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塘鶴影醒前塵薛寶釵恍惚間聞到冷香丸的清苦氣息,喉間卻腥甜難抑。前世此刻,
她正伏在病榻上聽著大觀園里的爆竹聲,咯血染紅了鮫綃帕子。忽有冰涼的帕子覆上額頭,
抬眼竟是母親薛姨媽含淚的臉:"我的兒,今日你及笄宴,怎的竟發(fā)熱了?
"銅鏡里映出十三歲的自己,眉梢眼角尚未染上世故,鬢邊斜插一支素銀簪子。她攥緊錦被,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真的回來了,回到那個尚未卷入金玉良緣漩渦的春日。"母親,
"她嗓音微顫,握住薛姨媽的手,"咱們明日便回金陵吧。
"薛姨媽驚得手中茶盞跌落:"癡兒說什么胡話?
京中姨母正替你打算......""母親可知,"薛寶釵凝視著窗外將謝的桃花,
"榮國府三年后便要抄家,咱們薛家若再困在這京城,怕是要跟著覆滅了。
"見薛姨媽面露驚疑,她壓低聲音,"前世我病逝時,薛家商鋪早被搶空,哥哥被羈押獄中,
母親......"喉間哽住,前世薛姨媽哭瞎雙眼的慘狀如刀割心。
薛姨媽渾身發(fā)抖:"你......你竟記得前世?"寶釵點(diǎn)頭,
從妝奩里取出一張紙:"這是江南海運(yùn)商路圖,咱們可將半數(shù)家財(cái)投去松江府,
購置貨船走絲綢生意。余下的銀錢,在蘇州、杭州置些田莊鋪?zhàn)樱幢憔┏怯凶儯?/p>
根基也穩(wěn)了。"當(dāng)夜,薛府便開始收拾細(xì)軟。寶釵特意吩咐心腹仆人南下聯(lián)絡(luò)舊識,
又暗地托人給黛玉送去兩株老山參——前世她總以為黛玉是情敵,直到臨終前才知,
這孤女在她病中曾冒雨去清虛觀求簽。三日后,寶釵以"養(yǎng)病"為由,
隨薛姨媽搬至京郊別莊。臨行前,她特意繞到大觀園角門,
遠(yuǎn)遠(yuǎn)望見黛玉扶著紫鵑在梨香院舊址徘徊。風(fēng)卷落英中,那抹青衫比記憶中更單薄。
"姑娘可是要進(jìn)去瞧瞧?"鶯兒輕聲問。寶釵搖頭,
從袖中取出個錦囊交給小丫頭:"勞煩轉(zhuǎn)交給林姑娘,
就說......就說這是揚(yáng)州的白菊花茶,最宜她的體質(zhì)。"別莊的夜靜謐如水,
寶釵在燈下繪制江南商鋪分布圖,忽聞窗外有人吟哦:"玉是精神難比潔,
雪為肌骨易銷魂......"竟是寶玉的聲音。她指尖一頓,墨跡在宣紙上洇開小團(tuán)暗影。
前世他在她婚訊傳來時摔了通靈玉,哭著說"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
如今她既已避開這姻緣,倒要看看,這癡兒能否早些悟透"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讖語。
"寶公子怎的來了?"她迎到檐下,故意將"寶公子"三字咬得清晰。寶玉怔在月光里,
眼前的寶釵褪去了往日的端凝,月白襦裙上只繡著幾枝墨竹,腕間未戴金釧,
倒添了幾分清逸。他恍惚道:"寶姐姐竟躲在這里,可知林妹妹這幾日總在找你?
"寶釵心中一動,面上卻笑道:"我原是客居,如今養(yǎng)病不便打擾。
寶公子不如多去陪陪林姑娘,她......"頓了頓,"她的藥該換方子了,
用川貝母不如用浙貝母,平肝潤肺更相宜。"寶玉瞪大了眼:"寶姐姐何時懂得醫(yī)理了?
