碰撞,即使遠在數(shù)里外也能感受到能量的余波。
"必須回去..."肖雨咬牙轉身,卻猛地僵在原地。
三丈開外,一個披著蓑衣的身影靜靜立于雨中,斗篷下的雙眼閃爍著詭異的綠光。肖雨竟沒察覺對方是何時出現(xiàn)的!
"誰?"他本能地擺出防御姿態(tài),龍化的左臂橫在胸前。
蓑衣人緩緩抬頭,露出一張布滿刺青的臉——是玄陰宗的探子!那些刺青是玄陰宗特有的"鬼面紋",用來增強對陰煞之力的感應。
"找到你了,叛逆。"探子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長老說得沒錯,你果然順著護城河逃到這里。"
肖雨瞇起眼睛,暗中運轉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力量。玄陰魂與冥龍魂都消耗過度,唯有母親留下的星核碎片還在提供微弱的能量。
"就你一個人?"肖雨故意挑釁,"來送死的?"
探子不答,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骨哨吹響。尖銳的哨音穿透雨幕,傳出去很遠。他在召喚援兵!
肖雨不再猶豫,強提一口氣沖向探子。必須速戰(zhàn)速決,否則等玄陰宗大隊人馬趕到就完了。
探子顯然沒料到重傷的肖雨還敢主動出擊,慌忙后撤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淬毒短刀。刀身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涂抹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嗤!"
短刀劃破雨簾,直取肖雨咽喉。肖雨側身避過,龍爪如閃電般扣住探子手腕,用力一擰——
"咔嚓!"
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被雨聲掩蓋。探子慘叫一聲,短刀脫手。但他也是個狠角色,竟借著肖雨拉扯的力道,用頭狠狠撞向肖雨面門!
"砰!"
肖雨眼前一黑,鼻梁傳來劇痛,溫熱的血液立刻涌出。他踉蹌后退幾步,差點跌入河中。
探子趁機掙脫,捂著斷裂的手腕后退,眼中滿是怨毒:"你死定了!長老們馬上就到!他們會把你的魂魄抽出來,折磨上一百年!"
肖雨抹去鼻血,冷笑一聲:"在那之前,你會先走一步。"
他突然改變策略,不再近身纏斗,而是催動體內(nèi)星核碎片的力量。一點銀光在掌心凝聚,隨后化作細如牛毛的星光針,暴雨般射向探子!
這是肖雨從母親留下的星核碎片中領悟的新技巧,雖然威力不大,但勝在出其不意。
探子顯然沒料到重傷的肖雨還有這等手段,倉促間只來得及揮動完好的那只手抵擋。大部分星光針被蓑衣?lián)踝?,但仍有幾根穿透防御,扎入他的面部和脖頸。
"??!"探子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捂著臉倒地打滾。那些星光針入體即化,化作細小的星辰之力在經(jīng)脈中亂竄,雖不致命卻痛苦萬分。
肖雨沒有補刀,而是轉身就跑。探子的哨聲肯定已經(jīng)引來了追兵,他必須盡快離開這片開闊地帶。
剛跑出十幾步,身后突然傳來探子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在這!快——"
聲音戛然而止。肖雨忍不住回頭,卻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探子的胸口透出一只漆黑的龍爪,心臟被生生掏了出來,還在龍爪中微弱跳動。
"廢物。"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黑袍人——冥龍魂化身甩掉探子的尸體,舔了舔爪上的鮮血,豎瞳鎖定肖雨,"我們又見面了,半身。"
雨滴在距離他身體寸許處就被蒸發(fā),形成一團朦朧的霧氣,讓他看起來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魔。
肖雨全身繃緊,下意識后退半步。眼前的冥龍魂化身比在星宮時更加強大了,背后的龍翼完全成形,頭頂甚至冒出了兩只彎曲的龍角。
"你把安雯怎么了?"肖雨沉聲問,同時暗中調(diào)息,爭取多恢復一絲力量。
黑袍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那個星印小丫頭?她可比你有趣多了。"他緩步逼近,"星宮的人來得真快,差點壞了我的好事。不過沒關系...我已經(jīng)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
"什么印記?"肖雨繼續(xù)后退,眼角余光尋找著脫身之路。
"你以為只有你能一分為二嗎?"黑袍人突然加速,瞬間跨越數(shù)丈距離,龍爪直取肖雨心口,"很快你就會看到,你的小情人變成什么樣子!"
