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戀愛第五年，男友還是記不住我生日。
但今年生日，我卻發(fā)現(xiàn)他偷偷用手機設(shè)置了日歷提醒。
【訂婚，中午12點，川渝會館。】
我看著從浴室走出來的他，又驚又喜。
心想這狗男人總算學(xué)會浪漫了。
就剩不到三小時了，我手指一伸給他個臺階。
“現(xiàn)在和我求婚，我勉強答應(yīng)你了。”
他卻一臉迷惑地看著我：
“我求過婚了啊，但是不是向你求的?！?/p>
我當(dāng)場怔?。骸拔也皇悄闩笥褑?？你除了娶我，還能娶誰？”
他答得很快：
“你是啊，但她是我的結(jié)婚搭子。”
1
我有種被隕石雨精準砸了又砸的恍惚感。
“結(jié)......結(jié)婚搭子？”
這是什么詭異的組合，我不可置信地盯著席準。
他頭發(fā)濕漉漉的，臉上還留著床底歡愉后的饜足。
可漫不經(jīng)心說出口的話卻像兜頭潑了我一盆冷水。
“對啊，哥效率高吧？相親加求婚一禮拜搞定。”
看他洋洋得意的神情，實打?qū)嵲诘任铱洹?/p>
我強忍著心頭的抽疼感，“席準，別開玩笑了。”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他暫停了擦頭發(fā)，臉上仍是笑嘻嘻的。
“沒開玩笑啊，我說真的，那人你也認識的。”
他把毛巾丟給我，反身像平時一樣靠坐在我懷里。
“以前高中住你家隔壁的唐思雨，嬌滴滴一逗就紅眼睛的那個?！?/p>
我捏著毛巾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張雪白的面龐。
從小我就總被拿來和她比較。
靜若處子的是她，動如脫兔的是我。
周圍鄰居總看著我倆嘖嘖出聲，“陳琪像個假小子，瞧瞧人家思雨。”
后來我蓄長發(fā)，也學(xué)著收斂，乍一看像個乖乖女了。
現(xiàn)在這種比較卻是從我交往五年的男友席準的嘴里說出來的。
“她比以前還漂亮奪目，果然拉大提琴的就是有氣質(zhì)?！?/p>
“你知道，我家里人就喜歡這種的?！?/p>
背對著他，我眼眶微微發(fā)熱他也毫無察覺。
不止漂亮，還奪目......過分了。
沒忍住，我還是問出了口。
“那我呢？這是你遲遲不向我求婚的原因？”
虧得我剛剛心跳漏了一拍，以為這是生日驚喜。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又調(diào)整姿勢在我懷里躺得更舒服了些。
語氣仍是漫不經(jīng)心的，“不是一回事?！?/p>
“陳琪，我跟她就是結(jié)婚搭子，跟你才是男女朋友?！?/p>
我緩緩地推開他，站起身來，眼淚已經(jīng)應(yīng)聲滑落。
“男女朋友？你沒想過娶我么？”
這次他只猶豫了一秒，“沒有，我不騙你?！?/p>
我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2
看我落淚，他皺了皺眉頭。
“你這個反應(yīng)，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怎么你了。”
他起身像平時一樣手指摩挲過我的眼底，哄孩子似的。
“換個思路，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
我恍然地盯住他，看著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我沒定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了我刷擦邊視頻，去夜店我們吵過多少次了啊。”
他提起這些就不由地眉心緊鎖。
“真要結(jié)婚了，你計較的會更多，到時候我該煩你了?！?/p>
“可唐思雨不一樣，相親的時候就談好了的?！?/p>
提起她，席準的眼睛不經(jīng)意地亮了。
“我們就是結(jié)婚搭子，互相不糾結(jié)這種細節(jié)的?！?/p>
我做了他五年的女朋友，最后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唰掉。
無語之余，更多的是心底拂動的對他的可笑和對自己的可悲。
他看我一言不發(fā)，又嘆了口氣伸手抱住我。
“你別多想，就算訂婚、結(jié)婚，也不影響我們的關(guān)系?！?/p>
他說得堂而皇之，我卻聽得如同胸口堵了一塊巨石般。
“什么叫不影響？”
我掙扎著退出來，卻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帶了哭腔。
席準最煩我哭了，果然臉色變了變，語氣也不耐煩起來。