""不過是久病成醫(yī)。"她望向天際疏星,"寶公子可曾想過,這世間除了風(fēng)花雪月,
還有江河湖海?"寶玉愣住,似懂非懂。寶釵轉(zhuǎn)身回屋,案頭的《商君書》被風(fēng)吹開,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幾字在燭火下明明滅滅。她輕撫書頁,喃喃自語:"這一世,
我不僅要做'山中高士晶瑩雪',更要做那撐天拄地的棟梁木。"窗外,一只孤鶴掠過寒塘,
驚破滿池星影。第二章 商棋初布驚風(fēng)雨江南的梅雨季來得格外早,
寶釵站在松江府的貨棧檐下,看工人們將成箱的綢緞搬上三桅福船。
身后傳來算盤珠子的脆響,薛蟠抹著汗走來:"妹子,這海運(yùn)雖賺得多,可海上風(fēng)浪大,
又有海盜......""哥哥可知,"寶釵接過賬冊,指尖劃過"市舶司關(guān)稅減免"幾字,
"前年朝廷開海禁,泉州港的商船已能直抵南洋。咱們走的是官家護(hù)佑的漕運(yùn)航線,
又雇了錦衣衛(wèi)退役的鏢師,比走陸路安全十倍。"她抬眼望向霧蒙蒙的江面,
"何況若困在京城收租放債,遲早要被抄家的賈府拖垮。
"薛蟠撓頭:"你說的榮國府......真會倒?""不是榮國府,是整個世道要變了。
"寶釵壓低聲音,"哥哥可記得,去年西山煤礦透水死了三十多個匠人?
當(dāng)今圣上卻忙著給道觀題匾額。"她從袖中取出一張密報(bào),"這是金陵暗線送來的,
江南織造局虧空三百萬兩,彈劾的折子早堆在養(yǎng)心殿......"話音未落,
忽聞馬蹄聲急。貼身小廝興兒渾身濕透滾下馬來:"姑娘!京中傳來消息,
忠順王府的長史去了榮府,索要一個叫蔣玉菡的戲子......"寶釵瞳孔驟縮。
前世正是此事激怒賈政,引發(fā)寶玉挨打的軒然大波,成為賈府與權(quán)貴結(jié)怨的導(dǎo)火索。
她當(dāng)機(jī)立斷:"備馬,立刻回京城。"五日后,
寶釵扮作男裝混進(jìn)梨香院舊址——如今已成忠順王府暗樁的戲班駐地。
濃妝的小旦正在后臺補(bǔ)妝,見她遞來一錠銀子,警惕地左右張望:"你尋蔣玉菡做什么?
""救他性命。"寶釵掀開轎簾,露出里面的青布包袱,"這是去揚(yáng)州的路引和百兩銀票。
告訴他,今夜子時從角門出,自然有人接應(yīng)。
"小旦渾身發(fā)抖:"您......您是薛姑娘?蔣大哥常說,
若有難時可找'雪中炭'的人......"子時三刻,寶釵在城外接應(yīng)到蔣玉菡。
那戲子跪倒塵埃:"恩公為何救我?""不為別的,"她望著遠(yuǎn)處燈火闌珊的忠順王府,
"只為不讓無辜之人成為權(quán)貴博弈的棋子。"忽聞身后傳來馬蹄聲,
竟是寶玉帶著茗煙匆匆趕來。"寶姐姐!"寶玉翻身下馬,衣擺沾滿泥點(diǎn),
"我聽說忠順王府的人在搜捕玉菡,生怕你......"他忽然怔住,
看著蔣玉菡身上的薛府小廝服飾,"原來你早已安排妥當(dāng)?"寶釵示意蔣玉菡先行,
才嘆道:"寶公子可知,今日救的是蔣玉菡,明日或許就是你我?"她指向王府方向,
"那些人連戲子都容不下,何況咱們這些'無用'的富貴閑人?
