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什么來路?竟敢管我們風火堂的閑事?”
看著端坐在大堂凳子上,小心摟著李蓮花的李相夷,風火堂的管事連鼻子都氣歪了。
他們正教訓人呢,這小子倒是好,沖過來就把人抱住了。
你就是英雄救美你好歹也看看你懷里的是男是女吧。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根本不理會那風火堂的管事,李相夷只微微含笑的看著李蓮花,問道。
少年的眸光滿懷傾慕又飽含羞澀,清可見底。
整間客棧的時光,在這一刻,凝滯了。
“啊?”
帶著一臉純粹的茫然,李蓮花呆滯的注視著李相夷那張讓他覺得十分熟悉的臉。
那是曾經(jīng)的,我的模樣。
只可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挪開了視線,李蓮花很不經(jīng)意的掙脫了一下。
李相夷的懷抱,讓他非?!瓨O度的不適應(yīng)。
可嘗試過后,李蓮花才發(fā)現(xiàn),這少年氣力驚人,自己根本掙脫不開他環(huán)著自己的手。
“我想娶你當老婆。”
看到李蓮花對自己并不怎么感興趣,李相夷淡淡的說道。
只是他飽含侵略的目光,此時卻在細細的描摹著李蓮花如畫一般的眉眼。
“?。俊?/p>
轉(zhuǎn)頭吃驚的看著這少年,李蓮花這一聲,比之前更大了些,飽含訝異。
旁邊的桌子,方大少爺亦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湖真精彩。
少見多怪的方大少爺在心中感慨道。
“呵……”幾乎成了背景板的管事,硬是被李相夷這不要臉的行為氣笑了。
還讓你個臭小子擱這給裝上了是吧,一身的粗布麻衣,一看就是鄉(xiāng)下窮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他娘的,你們還跟這兒談上了是吧,???”
舉起了手中的流星錘,這管事一錘就向著李相夷面門砸去。
十分兇殘。
流星錘劃過。
李相夷足尖輕點,冷著一張臉就抱著李蓮花……躲到了方多病身后。
這管事一錘落空,就更是火冒三丈了。
也許當真是太過憤怒,還想追上來打的管事,手中的流星錘突然脫手。
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劃過,流星錘砸碎了方多病面前的桌子,桌上的水還險些濺上了方大少爺金貴的衣裳。
這可是萬萬不能忍的。
本就看不上風火堂這些人的張狂樣子,方多病提起爾雅就動了手。
有事弟子服其勞,此言不虛。
站定,在脫離了戰(zhàn)局的角落,李相夷小心的放下了李蓮花,甚至還想伸手幫他理一理那有些凌亂的頭發(fā)。
“謝謝,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p>
抬手拒絕了李相夷突如其來的好意,李蓮花隨手一撥,將被甩在胸前的頭發(fā)撥弄到了身后。
略一思索,李蓮花清淺一笑道。
“先前,還要多謝少俠接住了我……敢問少俠名諱?”
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李相夷的驚世駭俗之言,李蓮花的態(tài)度竟然頗為熱絡(luò)。
“我姓李……”
李蓮花的眸光不禁微動。
“李……蘿卜?!?/p>
李相夷慢悠悠的說道。
“這可真是太巧了,在下李蓮花,與李少俠,不僅同姓,還恰巧都是草木之名呢?!?/p>
李蓮花笑道。
“確實是……極有緣分的,能遇上李神醫(yī),三生有幸?!?/p>
李相夷說話的節(jié)奏,緩緩的,看著李蓮花的目光,晦暗不明。
李蓮花忍不住的干笑了一聲。
他當真是被李相夷這暗含深意的眼光看得有些發(fā)毛……這少年跟要吃人一般,可是嚇死個人了。
而站在李蓮花附近的離兒和旺福也將自己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這兩人身上。
他們本是應(yīng)當好好看著自家少爺大顯神威的。
可李相夷說話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他們根本克服不了本能呀。
沒有人能拒絕八卦。
更何況這位李神醫(yī)和李……蘿卜?少俠還都生的十分俊俏。
這可真是比自家少爺打打殺殺的精彩太多了。
離兒與旺福一同如此想著。
但兩人等了良久,李蓮花才回道:“少俠識得在下?”