“她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也沒說婚后讓我和你就分手。”
“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人家，大肚點體貼點？”
“陳琪你有什么可哭的啊，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不是么？”
他看了眼時間，匆忙地站起身來。
“好了，我要來不及了，快幫我吹頭發(fā)。”
他像平時自然地拽著我往浴室走，嘴里還叮囑著。
“我媽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們分了?！?/p>
“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歡你。”
我頓住步子，他扯不動，手上一使勁。
我手腕上那串當(dāng)初定情的珠串?dāng)嗔司€，珠子蹦著撒了一地。
我一時愣住，腦海里閃回著當(dāng)初他小心翼翼給我戴上時說過的話。
“這可是我一層臺階一層臺階跪上去求的，佛渡正緣斬孽緣，你可得好好戴著?！?/p>
席準卻不耐地又拽了我一把。
“愣住干嘛，我真來不及了?！?/p>
“這破珠子回頭我再買一串給你，某寶那家地址我還留著呢?！?/p>
我頓時連身體都有點發(fā)麻。
手脫力地垂下，剩的半串珠子也盡數(shù)滾得四散。
3
他走的時候，仍像平常一樣在門外探頭進來匆忙地吻了下我的嘴角。
手攏了攏我的發(fā)頂，“乖，一會我給你叫外賣?！?/p>
從頭到尾，他都沒記起這是我生日。
門被拉上，我聽見他哼著調(diào)子的聲音漸行漸遠。
那曲調(diào)我熟悉，從前唐思雨每天都練習(xí)很多遍。
每個人都說她嬌滴滴的，和誰說話都先臉紅。
我差點也這么以為。
直到那個午后，我感冒提前早退回到巷子口。
遠遠地看見她靠在墻壁上，身邊挨著比她高的琴套。
嫻熟地吞云吐霧，手指尖彈煙灰的姿勢十分老練。
隔了半米，是一個躺在泥濘里爬不起身的女孩。
也是學(xué)大提琴的，和我們同校但住處隔了兩個巷子。
女孩掙扎著想起身，又被唐思雨一腳踹回泥里。
她的聲音是我沒聽過的陰冷，一點也不夾了。
“我最后說一次，賀老師只能有我一個學(xué)生?！?/p>
“下一節(jié)課，我不想再看見你。”
女孩啜泣的聲音在她經(jīng)過踩在手指時變成凄厲的叫聲。
但也轉(zhuǎn)瞬間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唐思雨嚼著口香糖，走到轉(zhuǎn)彎處才看見我。
眼里有過一絲驚慌，但隨即被輕蔑的笑意取代。
擦身而過時，她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別多管閑事哦?！?/p>
那天以后，我沒見過那個女孩。
只在父母們的閑聊中聽說，唐思雨被省里最好的大提琴老師推薦去了音樂學(xué)院附中，等于先一步獲得直升保送名額。
很快她搬了家，我再也沒見過。
只是偶爾會有鄰居提及，說她在各種比賽里展露頭腳，早早地就揚名在外，賺盡風(fēng)頭。
她以別人家的孩子成了巷子里家家戶戶口中的不可取代的天之驕女。
我想不通，她怎么會跟席準相親？
更想不明白，她怎么會和有女朋友的人訂婚結(jié)婚？
4
我的困惑在幾個小時后就被解開了。
席準走后，我呆愣愣地坐了很久，才手腳麻木地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期間外賣送來，多了一個包裝精致的小蛋糕。
席準發(fā)了消息來。
【席：忙忘了，乖乖等我晚上給你補上，生日快樂?！?/p>
我看了一眼，丟開手機繼續(xù)收拾。
每丟一件物品到行李箱，手都不自覺地發(fā)抖。
高中時，省里培養(yǎng)體育苗子的男校就在我們學(xué)校隔壁。
放學(xué)時，隔著欄桿我見過滿是少年氣的投籃和故作瀟灑的灌籃，席準是最惹眼的那個。
看得久了，眼神總不自覺地在他身上停留。
看得臉紅心跳，心事漸漸變得密密麻麻像一本厚厚的辭典。
隨手一翻，都是橫七豎八寫滿席準名字的慌亂。
等到席準身邊的隊友開始沖我擠眉弄眼地起哄。
他也撓著頭過來問我要電話，一切仿佛夢境成真。
少女懷春的悸動，被他反客為主來勢洶洶的追求徹底攪亂。
只是我心底仍猶疑，他怎么就偏偏非我不可？
直到大二那年我病得厲害，休學(xué)半年躺在家里。
他從一樓爬上二樓窗臺，篤篤地敲窗不止。
等我掙扎著去打開，迎面是一張汗淋淋的臉頰。
洋溢著春日的溫暖氣息，不由分說地往我手腕套上一串十八籽。
“這可是我一層臺階一層臺階跪著求來的。”
我信了正緣之說，一信就是五年。
現(xiàn)在，他輕飄飄地就否定了我們的過去。
某寶，沒有正緣孽緣。
只有【親，您有什么需要？】
