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的嗡鳴聲變得像垂死蜂群的哀鳴。韓冰陽背著墨曜的靈體在葬龍淵跋涉,每走一步都有黑血從鎖鏈縫隙滲出,浸透少年肩頭的布料。墨曜垂落的右手虛虛搭在他胸前,指尖凝著冰晶的血珠墜入衣襟,在少年心口凍出細小的霜花。
"放老夫下來..."墨曜的青銅面具裂成三瓣,露出底下半透明的龍臉,額間一道血色裂痕正滲出霧狀魂絲,"不過是丟了點魂火,死不了。"
少年恍若未聞,指尖金光咒凝成絲線,將快要散開的靈體牢牢捆在背上。那些金絲穿過墨曜胸口時,帶起細碎的冰晶——這是魂飛魄散的前兆。他踩過滿地白骨,忽然想起五年前初入葬龍淵時,墨曜用鎖鏈卷著他指認這些骸骨:"這是韓家第三代家主,被老夫的逆鱗毒液蝕穿了金丹;那個缺了頭蓋骨的是..."
"往生澗..."鎖鏈突然纏住韓冰陽的手腕,力道輕得像枯葉落地,"你不是想知道你娘的事嗎?"
月光染成猩紅時,他們抵達往生澗。兩側(cè)崖壁布滿爪痕狀的焦黑印記,每道裂痕里都嵌著幽藍狐火,像是有人用燃燒的獸爪在巖層上刻下詛咒。韓冰陽踏進澗水的剎那,水面浮起萬千星芒,青丘狐族特有的星紋陣圖在足底流轉(zhuǎn),每一步都激起漣漪狀的符文。
"看頭頂。"墨曜的聲音已淡如煙絮。
血月恰好移至中天,澗底浮現(xiàn)巨大的朱砂痣投影。那顆嫣紅淚滴狀的印記中央懸著枚青銅鈴鐺,鈴身刻滿龍鱗紋,鈴舌卻是半截狐尾骨。月光穿透鈴身時,地面映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韓明燁改良版金光咒的手稿。
"你娘的命門鈴。"鎖鏈突然崩斷一截,墨曜的靈體又虛化幾分,"當(dāng)年她就是用這個..."話音未落,韓冰陽懷中的半塊令牌突然發(fā)熱,兩道殘片在血月中相撞,迸發(fā)的音波震碎崖壁,露出藏在巖層深處的往生鏡。
鏡面泛起漣漪時,林沐雪的白衣倒影正在潭邊濯足。她腕間鈴鐺缺了半塊,哼著的小調(diào)與韓冰陽幼時聽的安魂曲一模一樣。水珠從她腳踝滑落,在潭面凝成冰蓮——那竟是墨曜的龍息所化。
"還要躲多久?"她突然朝虛空輕笑,狐耳上的銀鈴墜子叮當(dāng)作響,"堂堂黑龍,偷看女子沐足?"
墨曜的龍尾從云層探下,濺起的水花凝成冰刃:"狐妖,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來求個公道。"林沐雪起身的剎那,九條狐尾燃起焚心火,火焰中浮現(xiàn)韓家修士剜鱗煉器的場景,"他們鎮(zhèn)你龍魂、抽你龍骨、剝你龍鱗,可曾問過你愿不愿意?"
鏡中畫面疾轉(zhuǎn)。暴雨夜的往生澗,林沐雪徒手拔出墨曜額間第七十二根鎮(zhèn)龍釘。她的掌心被龍血灼得焦黑,卻將斷角按在隆起的小腹:"用我半顆妖丹解你封印,條件是護我未來孩兒周全。"
墨曜的龍瞳映出她腹中微弱的胎息:"給未出世的雜種做交易?"
"這不是交易。"林沐雪的狐尾卷起滔天巨浪,九道虛影結(jié)成上古妖陣,"是賭你心里還剩點龍族的驕傲。"
"瘋子!"墨曜的龍爪拍碎山巖,碎石卻詭異地懸浮組成護陣,"憑什么覺得你會活到生子之日?"
