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樹冢遺魄溯輪回
青冥森域的腐殖氣息裹著焦糊味撲面而來，晏無歡踏著樹城廢墟的灰燼前行。斷劍上的九嶷云紋與《萬象晷》的時間之力交織，在樹皮上投下扭曲的星圖倒影——那些曾被千機樓污染的天羅樹，此刻樹干皆裂出詭異的龜紋，與瑯?gòu)指５厥數(shù)姆娜绯鲆晦H。
「小心樹心！」無?？蜅５睦险咄蝗蛔ё￡虩o歡后領(lǐng)。身旁的雷擊木轟然炸裂，樹心處探出布滿齒輪的藤蔓，每片鋸齒狀葉片都刻著《大衍天章》的殘字。無相綾本能地卷住藤蔓，軟兵器接觸金屬的剎那，傳來孩童驚恐的哭喊：「他們把魂魄...種進了樹里...」
冰魄劍靈的殘識在斷劍中劇烈震顫，劍刃迸發(fā)的寒氣卻被藤蔓瞬間吸收。晏無歡這才驚覺，這些變異的天羅樹根系正與九嶷云宮浮空島的陣圖共鳴，而地底深處傳來的心跳聲，頻率竟與他玉佩碎裂前的震顫一致。
「初代宮主的最后執(zhí)念，藏在樹城最古老的『天樞根』?！估险邠u晃叩心鈴，鈴音震落樹皮表層的龜紋，露出其下暗紅的道痕血紋，「三百年前那場假死，他將魂魄碎片封進了與自己同源的靈木?！?/p>
地面突然下陷，露出螺旋狀的樹根甬道。千機樓的械奴自樹瘤中鉆出，他們胸口的心臟法器泛著詭異的翠色，羽翼邊緣生長著幽夢水閣弟子透明化的骨骼。為首的機械祭司展開布滿咒文的畫骨傘，傘面繪制的竟是晏無歡在覆天之夜的瀕死模樣。
「容器就該有容器的覺悟?！辜浪镜臋C械音混著樹靈低語，畫骨傘中的幻象化作實體，持劍虛影的招式與晏無歡如出一轍。劫灰劍自動出鞘，碎屑組成的鎖鏈卻在觸及幻象的瞬間崩解——那些虛影竟能復(fù)刻他使用過的每一式《偷天十三式》。
晏無歡的空玄之體瘋狂運轉(zhuǎn)，血繪紋順著無相綾蔓延至機械祭司胸口。當軟兵器觸碰到其心臟法器時，海量記憶如潮水涌入：祭司原是葬劍山莊的器靈使，在某次護送斷天機短劍時，被九嶷云宮的修士以《大衍天章》篡改了神魂。
「九嶷云宮...每座浮空島都是初代宮主的人格碎片?！龟虩o歡踉蹌著扶住天羅樹，樹干突然裂開人臉狀的縫隙，吐出半卷《大衍天章》殘頁。殘頁上的文字仍在自行流轉(zhuǎn)，卻顯露出與藏經(jīng)閣禁書相同的血咒——「凡閱此篇者，當受輪回噬心之刑」。
樹根甬道盡頭傳來鎖鏈崩斷聲。晏無歡握緊斷劍沖入，只見巨型樹洞中央懸浮著水晶棺槨，棺中沉睡著與他面容七分相似的青年，其眉心的道痕竟由九嶷云紋與龜甲符文交織而成。棺槨四周環(huán)繞著九根青銅柱，柱身分別刻著蒼梧神州四大生態(tài)區(qū)的地貌，以及千機樓、瑯?gòu)指５氐逆?zhèn)派徽記。
「歡迎回家，我的...容器?！顾Ч讟∽詣娱_啟，青年睜眼的剎那，整座樹城的天羅樹同時發(fā)出尖嘯。晏無歡的玉佩殘片突然自識海飛出，與青年眉心的道痕共鳴，「三百年前覆天宗滅門，是我親手將你煉成鑰匙?！?/p>
老者的兩界棋突然劇烈震動，黑白棋子組成的空間裂縫中伸出機械巨手，試圖搶奪《大衍天章》殘頁。晏無歡反手將殘頁按在斷劍裂紋處，劍身上的九嶷云紋驟然暴漲，竟吸收了空間裂縫中的時間之力。他這才頓悟——斷劍、玉佩、乃至自己的血脈，本就是初代宮主為重塑肉身布下的「活陣眼」。
「原來你想要的不是肉身?！龟虩o歡調(diào)動空玄之體，強行逆轉(zhuǎn)水晶棺槨周圍的靈氣走向，「你要借天道異變，將所有道痕修士煉成新的《大衍天章》！」血繪紋與棺中青年的道痕相撞，剎那間，他看見無數(shù)畫面在虛空中炸裂：九嶷云宮如何用浮空島推演大陣篡改天道，瑯?gòu)指５氐摹度f象晷》怎樣囚禁反抗者的魂魄，而千機樓的械奴大軍，不過是用來收割道痕的鐮刀。
樹城開始逆向生長，天羅樹的根系化作時光逆流的漩渦。青年的身軀逐漸透明，卻發(fā)出初代宮主的狂笑：「當四大龍脈的力量歸一，這方天地的法則都將由我書寫！」他抬手召出九道光柱，光柱中分別困著青冥森域的樹靈、赤炎戈壁的地火精魄、玄冰鏡湖的冰魄劍靈殘識，以及雷殛荒原的雷霆之靈。
晏無歡的無相綾突然繃直如弓弦，軟兵器自動射向光柱。接觸劍靈殘識的瞬間，他的識海響起冰魄最后的低語：「用共生契...逆轉(zhuǎn)執(zhí)念...」他心領(lǐng)神會，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斷劍上，血繪紋與水晶棺槨的星圖融合，在空中畫出妖族禁術(shù)「魂溯輪回契」。
時空在契約生效的剎那扭曲，晏無歡看見自己的前世今生在眼前流轉(zhuǎn)：作為覆天宗弟子被植入初代宮主的血脈，在玄冰鏡湖被冰封時吸收的道痕，乃至每一次戰(zhàn)斗中獲得的力量，都在為今日的陣眼覺醒鋪路。而此刻，當他將斷劍刺入自己心口的瞬間，空玄之體竟開始吞噬水晶棺中的執(zhí)念之力。
「不可能！容器怎會反噬主人？」青年的身影劇烈搖晃，初代宮主的殘魂在光華中嘶吼。晏無歡的血繪紋如蛛網(wǎng)蔓延至整座樹城，劫灰劍的碎屑組成鎖鏈纏住九根青銅柱。他這才看清，柱身上的四大生態(tài)區(qū)地貌正在崩解——原來初代宮主妄圖抽取四大龍脈的本源，重塑為己所用的天道。
樹城廢墟深處傳來千機樓械奴的轟鳴，而遠方的九嶷云宮浮空島已組成完整的歸墟大陣。晏無歡握緊吸收了執(zhí)念之力的斷劍，劍身上的裂紋中透出混沌之光。他知道，當四大龍脈的力量徹底失衡，這場由《大衍天章》引發(fā)的千年棋局，終將迎來最殘酷的終局——而自己，既是執(zhí)棋者，亦是棋盤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