"寶玉臉色發(fā)白:"可我能做什么?不過是個混日子的......""能讀書,
便讀經(jīng)世致用的書;能交友,便交有肝膽的朋友。"寶釵從袖中取出一本《天工開物》,
"這是宋應(yīng)星先生的手稿,里面講農(nóng)器、講冶金、講海運(yùn)羅盤。寶公子若真覺得無用,
不妨想想,如何讓這些學(xué)問造福百姓。"寶玉摩挲著書冊,忽然抬頭:"寶姐姐變了。
從前你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如今卻......""從前我也以為,
規(guī)規(guī)矩矩做個賢淑女子,便能在這世道里平安終老。"寶釵望著天邊殘?jiān)拢?/p>
"直到親眼看見家族敗落,才明白這世道從不會因你順從就放過你。"她轉(zhuǎn)身走向馬車,
"明日我要去見林妹妹,寶公子可愿同去?有些話,或許該讓她早做準(zhǔn)備。"與此同時,
黛玉正在瀟湘館抄寫《葬花吟》,燭花突然爆了三爆。紫鵑捧著個檀木匣子進(jìn)來:"姑娘,
薛姑娘差人送了這個,說是從江南帶的雨前龍井。"打開匣子,除了茶葉,還有張素箋,
上面是寶釵剛勁的字跡:"北靜王妃近日咳血,太醫(yī)院開的方子用了金線重樓。
此物產(chǎn)自云南,如今被緬商壟斷,價格旬月間漲了三倍。顰兒可記得,你姑蘇老家的藥鋪里,
是否囤有存貨?"黛玉指尖一顫,忽然想起前世寶釵病逝前,曾托人送來一本《滇南本草》,
里面用朱筆圈著金線重樓的替代藥材。她望向窗外簌簌落下的梨花,輕聲對紫鵑道:"備車,
明日我要去薛姑娘的別莊。"五更天,寶釵在別莊門口迎到黛玉。兩人隔著竹簾相對而坐,
誰也沒先開口。直到黛玉看見案頭攤開的《商君書》,才輕輕一笑:"寶姐姐果然變了,
從前連《西廂記》都不許人看的,如今倒看起變法的書來。""顰兒可知,
"寶釵斟了盞新茶,"我昨日在黑市上,看見有人賣賈府的田契。"見黛玉睫毛驟顫,
她放緩語氣,"老太太房里的金庫里,該換些輕便的東西了。比如字畫、比如藥材,
再比如......"她取出一張圖紙,"能造船的羅盤圖紙。"黛玉按住圖紙,
指尖冰涼:"你竟連這個都有?""不過是些謀生的手段。"寶釵望著她泛青的眼圈,
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碎發(fā),"顰兒,咱們都別做這末世的陪葬品,好不好?"窗外,
第一聲驚雷碾過云層。黛玉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有薄繭——那是從前拿針黹的手,
如今卻因握筆繪圖生出的繭。她喉間酸澀,終是輕輕點(diǎn)頭。遠(yuǎn)處,
忠順王府的燈籠將夜空染得通紅,如同一道滲血的傷口。而別莊內(nèi),
兩個曾被視作"情敵"的女子,正就著一盞孤燈,
在絹帛上勾勒著或許永遠(yuǎn)不會實(shí)現(xiàn)的山海藍(lán)圖。
第三章 暗牖空梁計(jì)中局三更梆子響過三聲時,竹影忽然在窗紙上晃出碎金般的光斑。
寶釵吹滅案頭燭火,只留一盞羊角燈懸在廊下——那是探春約定的暗號。
木門"吱呀"裂開半道縫,裹著斗篷的人影閃進(jìn)來,肩頭還沾著雨珠。探春摘下面紗,
露出眼底青黑:"寶姐姐果然神機(jī)妙算,太太房里的周太監(jiān)今早來借銀子,開口就是五千兩。
"她從袖中掏出本油皮賬本,"這是我偷偷謄抄的榮府外賬,
當(dāng)鋪、田莊、香料鋪?zhàn)?.....竟有七成在做賠本買賣。"寶釵翻開賬本,
指尖停在"恒舒當(dāng)"那頁:"去年山西災(zāi)荒,當(dāng)票利率竟提到三分?這不是逼死人命么?
"探春苦笑:"璉二哥哥早被這些爛賬纏得焦頭爛額,太太卻只知道往廟里捐香油錢。
寶姐姐,我聽說你在江南用'分股制'管商鋪,能不能......""自然能。
"寶釵取出一張泛黃的紙,"這是我草擬的《商鋪改良章程》,
你看——將掌柜的月錢改為'底薪+分紅',賬房每季度公示流水,學(xué)徒滿三年可參股。
不過..."她凝視探春眼底的急切,"你真舍得得罪那些吸血的老嬤嬤?