肖雨倉促格擋,兩股同源卻截然不同的龍力碰撞,爆發(fā)出沉悶的轟鳴。他被震得倒飛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一棵柳樹上,樹干應聲斷裂。
"噗!"一口鮮血噴出,肖雨感到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差距太大了!黑袍人不僅完全掌控了冥龍魂的力量,還融合了某種黑暗能量,每一擊都帶著腐蝕性的煞氣。
"弱,太弱了。"黑袍人搖頭嘆息,"就憑你也配做我的半身?"他一把掐住肖雨的脖子,將他提起,"星宮的人馬上就會找到這里。在那之前,讓我們做個了斷吧。"
肖雨呼吸困難,眼前發(fā)黑。他拼命掙扎,但重傷的身體已經(jīng)不聽使喚。就在意識即將模糊之際,他忽然想起母親的話——"平衡才是關鍵"。
玄陰魂、冥龍魂、星核碎片...三者平衡!
肖雨不再抵抗黑袍人的壓制,而是徹底放開心防,讓三種力量在體內(nèi)自由流動。玄陰魂的陰冷、冥龍魂的暴戾、星核的溫和,三者如三條河流,在命魂空間內(nèi)交匯融合。
"嗯?"黑袍人察覺到異常,剛要加大力度,肖雨的身體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的三色光芒!
黑、金、銀三色交織,形成一道能量漩渦。黑袍人如遭雷擊,猛地松開手后退數(shù)步,龍爪上冒出縷縷青煙。
肖雨跌落在地,大口喘息。他感到三種力量在體內(nèi)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雖然依舊虛弱,但比之前純粹透支的狀態(tài)好多了。
"有意思。"黑袍人不怒反笑,"你居然摸到了門檻??上?.."他抬頭看向城墻方向,"我們的游戲得改天繼續(xù)了。"
說完,他背后龍翼一展,沖天而起,轉眼消失在雨幕中。
肖雨正疑惑黑袍人為何突然退走,遠處就傳來整齊的踏步聲——是城防軍!而且從能量波動判斷,領隊的至少是玄階高手。
"不能被抓..."
肖雨強撐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鉆進蘆葦蕩深處。他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療傷,然后再想辦法聯(lián)系安雯和肖家的幸存者。
蘆葦蕩盡頭是一片廢棄的漁村,常年受河水侵蝕,大半房屋已經(jīng)倒塌。肖雨選中一間還算完好的木屋,破門而入。
屋內(nèi)積滿灰塵,角落堆著破爛的漁網(wǎng)和生銹的工具。肖雨顧不上臟污,直接盤坐在地,開始檢查體內(nèi)狀況。
情況比想象的更糟。玄陰魂因過度使用而萎靡不振;冥龍魂雖然活躍,但每次調(diào)用都會加速身體的龍化——肖雨現(xiàn)在能清晰感覺到左臉頰有鱗片浮現(xiàn);唯有星核碎片還算穩(wěn)定,維持著他最后的生機。
"這樣下去不行..."肖雨從懷中摸出母親給的星形發(fā)簪。發(fā)簪在昏暗的室內(nèi)泛著微光,內(nèi)部似乎有液體般的星光流動。
他回憶母親在鎮(zhèn)星塔里的話——去藏星閣找完整的星龍調(diào)和術。但現(xiàn)在他連星宮都回不去,更別說潛入藏星閣了。
"除非..."
肖雨突然想到一個危險的辦法。既然冥龍魂化身能通過某種方式影響安雯,那他是否也能通過這種聯(lián)系,反向追蹤黑袍人的動向?畢竟從本質上說,他們是一體兩面的存在。
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冒險。一旦失敗,他可能會被黑袍人反制,甚至徹底失去自我。但現(xiàn)在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肖雨深吸一口氣,將發(fā)簪貼在眉心,同時小心翼翼地釋放出一絲冥龍魂的力量。他需要在這股力量中留下自己的意識印記,然后任由它去尋找黑袍人...