說話時,李蓮花的表情似乎有些驚異。
畢竟他這個所謂的神醫(yī)之名,也沒幾個正經(jīng)人會相信,不過都是以訛傳訛,互相吹捧罷了。
但這位李少俠顯然不在其列。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而這位李少俠,他的目的……卻讓人看不分明。
李蓮花的手指相互的搓了搓,決定還是離此人越遠越好。
“李神醫(yī)身上的藥香味兒……好聞的很……我曾聽說過李神醫(yī)起死回生的名聲?!?/p>
明知李蓮花此時對自己定然是萬分警惕,李相夷卻還是如此喃喃道。
誰叫李蓮花此人,惑人心神卻不自知呢。
“不過戲言,這世上,哪里有人能夠起死回生?”
李蓮花看著李相夷,認真的說道。
“是極。”
李相夷輕聲回應(yīng)。
這世上,無人可以起死回生,我是信的,所以,我是一定會讓你長長久久的,過上你想要的日子的。
哪怕你釣魚種花,出海登山的時候,陪伴你的那個人……不是我。
若能是我……
“只是醫(yī)者不自醫(yī),李大夫瘦弱的很……我會很心疼的?!?/p>
李相夷溫聲道。
這話說的,李蓮花都有些膽戰(zhàn)心驚了,實在是這人臉上的關(guān)切,不似作偽。
這小子不會當真看上他了吧?
“嘶~~~”
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響起,有些刺耳。
李蓮花轉(zhuǎn)身。
卻原來是方多病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風火堂的人全數(shù)打倒了,此時,正豎起耳朵聽著呢。
這一聲倒抽涼氣的聲音,也是他發(fā)出來的。
而已經(jīng)重整了旗鼓的風火堂管事,卻只是死死瞪著方多病。
“你又是個什么來路?莫不和這個李蓮花,是一伙的?”
這管事覺得自己也是倒了血霉了。
抓了一個大夫,能有兩伙毫不相干的人跑來英雄救美,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抓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前仆后繼的,這李蓮花莫不是什么男狐貍精轉(zhuǎn)世的吧。
不過這樣一想的話,似乎起死回生一事,顯得就十分合理了。
管事陷入了沉思。
“我是什么人。”
方多病的開口,打斷了管事的沉思。
只見方大少爺側(cè)身屈指,在腰間的牌子上輕輕一敲。
“百川院?!?/p>
一字一頓,方大少爺?shù)脑?,讓管事臉色大變,原本狂妄的模樣,瞬息之間轉(zhuǎn)作了討好。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原來是百川院的兄弟,在下不知,多有得罪。
只是我們風火堂也并不犯事,不知百川院為何,非要與風火堂過不去?”
管事拱手,雖然言語之前帶著討好,但話里話外,都暗示著方多病以勢壓人,實在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貨色。
“以多欺少,不公,以有武欺無武不義,這不公不義之事,我們百川院的人,自然是遇一件管一件啊?!?/p>
方大少爺伶牙俐齒,還擊的話語貌似還頗有些道理呢。
只是這樣的道理,若不是他是百川院的人,自身又武功不俗,怕是沒人肯聽的。
起碼李蓮花和李相夷,都對這樣的大道理不是很感冒。
“這……”
那管事聽了方多病所言,倒是有些訕訕的。
畢竟無緣無故的,他確實也不想開罪于百川院。
“小二?!?/p>
方多病喚了一聲。
他機靈的選擇了一個局外人來獲知真相。
“欸,客官?!?/p>
聽了方多病的呼喚,一直躲在了柜臺后頭的小二趕忙應(yīng)聲。
這大堂中經(jīng)歷了這一遭,滿地的都是桌斷凳折碗碟碎,可再心疼錢,那也沒有命重要。
若不是方多病開口,掌柜的和小二才不會從柜臺后冒頭。
江湖中人,他們可是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的。
小二點頭哈腰的上了前來,半點不敢耽擱了這位瀟灑俊逸的公子哥的時間。
“說說看,怎么回事?”