讓我徹底死心的還有好友添加里的打招呼。
【唐思雨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唐：告訴你個秘密，你會有興趣的?！?/p>
5
我?guī)缀跏穷澏吨滞ㄟ^了她的好友申請。
說好奇，不如說我在等一個印證。
唐思雨徑直打了語音過來，仍是嬌滴滴的聲調(diào)。
“我問席準要了你的號碼，他想都沒想就給了?！?/p>
我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她咯咯笑著，“別怕，大家都這么熟了?！?/p>
或許是換了僻靜的地方，她的聲音帶了隱隱的空曠感。
“陳琪，剛剛我和他訂婚了?！?/p>
“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我們還會舉行婚禮。”
她綿軟的聲調(diào)里滿是揶揄，“怎么辦呢？到時候你處境會很尷尬?！?/p>
我低頭看著空空蕩蕩的手腕，心底微微地起了波瀾。
“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刻意羞辱我？”
她爽快地應(yīng)了，“算是吧，畢竟席準跟你在一起五年了?！?/p>
她每個字都精準地戳在我的痛處。
“以后我是他正牌的老婆，而你呢，是他見不得光的情人?！?/p>
“怎么樣，這種身份上的轉(zhuǎn)換是不是有點刺激呢？”
我沖到心口上的憋悶無處釋放，眼眶又不爭氣地?zé)崃恕?/p>
她頓了下，突然幽幽地說。
“你知道么？當(dāng)年席準為什么會去追你？”
“他和那群隊友打了賭，追我是贏一年的早飯?！?/p>
“追到你是一頓火鍋?！?/p>
“你啊，怎么就淪落得每次都是我的備選項呢？”
她笑得如沐春風(fēng)，仿佛那些記憶在眼前生動浮現(xiàn)。
全然不知電話另一端的我早已渾身冰涼，后背一層層地發(fā)麻。
原來如此，原來這才是真相。
“誰會不喜歡那時的席準呢？我不過是知道他們打賭，所以生氣拒絕的?！?/p>
話鋒一轉(zhuǎn)，她笑意更濃。
“誰知道你這么好追？追到手還挺難甩脫的?！?/p>
“不過在一起五年有什么用呢？”
她一字一頓地，像拿尖刀扎在我的心口上。
“以后我是他老婆，你只配撿我不要的?！?/p>
我再也無法忍受她的挖苦，顫抖著手掛斷。
映入眼簾的最新消息偏偏是席準發(fā)來的。
【席：寶寶我這完事了，看電影去？】
眼淚不覺模糊了視線，我咬著牙才能抖著手敲下回復(fù)。
【我：看你大爺看你祖宗，訂婚幾個菜啊，我特么憑什么給你當(dāng)三兒？】
6
這些口頭禪我有年頭沒用得這么順溜了。
尤其跟席準在一起后，不自覺地在默默把自己張揚的個性收斂起來。
如今宣泄出口，對面比我愕然得多。
他好半晌才重新開始輸入，只是半天都沒發(fā)過來一個字。
我拿手背快速地胡亂抹了抹眼淚，只覺得從前為他拈酸吃醋掉眼淚的自己傻得離譜。
每次，他幾句好話我就心軟諒解。
這五年咽下太多委屈的眼淚，卻都不及此時的崩潰。
打賭，火鍋......
從一開始我就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現(xiàn)在更是毫無尊嚴地被放在最難堪的位置上。
心底連一絲想探究他是否有過真心的想法都沒了。
只覺得深深的疲憊和惡心交替著游走。
我站起身來，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我們一起生活過的空間。
再沒有一處值得留戀。
拖著行李箱往外走時，席準終于完成了他的輸入。
【席：陳琪你發(fā)什么瘋？我又怎么你了？吃錯藥了啊?！?/p>
【席：你給我等著，當(dāng)面說清楚什么叫給我當(dāng)三兒，你特么是我女朋友你忘了？】
呵，我沒忘，這仨字如今像羞辱的烙印，灼燒著我。
我邊用力地拉上門進電梯，一邊快速地回復(fù)他。
【我：怎么，要論論這五年我替你換了多少頓火鍋？】
對面又是一陣不停歇的正在輸入。
【席：又誰給你灌迷魂湯了？你在說什么火鍋？】
【我：追到我換一頓火鍋，我可真便宜啊，說說你們當(dāng)年是吃了人均多少標準的火鍋？】
這次他沒再回復(fù)，微信像被凍結(jié)了似的。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飛快地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隨即徹底拉黑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
【我：演了五年真是辛苦你了，早說打賭，我也就不浪費這五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