"探春攥緊帕子:"昨日我去查庫房,竟發(fā)現(xiàn)老太太的金絲炭被偷換了半數(shù)。再不清查,
等抄家時連件像樣的嫁妝都剩不下。"她忽然壓低聲音,"寶姐姐可知道,
林姐姐已將林家的田契換成了三十家藥鋪的股契?她竟說......""說'女子持家,
當(dāng)如藥鋪?zhàn)?,望聞問切方能固本培?。"寶釵接過話頭,想起今早黛玉派人送來的密信,
里面夾著北靜王府藥局的進(jìn)貨單,"顰兒心細(xì)如發(fā),早看出醫(yī)藥行當(dāng)是亂世里的保命符。
"正說著,忽聞后院傳來瓷器碎裂聲。寶釵抄起墻上的軟劍沖出去,
只見寶玉扶著歪倒的博古架,腳下是碎成齏粉的青花瓷瓶,瓶腹中滾出一卷泛黃的絹帛。
"寶公子好興致,"寶釵挑眉,"半夜翻墻進(jìn)姑娘家后院,竟為了砸瓶子?
"寶玉紅著臉拾起絹帛:"我按你給的《天工開物》批注,尋到這博古架的機(jī)關(guān)暗格,
本想看看有沒有前朝典籍,誰知......"他展開絹帛,
上面赫然畫著七桅寶船的龍骨圖,角落蓋著"三寶太監(jiān)印"。寶釵瞳孔驟縮。
鄭和下西洋的海圖,竟藏在榮府的古董里!她剛要觸碰,忽覺窗外有冷風(fēng)吹過,
檐角銅鈴發(fā)出異常的銳響——有人用暗器撥動了風(fēng)鈴。"小心!"她拽著寶玉躲到假山后,
一支淬了麻藥的弩箭擦著鬢角釘入樹干。月光下,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掠過墻頭,
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方羊脂玉佩,刻著個"順"字。"是忠順王府的暗衛(wèi)。
"探春握緊腰間的九鸞金釵,"他們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寶釵盯著那支弩箭,
箭尾纏著半根湖藍(lán)緞帶——正是今日給黛玉送茶時,鶯兒系在竹籃上的帶子。她攥緊拳頭,
忽聞遠(yuǎn)處傳來更夫打更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不好!"她猛然起身,
"他們聲東擊西!快去書房!"三人沖進(jìn)書房時,只見一個黑影正在窗邊撬保險柜,
案頭的《商鋪改良章程》已被撕成兩半。寶釵揚(yáng)手甩出三枚銅錢,正中那人后心要穴,
黑影悶哼倒地,露出腰間的忠順王府腰牌。探春俯身摘下腰牌,
聲音發(fā)顫:"他們果然要對薛家動手了。"寶釵蹲下身,從黑影衣領(lǐng)里扯出封密信,
拆開后冷笑:"明日早朝,這封信便會遞到御前,彈劾薛蟠私通海盜、囤積軍械。
"她指尖拂過信中"福船三十艘、鐵炮百門"的字樣,"可惜他們不知道,
那些所謂'軍械',不過是給商船裝的防撞鐵板。"寶玉望著滿地狼藉,
忽然握緊拳頭:"我去求父親,讓他幫忙疏通......""沒用的。"寶釵打斷他,
"賈政若能管住忠順王府,當(dāng)年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賈雨村貪墨石呆子的扇子。
"她望向窗外漸白的天際,"該來的總會來,咱們不如將計(jì)就計(jì)。
"探春挑眉:"寶姐姐已有對策?"寶釵將海圖重新塞進(jìn)博古架暗格,
嘴角揚(yáng)起前世少見的鋒芒:"忠順王府想要坐實(shí)罪名,少不了人證物證。
但他們派來的暗衛(wèi)..."她踢了踢昏迷的黑影,"今夜過后便會'供出',
所有罪狀皆是忠順王府栽贓。""如何做到?"黛玉的聲音忽然從窗外傳來,
她扶著紫鵑走進(jìn)來,鬢邊插著支白玉簪子,正是寶釵前日送的禮物,
"需要我讓林之孝家的去散布謠言么?"寶釵搖頭,
從妝奩里取出瓶琥珀色的液體:"不需要謠言,只需要'證據(jù)'。
這是西洋傳教士送的'攝魂散',能讓人在昏迷中說胡話。待天亮后,
咱們將這暗衛(wèi)送回忠順王府門口,他醒后自然會'回想'起......"她看向黛玉,
"某個穿湖藍(lán)緞裙的姑娘指引他來偷海圖。"黛玉輕笑:"妙極,
