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士們打靶回營，返程的車廂里彌漫著汗水和塵土混合的氣息，林驍栩靠在車壁上，渾身酸痛，尤其是肩膀那處，更是被震得發(fā)麻，但心里卻像是喝了冰汽水一樣甜。
三班的戰(zhàn)士們都席地而坐，四仰八叉的
“驍栩啊——”白鉄軍突然從人堆里擠過來，一張曬得發(fā)紅的臉上掛著夸張的愁苦，“你這表現(xiàn)也忒好了！把兄弟們都甩得九里不見煙了！”他捂著心口假裝痛心的說，“我這幼小的心靈啊，必須得有點補償才能痊愈！”
車廂里頓時安靜下來，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著林驍栩。甘小檸也從右邊用胳膊箍住林驍栩的脖子：“就是！咱們少爺今天可是給三班長臉了，高低不得意思意思？”他眨眨眼，手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
“胡鬧了啊，”伍六壹的聲音響起，他坐在對面，帽檐下的眼睛瞪得溜圓，“你們這些老兵油子，就知道欺負(fù)人家！”他指著白鉄軍，“特別是你白鐵皮，上個月津貼都讓你搗鼓完了吧？現(xiàn)在又惦記人家的？你們想抽煙就自己買，老盯著林驍栩干什么？他義務(wù)兵才不滿一年，哪有什么錢？”
車廂內(nèi)一靜，眾人面面相覷，想想好像也確實是這么個道理，林驍栩年紀(jì)小，肯定也沒攢住錢。
白鐵軍訕訕地松開林驍栩，甘小檸也灰溜溜地縮回手。林驍栩看著戰(zhàn)友們蔫頭耷腦的樣子，覺得心里暖乎乎的，雖然這是夏天，這么比喻不太恰當(dāng)，但他真的很高興能和這么一群人成為戰(zhàn)友。
“班副，”他輕聲說，“大家是替我高興呢，我來部隊大半年，都是大家照顧我，我才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確實該表示表示?！?/p>
伍六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才幾個津貼？”
“我不抽煙，平時也沒什么花銷?！绷烛旇蛐α诵?，突然提高聲音，“這樣，回去每人一包——”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看著戰(zhàn)友們瞬間亮起來的眼睛，“紅塔山！”
“嗷——！”車廂里頓時炸開了鍋。有人把鋼盔拋向車頂，有人捶打著身邊人，疼的身邊人疼得齜牙咧嘴，白鉄軍直接撲上來給了林驍栩一個熊抱，差點把他勒岔氣。
“少爺萬歲！”
“這可比過年還痛快！”
“我要留著等周末再抽！”
中間夾雜著伍六壹“行了行了”的呼喊，但轉(zhuǎn)眼就被更大的呼喊聲壓了下去！
伍六壹?xì)獾弥睋u頭，卻看見史衿在沖他使眼色——班長嘴角含笑，微微搖頭的模樣分明讓他不要管了：讓他們鬧吧。
“你不過日子了？”伍六壹擠到林驍栩身邊，壓低聲音問?？ㄜ噳哼^一個土坡，車身猛的顛簸，兩人的肩膀狠狠撞在一起。
林驍栩趁機湊到班副耳邊：“班副，我不缺錢，不用幫我省。”說著他抬頭偷偷瞄了一眼周圍，看沒人注意他們，快速的說，“班副，他們一包，你兩包。”
“我要你那么多做什么？！別給我！”伍六壹嘴上說著拒絕的話，臉上的笑卻先一步露了出來。
林驍栩也笑著看他，“好小子，敢笑話你班副我？”說著，伍六壹一把圈住林驍栩的脖子將他按倒，車廂里愉悅的氛圍達(dá)到頂峰。
史衿望著這群打鬧的兵，眼角笑出了細(xì)紋，如果可以，他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沒有轉(zhuǎn)業(yè)復(fù)員的煩惱，只有這群純粹得像小白楊一樣的年輕人。
而在前方那輛軍用卡車?yán)铮瑲夥諈s截然不同。
七班的戰(zhàn)士們蔫頭耷腦地擠在一起，車廂里只有發(fā)動機的轟鳴。
成材靠著車壁，手指摩挲著手中的步槍，明眼人都看出來他興致不高。
“今天表現(xiàn)不錯?！壁w為民突然拍拍他的肩膀，“比之前多上了幾靶?！?/p>
成材勉強扯出個笑容。放在往常，班長這句夸獎足夠他樂呵一整天，可現(xiàn)在卻像是嘲諷似的。
只幾靶的進(jìn)步算什么？林驍栩那小子可是直接打破了連隊紀(jì)錄！
“別跟你那個老鄉(xiāng)比。”趙為民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安慰他“說不定那小子打娘胎里出來就是帶著槍的?！?/p>
這話怎么說的，林驍栩又不是賈寶玉。成材想笑，可他笑不出來，感覺嘴角有千斤重。
他望向車外，外面飛速后退的景色模糊成一片綠色。
后面的車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呼，那邊的聲音不小，他們這邊車也聽見了。
“聽說三班今晚要加餐?！庇腥诵÷曕止尽?/p>
“剛沒聽見嗎，林驍栩說要分給每人一包塔山呢?！绷硪粋€聲音也有些酸。
成材突然聽不下去了，他拉下自己的帽子，靠著車壁假寐起來。
他突然又想起新兵連時，許仨多說的話：“成材，你別欺負(fù)驍栩?！爆F(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覺得可笑。
有些人，生來就是讓人比不上。
三班的車?yán)?，吵鬧聲依舊在回響。
白鉄軍正用唐山口音吼著跑調(diào)的歌謠，甘小檸拿頭盔給他打拍子。林驍栩被兩人夾在中間，笑得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