方多病趾高氣昂的問道。
看著眼前被自己完全說服的風火堂眾人,他很是自得。
“這幾位爺,停了一口棺材在后面,抓了一位郎中回來,非逼著他把棺材里的人救活。
這位郎中也真是有趣,說他救人需要一個條件,得讓他家狗叼出上上簽才可。
這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死人救活呢?!?/p>
小二果然不偏不倚的說出了事情的起末。
這番話,聽得方多病只覺得風火堂的人,腦子怕是有些不好使的。
畢竟若是當真有能把死人救活的神醫(yī),哪里還輪得到風火堂來如此欺辱呢。
“起死回生之事,不過虛妄,但這位風火堂的管事也不過是救人心切……”
李相夷淡淡的說道。
“只是不知那棺材中的,是管事哪位親近之人,竟讓管事如此的急切,以致于差點將我們二人,當場殺死了?!?/p>
李相夷話音落,卻讓風火堂的管事差點急壞了。
“你小子胡說八道什么,我何時要殺了你們了?”
管事的辯解道。
這百川院的小子還在這呢,這頂大帽子扣上來,可了不得。
管事狠狠剜了一眼李相夷,算是記住這個該死的臭小子了。
可方多病的注意力,顯然與管事所想的不同。
“是,那棺材中的究竟是何人,居然讓你連這起死回生的鬼話都信了。”
方多病疑惑道。
聽了這句,管事的反應(yīng)顯然有些古怪,那訕訕的模樣,讓本以為死者是管事親朋好友的方多病,更為疑心。
李蓮花見機,立刻道。
“這位小兄弟,你是刑探是吧?!?/p>
聽到李蓮花開口,方多病不禁有些詭異的看了一眼這位模樣還過得去的男人,然后撇過了頭。
那李蘿卜也該叫這位郎中看看眼睛才是了。
這相貌雖然還過得去,但非要一見鐘情,也太牽強了些吧。
李蓮花自然是看到了方多病眼中的輕視,可他也實在不在意這個。
“那你來的正好,來得正好啊……他們……他們殺了人!”
李蓮花一指那管事,舉報的特別徹底。
“殺了人?那棺材里的人……你們殺的?是誰?”
方多病沒想到居然還有如此內(nèi)情,看著風火堂眾人的眼神,立刻不同。
風火堂之人也沒有想到李蓮花這個膽小懦弱的大夫,居然還敢打他們的小報告,扭頭看著李蓮花的目光,有些不敢置信。
“你快點把他們抓起來!”
李蓮花有些無知的喊道。
“快說,什么案子?”
方多病也立刻應(yīng)和。
畢竟他入江湖,本就是為了破案和公道不是嗎?
管事簡直恨不得將這兩個礙事的家伙一錘一個的敲死,卻苦于百川院,只能忍氣吞聲。
“我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只是不該在此刻死,對吧。”
管事還在一臉笑容的辯解道,卻不知災(zāi)星已經(jīng)降臨。
“是是是,對對對?!?/p>
風火堂的其余眾人趕忙應(yīng)和。
李蓮花的身后。
李相夷抱著手臂,津津有味的看著眼前的一出大戲,眼睛像是長在了李蓮花身上一般,直讓李蓮花背后生寒。
“你說幾刻死就幾刻死,閻王殿是你家開的啊。”
李蓮花狐假虎威的叫囂著,根本不知自己這副模樣在某個人眼中,簡直可愛的要了命。
但在看不慣他的人眼中,李蓮花這副模樣完全就是狗仗人勢的狂吠。
管事憤恨的瞪了李蓮花一眼,牙根直癢癢。
“你……”
“你干嘛?你看,還瞪我呢?!?/p>
管事的還未說完,李蓮花已經(jīng)又嗚嗚喳喳的叫嚷了起來。
“好了,別說了,這人在哪兒呢,帶我去看看?!?/p>
方多病也有些看不過眼了。
這郎中,還神醫(yī)呢,一把年紀了一點穩(wěn)重樣子都沒有,竟還有人會看上他,這一對眼珠子不如不要。
方多病轉(zhuǎn)身,抬眼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李相夷,更覺此事古怪。
