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逸已經(jīng)一禮拜沒有出現(xiàn)了,其實除了出差,張承逸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會回家的,很少有一禮拜不出現(xiàn)的情況,頂多消失一兩天,可這一次整整七天,南清有點委屈,也很想念。于是很少給張承逸發(fā)消息的他,主動給張承逸發(fā)了一條信息,當(dāng)然張承逸并沒有回他,這條消息石沉大海,連個標(biāo)點符號都沒有出現(xiàn)。
南清一直守著手機,只要一響就會迫不及待去看,可每一次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恍惚地坐在花園里,看著自己親手栽種的花,看著它們在淺淺的清風(fēng)中微微搖擺。
他開始回想,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張承逸的。
好像是高中的時候,那時候的南清已經(jīng)長開了,五官精致的不像話,可這般出挑的相貌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優(yōu)待,在那時候同學(xué)的眼中,他的相貌過于女性化了,在他們的概念里,男孩子就該是古銅色的皮膚,五官不能太小巧,說話應(yīng)該大聲的,最后走路的姿勢是放蕩不羈的,總之不會是南清這種唇紅齒白,皮膚白得沒有瑕疵,說話溫柔,走路板正的男孩子。
所以漂亮的男孩子成為了他們口中的娘炮,娘娘腔。在他們的三觀中,男孩子仿佛不可以清秀,不可以精致。
生活無聊又充滿的壓力的高中生活,南清成為了他們的發(fā)泄口,他經(jīng)常在自己的書本里看到一些侮辱性的字眼,或者發(fā)現(xiàn)背上貼著,類似于我是女人的紙條,南清覺得他們幼稚,但也同樣害怕,他曾經(jīng)告訴過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也的確引起了重視,教育了他們一番,好長一段時間南清過上了正常的高中生活。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遲,學(xué)業(yè)的壓力,班主任見沒有再出現(xiàn)過霸凌現(xiàn)象,就沒在監(jiān)督,把心思全放在了學(xué)生們的學(xué)習(xí)上,其實南清還是提過幾次,可班主任并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這種告狀的行為無疑是惹怒了其他人。南清又不敢和家里的奶奶講,他從小就沒有父母,都是奶奶一手把他拉扯長大的,現(xiàn)在她年紀(jì)大了,南清不愿意因為學(xué)校里的事,讓她憂心,于是這便成了南清極力掩飾的事
至此南清的噩夢便開始了
張承逸出現(xiàn)的時候是秋天,他應(yīng)該是來看母校的,還在國旗下講了話,南清沒見到真人,他下樓的時候,被人推了一下,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弄破了膝蓋,去了醫(yī)務(wù)室。
南清聽說過張承逸這個名字,年紀(jì)輕輕就連跳三級,是學(xué)校里的老師們經(jīng)常會說到的名字,也是榮譽墻上不會拿下來的照片。
喇叭里的聲音很溫柔也很好聽,讓南清情不自禁想到了鄉(xiāng)下小溪潺潺的聲音。
等他從醫(yī)務(wù)室出來的時候,張承逸講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一段時間了。他半瘸著腿,艱難地從臺階上下來。
“需要幫忙嗎?”身后突然響起了一陣聲音。
南清臉色一變,肉眼可見黑了一片,他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只見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沒見過,他們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嘴角微微勾著,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
南清被人用力地甩到了一邊,背狠狠地砸在了樹干上,驚落了樹枝上本就顫巍巍的枯葉。
“你說你一個男人,怎么就長了這樣娘炮的臉。”諷刺的話響了起來。
南清咬著唇,不說話,他早就習(xí)慣,也清楚地知道,不反抗,不頂嘴,會讓這場暴行很快的來,同樣也很快地走??焐险n了,他不想因為一些人耽誤上課。
“怎么不說話。”
“他就是這樣,像個啞巴?!?/p>
“對,而且可好玩了,無論怎么對他,他都不會哭,像個傻逼?!?/p>
笑聲響了起來。
“不會哭???那怎么能說好玩?!闭Z氣有些陰森,那人頓了頓,“你說他長這樣......”話沒有說下去,可所有人都聽懂了。
南清一怔,下意識的想要逃走,卻被一只手牢牢地拽住,比害怕更深刻的恐懼慢慢地攀了上來。
“走什么呀?!?/p>
“看看?!?/p>
南清猛然抬起頭,想也沒想開始掙扎起來,下意識的動作,取悅了三個人,但是也同樣激起了他們的興趣,南清直接被按在了樹上,其中兩個人死死地駕著南清的兩只手。
“放開我!你們他媽剛開我!”南清紅著眼睛,終于有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反應(yīng)。
“臥槽!你他媽敢踢我?!彼麄兒苈斆鳎看味疾粫蚰锨宓哪?,但是很顯然,這個人是第一次,所以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南清的臉上,南清被打懵了一秒。
“你別打臉啊,會被人看出來的。”
“按著!”那人惡狠狠地說道。
“放開我!”南清被兩個死死地按著,他怎么動彈都掙脫不了束縛,棕黃色泥土混著水弄臟了褲子,像是南清身上的傷一樣,斑駁刺眼。
南清絕望地看著他們,眼睛里的眼淚無法控制地落了下來,第一次,南清在霸凌者的眼前流淚。
“他哭了!有你的啊!”其中一個讓人吃驚地說道,“還是你有辦法,居然真的哭了?!?/p>
南清張了張嘴小聲地說道:“不要,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蹦锨逡贿呎f,一邊眼淚流得更加兇。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離,他堅持很久的東西突然崩塌了。
“哭了,哈哈哈,還是我有辦法。等會兒就讓他哭出聲來?!?/p>
他們并沒有因為南清的示弱而妥協(xié)。
“讓我看看,看看就放過你?!闭f完笑著伸出了手。
誰來救救我。
不管是誰。
救救我。
“你們在干嘛?”