這個過程如同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著雨水和血水,在身下形成一灘污漬。
不知過了多久,發(fā)簪突然變得滾燙!肖雨猛地睜眼,看到發(fā)簪投射出一幅模糊的畫面——
青陽城某處地下密室,黑袍人正跪在一個模糊的身影前,恭敬地說著什么。由于角度問題,肖雨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只能聽到只言片語:
"...計劃很順利...星印已經(jīng)種下...等待收獲..."
畫面一轉,出現(xiàn)了安雯的身影。她躺在一張石床上,雙眼緊閉,眉心星印忽明忽暗。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周身纏繞著黑紅相間的能量絲線,如同被操控的木偶。
"安雯!"肖雨忍不住喊出聲。
就在這一瞬間,畫面中的黑袍人突然轉頭,仿佛透過虛空直視肖雨!"偷窺可不是好習慣,半身。"
"咔嚓!"發(fā)簪應聲碎裂,投影消失。肖雨如遭重擊,一口鮮血噴出,眼前發(fā)黑。最后的意識里,他聽到遠處傳來的犬吠聲和士兵的呼喊:
"搜!他跑不遠!"
黑暗降臨。
當肖雨再次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溫暖的火光和身上干燥的衣物。他躺在一張簡陋但干凈的床上,傷口被仔細包扎過,體內(nèi)紊亂的力量也平復了許多。
"醒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肖雨警覺地轉頭,看到一個佝僂的老者正在搗藥。老者須發(fā)皆白,臉上皺紋縱橫,但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星。
"你是..."
"老朽姓墨,是個游醫(yī)。"老者放下藥杵,顫巍巍地倒了碗藥湯遞過來,"喝了吧,能緩解陰煞之毒。"
肖雨沒有接,而是警惕地打量四周。這是一間比之前漁屋大不少的草房,墻上掛著各式草藥,角落堆滿瓶瓶罐罐。唯一的出口是右側那扇木門,此刻正緊閉著。
"放心,這里很安全。"老者似乎看出他的顧慮,"老朽雖然姓墨,但與城主府沒什么關系。只是碰巧在采藥時發(fā)現(xiàn)了你。"
肖雨勉強坐起身,接過藥碗但沒有喝:"現(xiàn)在什么時辰?我昏迷了多久?"
"第二天傍晚了。"老者在床邊坐下,"你傷得很重,特別是后背那道爪傷,再深半寸就傷到脊椎了。"
肖雨試探性地運轉體內(nèi)力量,發(fā)現(xiàn)三種能量恢復了些許平衡。他小心地抿了一口藥湯,苦澀中帶著一絲甘甜,入腹后化作暖流,確實有助于傷勢恢復。
"多謝前輩相救。"肖雨真誠地道謝,"不知前輩可知道城里的消息?"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城里亂得很。星宮來人抓走了幾個玄陰宗的高手,還帶走了安家那個小丫頭。"他頓了頓,"劉家趁機大肆搜捕肖家余黨,懸賞你的金額又漲了。"
肖雨握緊拳頭:"安雯...她被帶去了星宮?"
"表面上是這樣。"老者意味深長地說,"但老朽聽說,那丫頭在被帶走前,曾單獨見過城主。"
"墨無鋒?他不是在閉關嗎?"
老者笑而不答,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塊折疊的布條放在床邊:"這是今早在城門處撿到的,或許對你有用。"
肖雨展開布條,上面用血寫著幾個潦草的字:
"北三十里,古廟地宮,星龍交匯。——海"
"安如海..."肖雨心頭一震。這是安雯的堂叔留給他的訊息!北三十里古廟,那是...
"星隕廟?"老者突然接口,"不錯,正是那個傳說有星辰墜落之地。"他站起身,背對著肖雨整理藥柜,"星龍交匯...有意思。據(jù)說那里是上古時期,星宮與龍族大戰(zhàn)的遺址。"
肖雨仔細打量著老者的背影,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心頭:"前輩...真的只是個游醫(yī)嗎?"
老者低笑幾聲,沒有直接回答:"喝完藥就走吧,趁天黑前上路。記住,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肖雨將藥一飲而盡,鄭重地向老者行禮:"多謝前輩指點。"
當他推門而出時,夕陽正好穿透云層,為雨后的世界鍍上一層金色。遠處,青陽城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
肖雨摸了摸臉頰上新生的龍鱗,眼神逐漸堅定。無論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都必須去面對。
為了安雯,為了父親,也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