這人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些,站在那里,冷冷的跟冰山一般,雖穿著樸素,但一見便知不俗。
方多病轉(zhuǎn)頭看李蓮花。
李蓮花立刻露出了個略帶討好的乖巧笑容,無比的庸俗市儈。
這可真是,太不相配了。
方多病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跟上了風火堂的管事。
李相夷看著李蓮花那蝕骨的目光實在是讓方大少爺接受無能。
后院。
一行人洋洋灑灑的走了進來。
自然不需勞動方大少爺動手,棺材被風火堂之人推開,露出了妙手空空慘白的臉。
方大少爺還在細細端詳,仔細查看,李相夷卻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湊到了李蓮花身邊,靜靜等待。
“這口鼻冰冷,氣息全無,毫無脈搏,死得不能再死了……”
等了片刻,方多病的判斷決然出口,一錘定音,也算是沒有白費了妙手空空一番折騰。
可李蓮花還來不及放松,耳邊,幽幽的傳來了三個字。
“歸息功?!?/p>
屬于李蘿卜的聲音。
李蓮花并不立刻反應(yīng),而是不動聲色的用手指點了一點鼻側(cè)……這是傳音之法。
先前客棧中,無論是接住他的那一次,還是抱著他躲到方多病身后的那一次,這人的武功,都不出色。
可傳音之法不論內(nèi)力多寡……起碼這人對內(nèi)力的掌控,絕對不弱。
能看出歸息功,說明這人的見識也不淺薄。
還有這張臉……這人之前莫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才會在江湖上一點名聲不顯。
李蓮花心念電轉(zhuǎn),卻如何也猜不到這人的來歷。
“親我一口,我便不提醒這位方大少爺。”
老婆的小動作真是可愛,李相夷一臉冷漠的想著。
李蓮花卻因為李相夷這一句險些被口水嗆到,可在場之人太多,他也不敢多說。
“你若同意,就摸摸腰帶?!?/p>
李蓮花還能如何,自然是屈服在了李相夷的威脅之下。
他伸出纖細玉白的手指摸了摸腰帶,示意自己應(yīng)下了此事。
根本沒有察覺到這件骯臟交易的方大少爺此時還在為李蓮花說話。
“那既是如此,為何要為難這位……”
方多病說著,卻有些卡殼。
剛剛李蓮花自報家門的時候,他正與風火堂之人打的熱鬧,聽的不算太清晰。
“李蓮花?!?/p>
露出了個溫文爾雅的笑容,李蓮花道。
“李蓮花大夫呢?”
方多病這才義正言辭的繼續(xù)說道。
“說得好,小兄弟?!?/p>
李蓮花不怎么走心的夸贊了一句,卻足夠讓少年人心生好感。
方多病只覺得得了半個苦主夸獎的自己,簡直就是威武極了。
“難道我們的東西,就這么白丟了?!?/p>
正在這時,管事不服氣的說道。
“你不是剛殺了一個人嗎?他拿你東西你要了他一條命,這說起來還是他比較吃虧呢?!?/p>
聽了管事這輕慢人命的口氣,方多病氣憤不已的回道。
一番話,倒也說的管事啞口無言。
“你們原本有機會找回失物的,可惜,下次動手之前掂量掂量,誰的命都挺貴的,殺了總得付出代價吧?!?/p>
方多病言道。
李蓮花也借著方多病的話頭,憤憤不平的指了指風火堂這些人,小人得志的模樣,把李相夷算是迷的不行了。
見風火堂這些人被自己說的無言以對,方多病也立刻提出想要放走李蓮花。
可風火堂之人卻怎么也不肯答應(yīng),非說是李蓮花能夠起死回生。
無論是方多病擲地有聲的“這位兄弟若是能起死回生,我跟他姓?!?/p>
還是方多病抬出了四顧門與朝堂的約定,都沒有能讓風火堂這些人,放棄了李蓮花。
出了客棧,風火堂這些人便將客棧圍了起來,態(tài)度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