"正因未出世,才不受因果束縛。"她咬破舌尖血繪陣,每一筆都帶起星河倒轉(zhuǎn)的異象,"等他年韓家負我,這孩子便是斬斷孽債的刀。"
鏡面轟然炸裂,韓冰陽頸間朱砂痣灼如烙鐵。墨曜殘存的虛影中浮現(xiàn)同樣痕跡,鎖鏈末端凝出冰晶包裹的逆鱗:"看好了!這才是'鎖龍焚心訣'的真意——"
龍鱗入體的剎那,九條狐尾虛影自韓冰陽背后炸開。狐火纏著黑龍吐息,將方圓十丈的巖壁熔成琉璃。少年看著掌心游走的金紅咒文,終于明白這招式的名字里,藏著他與二人斬不斷的羈絆——鎖鏈為骨,狐火為脈,龍怨為血。
"咳咳..."墨曜的靈體開始消散,鎖鏈碎成鐵屑紛飛,"韓家小崽子..."他最后半截鎖鏈纏住少年手腕,將冰晶逆鱗按進雷紋,"往生澗往東三百里...有你娘埋的酒..."
韓冰陽徒手抓向飄散的藍光,卻只握住一縷刺骨的寒霧。往生澗突然下起混著槐花碎屑的血雨,每一滴雨珠里都映著零散記憶:母親用狐尾給他當(dāng)襁褓時,悄悄把護心鱗縫進襁褓夾層;父親在深夜用金光咒烘烤尿布,咒文不慎燒穿布料被母親追打半座山...
青銅鈴懸在血月中,鈴芯跳動著林沐雪的殘魂。她虛影比墨曜還要淡,卻溫柔地拭去兒子眼角血漬:"陽兒,把鈴鐺放進往生泉。"
韓冰陽涉水而行,澗底星紋隨著他的腳步亮起。那些青丘狐族的古陣圖,竟與父親改良的金光咒同源——每道星紋轉(zhuǎn)折處都藏著韓明燁的筆跡注釋。當(dāng)殘鈴沉入泉眼的剎那,整個往生澗的幽冥狐火突然聚向鈴鐺,在泉底凝成林沐雪生前的模樣。
"娘..."少年跪坐在齊腰深的水中,看著虛影用狐尾卷起水花逗弄嬰兒時期的自己。水幕幻化的嬰孩咯咯笑著,伸手去抓母親發(fā)間的鈴鐺墜子——那正是此刻沉在泉底的命門鈴。
血月西沉?xí)r,往生澗響起飄渺的鈴音。調(diào)子先是林沐雪哼過的安魂曲,漸漸變成墨曜沙啞的龍語小調(diào)。護心晶核突然裂開,琥珀色的毒液與金光交融,凝成全新的咒文爬上脖頸——每道咒文都是縮小版的鎖龍焚心訣。
晨曦穿透血霧時,韓冰陽在泉邊醒來。懷中鈴鐺溫?zé)崛缒赣H掌心,墨曜最后的鎖鏈碎片纏在腕間,鏈尾冰晶里封著的逆鱗正隨著心跳搏動。他低頭輕笑,笑著笑著咳出帶金邊的血沫——昨夜強行催動焚心訣,竟在肺腑間灼出了狐火狀的空洞。
巖壁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韓冰陽抬頭望去,三百年前墨曜留下的爪痕旁,赫然多了一道嶄新的痕跡——與他昨夜失控時抓碎的巖縫如出一轍。風(fēng)卷著焦土掠過山澗,攜來若有若無的槐花香,恍惚間竟像是阿婆在哼唱:"小陽子哎,槐花蜜配梨花糕..."
少年握緊鈴鐺起身,雷紋纏繞的指尖輕輕拂過新痕。葬龍淵在身后轟然塌陷,而東方的天空泛起詭異的青金色——那里埋著的青丘血釀,正在地脈深處與他的血脈共鳴。
少年握緊鈴鐺起身,雷紋纏繞的指尖輕輕拂過新痕。葬龍淵在身后轟然塌陷,而東方的天空泛起詭異的青金色——那里埋著的青丘血釀,正在地脈深處與他的血脈共鳴。當(dāng)鈴舌晃動時,銅身內(nèi)側(cè)突出一行青丘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