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02
五個小時回家后,蘇輕禾的腳踝早就被磨出血來,她卻毫無知覺,因為心早就痛到了麻木。
蔣老夫人坐在客廳,盡管這個老人滿臉病容,臉頰瘦削,也蓋不住眼底那抹精明刻薄的神態(tài),一雙陰沉渾濁的眼睛正在上上下下審視她。
蘇輕禾透過落地窗看清了自己的模樣,頭發(fā)被汗水粘黏住,衣服上星星點點的污漬,還有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疲憊和憔悴。
“你去哪了!你還有沒有蔣夫人的樣子!”蔣老夫人說話已經(jīng)不太清晰了,可蘇輕禾還是不自覺緊張起來,這些年的相處對她來說,堪稱折磨。
“我和南舟出門辦事了,發(fā)生了點小意外才…”
蘇輕禾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李管家,給南舟打個電話?!?/p>
是了,這些年來,蔣老夫人對她的信任度一直是零,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要一一仔細查證。
李管家將電話撥通后畢恭畢敬拿給蔣老夫人,響了三下后被接通。
“你老婆今天是不是和你出門辦事了?”
蔣南舟聲音溫潤,“沒有,我今天在和重要的客戶談工作,法國飛來的,很忙,哪有空見她?!?/p>
自然流暢的回答,聽不出一絲破綻。
簡單叮囑幾句后電話掛斷,一串佛珠突然砸到蘇輕禾額頭上,她吃痛捂住傷口,拿下來時手心已經(jīng)被血染紅。
蘇輕禾沒有開口辯駁,想起嫁給蔣南舟的第一年,每天早上五點就得起床照顧一家人的飲食,有天因為生理期肚子疼起晚了,她求蔣南舟能替她圓個謊,他那時是怎么說的。
“我是蔣氏的繼承人,撒不來謊,你既然起晚了就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身的問題,而不是讓我替你撒謊?!?/p>
然后他用一種極其嘲弄的眼神望著她:“品行太差,頂著這張臉,我倒覺得玷污了韶琪,可惜了?!?/p>
這句話像驚雷般將她劈傻了,她跑去衛(wèi)生間里哭了很久,然后又擦干眼淚去接受蔣老夫人的辱罵為難。
后來她才明白,她和蔣南舟的婚姻本就是一場彌天大謊,是他玷污了自己的一腔真情和付出。
“戲子就是戲子,怎么調(diào)教都上不了臺面!去面壁室思過吧!”蔣老夫人坐在輪椅上冷冷剜了她一眼,抬手便有人將輪椅推走。
思緒被拉回,管家已經(jīng)冷臉站在蘇輕禾身邊,她看了眼已經(jīng)結(jié)痂的腳后跟,“我想先把腳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老夫人讓您去面壁室?!辈蝗萆塘康目谖?。
面壁室的門關上,自動顯示倒計時十二小時,時間到了門才會自動打開,算算時間再出去就是第二天早晨了。
面壁室里空無一物,只有四面刷的雪白的墻,蘇輕禾在角落拿出一個打火機和一把美工刀,她坐在地上,打火機小小的光亮映在墻上,她拿著美工刀在墻上劃下一橫。
蔣家家教甚嚴,子孫身上沒有尋常二代的驕奢淫逸之氣,犯了錯就得去面壁室反省,可到了這幾代,蔣家子孫越來越少,蔣南舟已經(jīng)接管蔣氏企業(yè),蔣與辰又是這一代的獨苗,所以這個面壁室獨獨只針對蘇輕禾。
墻上密密麻麻的正字昭示著她在這間面壁室里度過了多少個日夜。
蘇輕禾抱著胳膊,蜷縮在角落里,不知過了多久,面壁室的門自動打開,外面的光照了進來,她一手撐著地面,忍著劇烈的腳麻走出去。
車庫里不見昨天那輛邁巴赫,她意識到蔣南舟一夜未歸。
手機應當是拿不回來了,蘇輕禾并不在意,那是“蔣夫人”的手機,不是她的。
梳妝臺的抽屜里還藏著另一部手機,款式和型號是好幾年前的,但這里面卻封存了蘇輕禾最珍貴的東西。
她和媽媽上萬條的聊天記錄在六年前戛然而止,她早就沒有媽媽了,可是在蔣家地獄般的這幾年,卻是靠著媽媽的文字和語言一點一點挨過那些黑暗。
被磋磨的這些年,她早就忘記了哭泣,從心開始,一點點的麻木,她就像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般被操控著,所有一切的喜怒哀樂都與她無關。
此刻眼淚連珠落下,只有看到這些她才稍微能夠恢復一點生氣。
外面?zhèn)鱽硪魂囍钡哪_步,隨之而來的是蔣南舟不悅地聲音:“給你打了幾十個電話都不接,你是死了嗎?”
一抬頭就看到蔣南舟那雙暴怒的眼神,怒氣在眸子中不停的沖撞。
“好了南舟,你別嚇到輕禾,咱們昨天把她丟在路邊,人家肯定是有點怨氣的,你態(tài)度好一點。”
江韶琪帶著大墨鏡,拉著她和蔣南舟的兒子蔣與辰站在一邊。
自從老夫人身體變差,除了每天固定的時間點由傭人推出來散步以外,其余時間都在床上躺著,而整個別墅的傭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為她服務。
所以蔣南舟敢在眼皮底下把人帶回來,也好,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