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蕭晏之站在血泊中,終于松開染血的鐵尺。他命人將藏經(jīng)閣鎖死,手中緊攥著記載云綰遭遇的冊頁,一步步走向那間他既想靠近又不敢面對的禪房。
就是這間斗室,囚禁了云綰整整三年。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若非他親手將她送來,又怎會烙在她身上?這個念頭如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吱呀 ——”
顫抖的手推開斑駁的木門?;璋档亩U房里只有一張窄榻、一方矮幾。對著門的窗欞被釘死,只漏進(jìn)一線微光。潮濕的霉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 可他的綰綰,竟在這里熬過了一千多個日夜。
蕭晏之喉頭一哽,滾燙的淚砸在青磚地上。他緩緩環(huán)視四周,忽然在榻邊的白墻上發(fā)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抓痕。那是用指甲生生摳出來的。
“蕭晏之”
“救我”
“再不敢了”
歪歪扭扭的字跡深深淺淺,最早的那些幾乎刻進(jìn)墻皮里。他的綰綰,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黑夜里,期盼著她的皇叔來救她吧?畢竟這世上,他已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指尖撫過漸漸變淺的劃痕,蕭晏之仿佛看見云綰蜷在榻上,從哭喊到麻木的模樣。忽然想起她還回來的羊脂玉鐲,想起她平靜的那句:“皇叔,祝您與靜瑤姐姐百年好合?!?/p>
“云綰,” 他當(dāng)時厲聲質(zhì)問,“你不會喊疼嗎?從前不是最會撒嬌的?”
“不疼?!?她這樣回答。
是啊,比起清心庵的酷刑,他的鞭子又算什么呢?
“啪!啪!”
蕭晏之狠狠扇了自己兩記耳光,臉頰火辣辣的疼卻壓不住心頭翻涌的悔恨。
“王爺,” 親衛(wèi)在門外稟報,“那些尼僧鬧得厲害,如何處置?”
蕭晏之轉(zhuǎn)身時,眼底只剩滔天恨意。他命人將藏經(jīng)閣所有窗欞釘死,親手將火把扔了進(jìn)去。
火舌很快吞沒了整座閣樓。
云綰飄在半空,看著里面的尼僧拼命捶打窗欞,就像當(dāng)年她被鎖在這禪房里,徒勞地期盼著那個永遠(yuǎn)不會來的救贖。
都是癡念。
都是虛妄。
就像她曾經(jīng)對蕭晏之的癡心,終究化作了這場焚盡一切的大火。
蕭晏之望著沖天火光,忽想起先前王府那場蹊蹺的大火。心頭驀地一緊,他急喚仵作,卻遲遲無人應(yīng)答。
“去王府。” 他翻身上馬,揚(yáng)鞭疾馳。
馬蹄聲里,蕭晏之不覺哼起一支童謠。飄在風(fēng)中的云綰魂魄一怔 —— 這是她幼時哭鬧,皇叔常哄她的小調(diào)。他嗓音算不得準(zhǔn),卻低沉溫柔,總能讓她安心睡去。
正是這點(diǎn)滴溫情,讓她生出癡念,以為能與他相守一生。
歌聲中,云綰的魂魄竟得了片刻安寧,漸漸闔眼。
“駕!”
忽有信使追來,呈上林靜瑤的絹書:“妾身為綰綰擇了塊風(fēng)水寶地,王爺可要同往?”
蕭晏之面色驟冷,將絹書擲于馬蹄之下:“不勞費(fèi)心!”
說罷揮鞭絕塵而去,任身后信使連連呼喚。
殊不知林府別院里,林靜瑤正撫著云綰的尸身冷笑:“手腳利落些。”
幾個壯漢將尸身裹進(jìn)草席,抬往后院密室。待眾人退下,她撒了把銅錢:“管好你們的嘴。”
此時仵作才匆匆趕來:“王爺恕罪!方才被人下藥迷暈,郡主的尸身……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