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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蕭渝的日記本被同學發(fā)現(xiàn)。
兩百多頁紙上,滿滿是她繼兄程北深的名字。
那些人笑得猖狂,說蕭渝是個不倫不類的變態(tài),強迫拍下她對著繼兄照片自瀆的視頻。
不久后,這條視頻就傳到了程北深手機上。
那天,程北深風塵仆仆從英國回來,只為把蕭渝送進心理糾正學校。
“什么時候?qū)W乖,什么時候我再來接你。”
森嚴的鐵門外,程北深不顧蕭渝凄厲的祈求,面無表情地上了車。
三年之內(nèi),他一次都沒來看望過蕭渝。
也不知道她被電擊、被毒打不下千次。
直到蕭渝21歲生日這天,她被吊在樹上示眾,兩條胳膊露了森森白骨。
那個每周都隔著鐵門來看望她的啞巴少年,猩紅著眼睛要帶她逃跑。
可跑到一半,少年被疾馳的貨車撞至半空,在她親眼目睹下倒在了血泊里。
蕭渝當場跪在地上,吐出一口濁血。
四月的京北狂風大作。
她嘶啞著聲音哭喊:“哥哥,我學乖了?!?/p>
“求你帶我走吧?!?/p>
很快,程北深帶著未婚妻來到學校門口。
他緊緊牽著未婚妻的手,時不時親昵耳語,而這次,蕭渝就像什么都沒看見似的,只呆呆看著遠方。
程北深才對校長點點頭,留下了兩百萬現(xiàn)金。
“謝謝你們對我妹妹的悉心教育,今天我就把她接走了?!?/p>
回家的路上,程北深透露,自己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
透過后視鏡,他悄悄打量著蕭渝的反應(yīng)。
讓他欣慰的是,蕭渝只是笑了笑:“哥,祝你和嫂子新婚快樂。”
于是程北深徹底松了口氣。
壓在他心底三年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
他以為,接下來的日子里,蕭渝會以妹妹的身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可他不知道。
蕭渝看似還活著,實際上已經(jīng)快要死了。
她之所以學乖,不過是想出來買一塊墓,和另一個男孩合葬。
想到這兒,蕭渝隔著空氣伸出小拇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她在心底默念。
柯陽,小魚這就來陪你了。
......
三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了別墅樓下。
程北深從車上下來,習慣性將手伸向后座的門把手。
不過下一秒,他就愣在原地。
三年前,他對蕭渝寵愛到?jīng)]有邊界,連開車門這種小事都要親歷親為,當真把蕭渝寵成了公主。
可現(xiàn)在,他覺得蕭渝在學校待了這么多年,脾性應(yīng)該有所收斂了,便把手收回來。
冷聲道:“自己下來?!?/p>
他不知道,車內(nèi)的蕭渝已經(jīng)疼出了冷汗。
小小一個開車門的動作,都讓她痛不欲生。
但在程北深眼里,這卻成了蕭渝在耍小脾氣。
他蹩起濃眉,不耐煩地拉開車門,用力把蕭渝扯了下來。
“還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嗎?蕭渝,你就是這樣學乖的?”
冷風簌簌灌進蕭渝的衣服,她倒吸一口涼氣,趔趄著癱坐在地上。
蒼白的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
她緩緩抬眸,看向程北深那張熟悉卻冰冷的臉。
這時,傅晴走過來打破了僵局。
“北深,蕭渝好不容易回家,你干嘛這么兇?”
“她在里面待了三年,肯定不知道你換了車子,一時下不來很正常?!?/p>
說完,傅晴屈身要扶蕭渝。
學乖這三年,蕭渝對人的一舉一動十分敏銳。
可當傅晴抓上她受傷的小臂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穿著長袖,把露出白骨的地方遮掩了起來。
然而疼痛是遮掩不了的。
她尖叫著從傅晴手中掙扎出來,本能地跪在地上磕頭。
“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這一瞬,空氣都凝固了。
程北深不敢置信地看著蕭渝,忽然后悔了把她接回來的決定。
“北深,我沒有打她啊,你都看到了吧。”
傅晴無辜地挽住程北深,眼眸中的恐懼不像假的。
于是程北深忽略了蕭渝慘白的臉色。
“好好好,蕭渝。學會了演戲是嗎?”
“要不是我和你嫂子婚期在即,我怎么可能把你接回家?”
“再不起來給你嫂子道歉,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送回去。”
聞言,趴在地上的蕭渝忽然停止了顫抖。
把她送回那個地獄?
那她還怎么和柯陽葬在一起呢。
柯陽冰冷的尸體現(xiàn)在還躺在太平間里無人認領(lǐng),她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她不要他孤零零一個人離開。
況且,家里還有個她日思夜想的家人呢。
那是三年前,她和柯陽一起收養(yǎng)的小貓。
當時在學校里,柯陽因為天生聾啞被人欺凌,而蕭渝因為長得漂亮被人欺凌。
兩個孤獨卻溫暖的靈魂因為校園里的流浪貓漸漸靠近,后來他們就成了朋友。
被送進糾正學校后,柯陽也是唯一一個會來看望她的人。
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里,都是柯陽支撐著她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讓壞人得到懲罰。
不知不覺間,蕭渝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
她努力爬了起來,單薄的身體搖搖晃晃站在寒風里。
“對不起,嫂子。”
“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我嗎?”
暮色下,程北深一臉嫌惡地別過臉。
而傅晴思躊片刻,點了點頭。
“沒關(guān)系的蕭渝,外面天冷,嫂子帶你回家?!?/p>
蕭渝抬了抬頭,看向月色照亮著的那個房間。
一只小貓正一動不動坐在窗臺上,那就是她和柯陽一起收養(yǎng)的小魚。
那一刻,她無比慶幸。
還好她活著,還好她沒有放棄。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保險柜,里面是她從小到大攢起來的十萬塊錢。
這些錢,足夠給她和柯陽安置一個漂亮的家了。
然而當蕭渝迫不及待找到自己的房間,試探著輕喚小貓的名字時。
她一眼看見窗臺上的小魚。
它還是一動不動。
蹣跚著腳步走近時,蕭渝顫抖著手捂住嘴巴。
是小魚沒錯。
可它已經(jīng)死了。
還被人,做成了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