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騎身著紅布外裹白甲,五千騎直出漢營,按軍令立在固鎮(zhèn)大營右側(cè)高坡,韓信,韓漂位于后軍,后斜處跟著樊噲一同而去。
韓信拉緊韁繩,略有些氣喘,笑道“我寄回家的兵法三篇,你可是熟讀?”
韓漂看著韓信笑意雙眼,明白了對方有意教導(dǎo)自己,他強行壓住激動心情,沉聲道“三篇兵法熟讀在胸?!?/p>
事實是韓漂穿越而來的三月光景里,認(rèn)清自己身份那十幾疊竹簡幫了不小忙。
且從淮陰趕到垓下的時日里十多疊竹簡,韓漂更是將竹簡翻爛了。
一是竹簡內(nèi)容也就十幾萬字,二是得感謝始皇帝書同文的貢獻(xiàn),讓他省了不少麻煩事。
“你覺得兵法三篇哪一篇最有用處?”韓信面色嚴(yán)肅起來,儼然一副師相。
“最有用處?”韓漂不敢怠慢,咬牙苦想,最后猶猶豫豫說道“孩兒覺得《點兵篇》用處最大?!?/p>
“哦,卻是為何?”
韓漂嚴(yán)肅答道“其拼好兵實例驚人,父親令一人回鄉(xiāng)帶五人入伍為伍長,帶十人入伍為什長,轉(zhuǎn)眼間便拉起一支萬人部隊,給孩兒留下深刻映像?!?/p>
...
韓信無言,雖不知“拼好兵”是何意,但他細(xì)細(xì)一琢磨,總覺得這絕不是好話,雖里有好字。
“說起來這點兵篇也是重要,不過有漢王,蕭何在,其實也并無大用?!?/p>
韓信面有追憶“這篇名還是漢王當(dāng)初硬要幫我取得,是我和漢王情誼見證。”
“父親,漢王也看過兵法三篇?”韓漂面色發(fā)黑,不自覺看了眼前方的樊噲,那周成卻是被樊噲安置在了大營中。
韓信卻是沒注意到,自豪一笑“不僅僅漢王看過,漢將也多數(shù)看過,當(dāng)初我便是靠這兵法三篇讓蕭大人幫我舉薦漢王。”
“唉?!?/p>
韓信不悅道“你嘆什么氣,你要是能寫出這種兵法來,我們父子同書也是自古未有,可成歷史一美談,我得高興死?!?/p>
“也許吧?!表n漂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轉(zhuǎn)問道“那父親覺得三篇中哪一篇最重要?!?/p>
韓信哼哼一聲“安平,你卻是不懂,三篇每一篇都很重要。兵家之事,在于一體,一環(huán)有誤,全盤皆輸?!?/p>
韓漂“...”
看著韓信希冀的眼神,他壓抑住心頭的好言好語,硬生生說了句“孩兒明白了?!?/p>
“嗯,”韓信滿意地點點頭,看著后軍排馬已出營門面色卻是嚴(yán)肅起來,大聲道“傳令,高坡上,后軍變前軍,項羽可不好對付?!?/p>
……
“所有人止步!”
項軍騎兵鼓聲自出營第一次響起,在第一排穿著白衣白甲的騎兵將軍,面帶驚色,此人正是季布。
“將軍,要不問問項王意見,那正營部隊將領(lǐng)可是韓信。”一名親衛(wèi)隨騎面帶憂色。
季布不語,觀察著漢騎動向,卻是出營往右側(cè)高地奔去,占領(lǐng)了高地,又距固鎮(zhèn)大營不過五百步。
“將軍,項王擂鼓了!讓你回撤?!?/p>
“再等等,這支漢騎行伍之間行動遲滯,倒像是臨時拼湊的?!奔静悸冻霾桓抑眯诺谋砬椋瑫r心臟狂跳
“若能一舉定功,項王之??山??!?/p>
...