正好坐實(shí)他們監(jiān)守自盜的罪名。"她忽然握住寶釵的手,"寶姐姐可知,你剛才舞劍的樣子,
竟像戲文里的紅拂女。"寶釵望著自己握劍的手,想起前世總被贊"舉止嫻雅"的自己,
此刻卻滿手繭子、渾身戾氣。她忽然笑了,笑得眼角微濕:"紅拂能夜奔李靖,
我為何不能做這末世里的執(zhí)棋人?"五更鐘響時,眾人散去。寶釵獨(dú)自坐在廊下,
看鶯兒將帶血的弩箭燒成灰燼。東方既白,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那是送暗衛(wèi)回府的小廝。
她摸出袖中的海圖殘頁,指尖劃過"寶船"二字,
忽然想起寶玉昨夜的話:"若這海圖是真的,咱們或許能重現(xiàn)當(dāng)年鄭和的盛景。
"盛景......她望著漫天朝霞,心中忽然涌起前所未有的豪情。即便大廈將傾,
她也要在這廢墟上,為天下女子搭一座能遮風(fēng)擋雨的新檐。
第四章 山海新盟驚玉闕金鑾殿上的鎏金香爐飄出裊裊青煙,賈政握著笏板的手微微發(fā)顫。
忠順王府長史跪呈的"供詞"里,那暗衛(wèi)竟指認(rèn)栽贓薛家的主謀是王府總管,
更牽扯出二十年前一樁吞沒漕銀的舊案。"啟稟陛下,"賈政出列時聲音發(fā)緊,
"薛蟠乃微臣姨甥,其人品臣可擔(dān)保......""擔(dān)保?"皇帝挑眉,
目光掃過階下俯首的群臣,"朕聽說,榮國府近日也在變賣田莊?"賈政冷汗浸透中衣,
忽聞殿外傳來馬蹄聲。八百里加急的黃綾快報(bào)遞到御前,
皇帝展開后神色驟變——江南市舶司奏報(bào),查獲忠順王府名下商船私藏兵器,人證物證俱全。
退朝后,賈政在宮門口遇見寶釵的小廝興兒,對方悄悄塞來個紙團(tuán)。
展開只見瘦金體小字:"漕銀案賬冊在城西破廟香灰下。"他猛然想起,今早路過太廟時,
見個道士模樣的人朝他意味深長地笑。與此同時,大觀園藕香榭里,
十二盞琉璃燈將水面照得如同碎玉。黛玉穿著月白披風(fēng)立于船頭,
手中素箋隨夜風(fēng)揚(yáng)起:"山海社第一條規(guī)——無論出身,凡入股女子皆可參與議事。
"史湘云挽著袖子灌下一盞酒:"妙極!我早看厭了那些太太奶奶們只知打馬吊!
昨兒我拿金麒麟當(dāng)了五十兩,入了香料鋪?zhàn)拥墓砂桑?邢岫煙翻開賬本:"云姑娘且慢,
這'技術(shù)股'一欄......""岫煙姑娘冰雪聰明,"寶釵笑著將茶盞推過去,
"你改良的蘆葦造紙術(shù),可比進(jìn)口的高麗紙便宜三成,自然該算十股。
"她望向坐在角落的香菱,"菱姑娘的《詠月詩抄》已刊印五千冊,書局那邊說,
連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都在傳抄。
"香菱眼眶泛紅:"原是寶姑娘教我斷句平仄......""不是我教,是你自己肯學(xué)。
"寶釵按住她的手,忽聞遠(yuǎn)處傳來更聲,"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去接李宮裁入伙。
"她看向黛玉,"顰兒可還記得,稻香村里藏著李家的釀酒秘方?"黛玉輕笑:"自然記得,
去年她腌的玫瑰露,連老太太都夸比外頭買的強(qiáng)十倍。"她取出個錦盒,
"這是我托人從吐蕃帶回的藏紅花種子,交給三姑娘種在苗圃里,日后可做染料。
"探春在旁記錄:"藥鋪、書局、染坊、酒肆......寶姐姐,咱們這'山海社',
竟像是把大觀園搬到了市井里。"寶釵望著天上星河,忽然想起前世元宵宴上,
賈母讓她們做燈謎,她的"有眼無珠腹內(nèi)空"被指不祥。如今再看,
這世道才是真正的"腹內(nèi)空"——滿朝文武空談忠孝,卻無一人能為百姓謀半分生計(jì)。
"?!?遠(yuǎn)處傳來銅鈴響,是寶玉的小廝焙茗策馬而來。那小廝翻身下馬,
遞上染血的書卷:"寶姑娘!寶二爺在國子監(jiān)遇刺,
幸虧那道士......"寶釵翻開染血的《鄭和航海日志》抄本,書頁間掉出張黃紙,
上面畫著個八卦符號,角上寫著"太虛幻境"四字。她指尖發(fā)麻,忽然想起寶玉前世曾說,
警幻仙子賜他《紅樓夢》一卷,醒后卻記不得內(nèi)容。"那道士現(xiàn)在何處?