駕著南清的力道突然消失,緊接著傳來了東西撞擊的沉悶聲,南清直接跌落在了地上,本就受傷的膝蓋用力地磕在了石塊上,南清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呆呆地看著落在他眼前的葉子,看著葉子被潮濕的土地給沾染上污漬。
“我,我們和他玩的?!?/p>
“對,開個玩笑。就開個玩笑。”
“就,就開玩笑,對了,是不是上課了?”
“對對對。上課了。我們?nèi)ド险n了?!?/p>
然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從近及遠(yuǎn)地消失了。
南清整個人還處于放空狀態(tài),沒有注意有個人正在緩緩靠近他。
“你沒事吧?”
南清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努力找回思緒。忽然,眼前一黑,有東西落在了他的頭上,南清的視線被擋住了,只有縫隙中躥進了一點微弱的光。他終于有了反應(yīng),抬手捏住了頭上的東西——是一件衣服,他輕輕一扯,衣服落了下來,那人似乎又靠近了他幾分,南清可以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可以起來嗎?”
南清沒反應(yīng),像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并沒有回答他。緊接著,雙腿突然一暖,那衣服蓋在了南清的腿上,上面還有那個人的溫度,南清終于有了動靜,他緩慢地抬起頭,看向了聲音發(fā)源處。
張承逸逆著光蹲在他的眼前,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他的五官被陰暗面,刻畫得格外的深邃,也同樣格外的濃,而他身后是染著光落下來的枯葉,秋日的光非常的淺,透過層層疊加的枯枝,像是四散開來的流光,熠熠生輝的給張承逸鍍上了一層淡色的光。
“你沒事吧?還能走嗎?”
南清愣怔地看著,視線死死地釘在了張承逸身上。
神明聽見了他的懇求,所以把張承逸帶到了他的身邊,帶到了他的眼前。
張承逸看了看毫無反應(yīng)的南清,又看了看他血流不止的膝蓋,以為他嚇傻了:“我的車?yán)镉醒澴樱規(guī)闳?。還能走嗎?”
南清搖了搖頭,他下意識地想要更多的溫柔。
下一秒,張承逸彎下腰把南清抱了起來。就在南清躺進張承逸懷里的那一刻開始,他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哭了起來,不是單純的流眼淚,是真的哭出了聲音。他不知道在自己在哭什么,只是當(dāng)下,他沒有忍住,他縮在張承逸的懷里,臉?biāo)浪赖芈裨谒男乜冢瑔柩手?/p>
有人救他了。
第一次。
也是唯一次。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南清就喜歡上了,喜歡上了只有一面之緣,向他伸出援手的張承逸。
南清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把他拉回來現(xiàn)實。
手機屏幕上赫然跳出了一條信息。
是張承逸回的一個字——回。
南清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滿足地笑了笑,心情瞬間好了很多,開始給花園里的花澆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前的一切開始色彩斑斕起來,花仿佛也比平常更加鮮艷了。
你看無論張承逸做什么,只要給南清一點點甜頭,哪怕只是一個字,南清都會非常的開心。即便現(xiàn)在的張承逸變的陰晴不定,脾氣也差了很多,南清也從來不會后悔過,因為他心里有一片凈土,那里住著年少的張承逸,住著他歡喜的少年,那個少年曾在他最需要溫度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擁抱。
況且張承逸曾經(jīng)說過,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他沒有喜歡人的能力。南清是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只要張承逸心里不住進人,他就是那個唯一一個住在他家,等他回來的特殊選項。他可以告訴自己,再努力一點,讓張承逸有喜歡的能力,他相信自己可以捂暖這顆冷冰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