“安平,為何騎兵縱深往往十多排,而步兵長矛卻是最多五排。”
韓信立在前排,高坡上,本是騎兵后軍此時成了前軍,他向韓漂問道。
“夫戰(zhàn),勇力也,不可視士卒個體如零件,步兵縱深只為替換力竭者,越是多排,替換越是不便?!?/p>
“騎兵則不然,穿插陣型,破壞傳信,越是縱深其力越強?!?/p>
韓信點頭,又沉聲問道“漢騎散亂,為何敵軍不近。”
韓漂猶豫片刻,不確定地說道“應(yīng)是項軍懼怕父親威名,使出虛實計謀,且騎兵隊和固鎮(zhèn)大營掎角之勢?!?/p>
“屁威名,還有這掎角之勢是什么玩意?打仗有這東西?”韓信臉色一變,想給韓漂一巴掌“我兵法里有這玩意?”
“單純是項騎不想攻高地,你在高處誰想白給你優(yōu)勢?!n信嘆了口氣‘,切記人都有好利之舉,戰(zhàn)場也有約定俗成,雙方不言默契。’
“若是我現(xiàn)在令漢軍下高地,項騎便會如狼般撲來。”
韓漂沉默,明白了這是自己想太多了,上了戰(zhàn)場誰不是把腦袋放在腰上,誰會管你過去的威名是何。
也不會傻傻地向著高處沖鋒給你優(yōu)勢。
其實都只是很樸素的道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zhàn)場上永遠(yuǎn)不要小看你的對手,更不可紙上談兵?!?/p>
韓信面色讓韓漂陌生非常,聲音更冷‘’眼睛永遠(yuǎn)要死死盯著對方,直到對方吐出最后一口氣?!?/p>
“韓漂,你明白現(xiàn)在要做什么了嗎?”
韓漂吐出一口氣,再沒有半分輕視,更無依托于韓信的信心,他抱拳道“將軍,我明白了?!?/p>
“現(xiàn)在做什么?!?/p>
“等,熬,看?!?/p>
……
“敵軍將領(lǐng)是什么意思?”季布身邊一親隨騎兵,不解問道“他在高處我們不會打得?!?/p>
季布死死盯著漢軍騎兵部隊,終于不確定地說了句“我總覺得那排頭將領(lǐng)很是眼熟?”
“將軍,隔著三里地,哪能看清將領(lǐng)模樣?!庇H隨騎兵猶豫道。
季布仔細(xì)觀察好一會,那種精神上的感覺告訴他絕對沒錯“那人好像那執(zhí)戟郎中?”
“執(zhí)戟郎中?”
“韓信,那個殺了龍且的韓信,那個眼睛長在腦袋上的家伙,世人把他和章邯當(dāng)作天神的韓信?!奔静嫉母杏X告訴他是他,他沉聲道“絕不會錯,一隊斥候,二隊斥候聽令。”
“是,將軍?!?/p>
季布吩咐親隨,命令道“趙越,你認(rèn)得韓信樣子,隨他們同去,探探那漢將模樣,距離三百步,給我仔仔細(xì)細(xì)地看。”
“所有人一定要保住趙越性命?!?/p>
兩隊斥候共十人從項騎兩側(cè)探了過去。
……
“項王,季將軍派斥候了?!?/p>
垓下城上,項軍已敲第二通鼓,第一趟鼓是撤退,第二通鼓卻是止步觀察。
“那漢軍部隊的確雜亂,季布肯定也看的出來,”鐘離昧有些遲疑,“季布可不是那種愛派斥候的打法,要不我派兵過去問問。”
“不可,第一通鼓已亂了軍心,”項羽沉聲道“若再派兵過去,騎兵部隊看見又得亂軍心。”
“那也不可不管季將軍,我總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fā)生?!辩婋x昧猶豫一會,還是說了出來,其余項軍將領(lǐng)卻是不言,只看項王反應(yīng)。
“虞子期。”項羽有了決斷,沉聲點出一名將領(lǐng)。
“末將在?!币幻┌准椎男蹓殉⑸锨鞍牍?,抱拳領(lǐng)命。