"她抓住焙茗的手腕。"在西街破廟!"焙茗喘息著,"他說......說寶姑娘若去,
便知二十年前海運(yùn)秘辛。"寶釵與黛玉對視一眼,同時起身。探春按住劍柄:"我同你們?nèi)ァ?/p>
"破廟的燭火在穿堂風(fēng)里明明滅滅,蛛網(wǎng)密布的供桌上擺著半塊玉佩。寶釵踏入門檻的瞬間,
忽聞有人吟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陰影里走出個鶴發(fā)童顏的道士,
腰間掛著的正是寶玉遺失多年的通靈玉。他撫掌笑道:"薛寶釵,
你可知這海圖為何藏在榮府?""愿聞其詳。"寶釵施禮,注意到道士袖口露出的紅繩,
與她前世病中夢到的警幻仙子衣飾一模一樣。"二十年前,"道士擲出枚銅錢,
在供桌上滾出個"寶"字,"你父親與林如海曾暗中資助鄭成功舊部,試圖重啟海運(yùn)。
可惜......"他看向黛玉,"林姑爺?shù)难阐}御史任上,查到了不該查的東西。
"黛玉渾身發(fā)冷:"所以父親才會突然病逝?"道士沉默頷首。寶釵握緊拳頭,
終于明白為何前世薛家一敗涂地時,
林如海的舊部竟無一人伸出援手——原來他們早被斬草除根。"如今新帝有意開海,
"道士取出半卷殘圖,"但朝堂上的老臣們怕斷了自己的漕運(yùn)財(cái)路。你們的'山海社',
"他看向?qū)氣O,"可要做那撞破南墻的快船?"寶釵接過殘圖,
觸到背面的暗紋——正是她在江南貨棧見過的海浪潮汐圖。她望向窗外漸升的北斗星,
忽然想起今晚在藕香榭,香菱寫的那句"愿逐月華流照海"。"撞破南墻?
"她將殘圖與鄭和海圖拼合,露出北斗七星般的航線,"不,我們要做的,
是讓這世道為女子的船帆讓路。"道士撫掌大笑,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供桌上只剩那半塊玉佩,背面刻著"通靈寶玉"四字,卻比寶玉的那塊多了個"壽"字。
黛玉拾起玉佩,忽然輕笑:"原來太虛幻境的'假作真時',竟是要我們在這假世里,
做出番真事業(yè)來。"寶釵望著天際魚肚白,將染血的航海日志塞進(jìn)衣襟。遠(yuǎn)處,
"山海社"的燈籠已次第亮起,如同散落人間的星辰。她知道,這一夜過后,
她們不再是困在大觀園里的閨閣女兒,而是即將駛?cè)霘v史洪流的弄潮人。
第五章 瓊宴羽觴藏機(jī)杼五月端陽,北靜王府的牡丹花海被細(xì)雨洗得剔透。
寶釵身著蜜合色織金紗裙,腕間未戴金釧,
只松松繞了串南海硨磲手串——那是"山海社"旗下海商剛從爪哇島帶回的珍品。
"薛姑娘果然與眾不同,"北靜王妃挽著她的手笑,"別人獻(xiàn)寶都爭奇斗艷,
你倒送這素凈東西。"寶釵望向王妃腕間的翡翠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