“你在此調(diào)配總軍,若漢騎有異動便傳訊于我。我取五千騎待命?!表椨鹪拕傉f完,立馬有幾名熟知他風(fēng)格的楚軍將領(lǐng)面色變化。
“將軍且不可沖動,固鎮(zhèn)大營可是韓信調(diào)派?!?/p>
“將軍,不可啊?!?/p>
項羽確是下了決心“韓信我有何懼,又不是沒正面敗過他。我意已決,你等聽命便是?!?/p>
“是?!?/p>
楚將領(lǐng)命。
…
“你們確定那人樣貌甚偉,配一長劍?”季布仔細(xì)聽斥候傳回漢將模樣,頓時面喜似狂,笑出了聲。
“幸不辱命,大人的確是韓信?!壁w越神色激動,他此時才趕來,他在看清是韓信后便讓后方斥候先退給季布消息,反滿了些時刻回稟。
“好。”
“所有人聽我將命,以暗鼓傳令,半刻鐘后全隊突襲高側(cè)漢軍騎兵。”
季布下達(dá)命令,幾名百夫長面色大變連忙勸到“將軍不可,以低擊高,是兵家大忌啊。且固鎮(zhèn)大營離高處不遠(yuǎn),若是再出騎兵部隊會陷進(jìn)去?!?/p>
“你們懂什么。”
季布根本不理幾人意見,架馬到楚騎前方,動情高聲道“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是真正的英雄,是楚國的好兒郎。沒有人逃跑,沒有人怯戰(zhàn),你們是戰(zhàn)場的英雄?!?/p>
季布怒吼道
“有人說我季布一諾,價值千金,但比起項王對我們的豪爽,對我們的真心,我季布的承諾又算得了什么。
楚軍的將士們,戰(zhàn)士的榮耀就在眼前,他們立在高坡上,他們以為我們不敢打,他們的主將韓信以為殺了龍且,以為濰水沖死二十萬楚人,就能沖散楚人的勇氣。
楚人,是沖不死的!所有子弟們,拿出你們的勇氣,和我殺!”
……
“將軍,項騎動了?!?/p>
“應(yīng)是撤退,也到了午食,等等..”
“項騎竟然敢向上沖殺?!?/p>
韓信周圍軍官叫道,一名八尺壯漢不知何時走了上來喊道“韓將軍還是和我退到中軍?!?/p>
韓漂一看,正是樊噲,這家伙自進(jìn)了大營和韓信說過幾句后便不再發(fā)聲,只是一直側(cè)方跟著他們父子二人,也不偷聽他們談話。
“無妨,我現(xiàn)在退了,項騎也會退。”韓信聲音不容置疑,“讓騎兵列斜陣,左三隊千人待項軍三百步?jīng)_鋒?!?/p>
“之后項軍距兩百步時中軍千人沖鋒。左剩余千人距百步?jīng)_鋒?!?/p>
軍令迅速下達(dá),韓漂卻是欲言又止,韓信卻是看出了他心中疑問,笑道“是不是覺得過于籠統(tǒng),卻不是有些微調(diào)動?!?/p>
韓漂點頭,這軍令實在太直白了。
“戰(zhàn)場上可不是細(xì)微調(diào)動地方,你可知張良?‘’”
韓漂目光一閃,點頭道“認(rèn)得?!?/p>
“漢王開始也是拜張良為將,他也是心思玲瓏之人,觀察陣型,看見戰(zhàn)機也不在話下?!表n信笑了笑,繼續(xù)道
“但當(dāng)初張良下陳余小城第一仗便打了個大虧仗,你可知為何?”
韓漂面有思索,猜測道“莫不是將令過多?”
韓信滿意點頭“戰(zhàn)機一瞬即失,將令如何能瞬息到達(dá),為將者更得多重全局,統(tǒng)籌全軍,而不是處處設(shè)防那只會處處出問題。”
韓信嘆息一聲,
“局部代價是戰(zhàn)爭不可避免的?!?/p>
“無論你說的再冠冕堂皇,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