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夏煙來我宿舍時,宿舍只有我一個人。我和安雨琪以及何暮雪的選修課不一樣,今天下午后兩節(jié)她倆有課,而我沒有。
我為舒夏煙泡了壺茶。
她捏起杯口輕輕地晃了晃,卻一點也沒有喝的意思。
“怎么?我尊貴的小姐?!蔽艺f,“是在嫌這茶葉不是高檔貨嗎?”
她把茶杯放到桌上向我的方向推了過來,交疊起雙手,有些譏諷地說:“你這么希望我喝,是不是因為這茶有些特別?”
“特別?”我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我不想說破,“怎么特別?”
“比方說……比方說里面有特別的配料。”
“特別的配料?你是說敏芬吧?!?/p>
她對我痛快的承認有些驚訝?!熬尤贿@么直率?我真覺得從來都想不明白你都在想什么。不過我知道那天藥品室的門本來應該是鎖好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開的,但你這人,總能給人驚喜。去年羅晨暉也打過藥品室的主意,他當時只是說門里有響動,這就讓趙修文那個傻瓜打開門進去查了。那里有很多的敏芬,那是一種用途極廣的藥品。我記得上次羅晨暉說有響動之后,沒幾天曼昭琳就死了。”
“所以你懷疑我偷了敏芬,還下在茶里?”
“你下來是要向我證明不是這么回事嗎?”
我遞給她一只小瓶子,“這是我偷的敏芬,上面的封簽可是好的。”
她把瓶子翻來覆去地看,沒看出什么問題。瓶子是打開就不能封上的那種,瓶口的封簽完好無損。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瓶?!盀楸碚\意,這瓶敏芬就由你保管好了。”
“你不怕嗎?”她把瓶子裝進衣袋,“不怕我用它對付你?”
“我既然能交給你就自然有把握?!?/p>
“可別太自信。”她笑了,“我只要現在打開蓋把它潑到你臉上,就能讓你起碼昏迷一整天,那時我想對你做什么事,可都不由你了。”
我把茶杯重新推回給她。
“我會小心的?!蔽艺f,“現在可以放心喝茶了嗎?”
她看了看手里眼前的茶杯,又看了看我。
“茶我就不喝了,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杯子。我們還是談正事吧。你昨天指給我看的是雪魂吧,你的第一個目標是趙修文嗎?”
“他昨天來找我,說要和我做筆交易。”
我把昨天我們的談話告訴了她。
“如果有什么意外!”舒夏煙聽后變得有些憤怒,“他還不如直接挑撥好了。讓我猜猜,這么合算的交易,你是當時就接受了吧?!?/p>
“我當面確實接受了?!笔嫦臒熝壑鞋F出一種鄙夷,但我沒有理會,“不過我更愿意認為這只是他的小手段,我不覺得他是個值得相信的人,他昨天的話明顯地自相矛盾?!?/p>
“哪里矛盾?”
明顯,她沒找到矛盾的地方。
“按趙修文的說法,他的愿望是為了安雨琪,而且一直只有這一個愿望。但他是在安雨琪之前加入的,他也說過那時他還恨著她,那他被神看上時的愿望,又怎么會是為了她?”
“看來趙修文的確不是一個值得相信的人。我的能力讓我知道人通常是不值得相信的,那么該相信什么呢?命運嗎?”
她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很多人是相信命運的。”我隨口說。
“那你相信嗎?”她突然問。
我搖搖頭。
她以為我搖頭是表示不相信,但其實我是想說不知道。我不知道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命運的安排,還僅僅是我自己的過錯。
“若是得到神力,你會做什么?”她問我。
“改變。”我淡淡地說。
“改變什么?”
“每個人都有想要改變的?!?/p>
“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每一個和我走的太近的人都死了。我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不是命運?!?/p>
她的手腕上是一支定制腕表,上面印壓著她家族的姓氏。我聽說過他們家族的傳言,他們因為分辨謊言的能力有了今天的地位,同時也伴隨著孤獨的詛咒的傳言。
與眾不同的能力,總是伴隨著與眾不同的代價。
這算得上是命運嗎?
“你的愿望是改變這個命運嗎?”
她不置可否。
我從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命運。但當我后來看到舒夏煙的尸體時,我似乎分明聽到了命運的冷笑。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命運的話,那它也一定是不可捉摸的。它能將平凡無異的事情在不經意間變得致命。就好像我現在還沒意識到,昨天在主樓的談話對我們兩個以及整個事態(tài),造成了怎樣復雜的影響。
“我們還是談我們要做的事吧?!彼謴土顺B(tài),“對趙修文你要利用雪魂嗎?”
“趙修文對我和安雨琪說起過,每次實驗前都會先用麻醉槍將雪魂麻醉。因為劑量是他導師親自配的,而且每次用完都會立即往槍內填藥,所以開槍前應該不會檢查。敏芬對雪魂這類猛獸的作用比人類要弱很多,若是有人用敏芬將槍中的藥掉包,實驗中途雪魂應該會醒過來。每次實驗是由趙修文負責操作的,雪魂醒后第一個攻擊的必然是他?!?/p>
“我記得你說過不殺人的?!?/p>
“她說她記得呢?!蔽衣牭缴竦妮p笑,低沉而嘲弄,“你對她說的是‘不想殺人’,不是不殺。有很多事情人心里不想,但還是要做,不是嗎?”
可惜神并不打算讓舒夏煙也一起聽到。
于是我裝作什么也沒聽到。
“你放心,每次實驗時他導師都在旁邊,趙修文不至于出大事。頂多住幾個月的院,再嚴重也就是多休幾個月的學?!?/p>
“有創(chuàng)意的想法?!彼b模作樣地鼓掌,“長時間不在學校的人,就等于是退出了神選。你計劃何時動手?在下次集會時,再制造一次藥品室有人的把戲?”
“趙修文的事還不急,我現在比較在意羅晨暉。這兩天總是有人暗示我羅晨暉想殺我?!?/p>
“他想殺你?”她幸災樂禍地笑,“對啊,我早該想到的,他在追你呢。他上一個追的可是曼昭琳……你想在他下手之前動手嗎?”
我不置可否。
我想先確認另一件事:“這個等下再談。有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社團里超過四個人就會有人死的傳說是怎么回事?我總覺得這個傳說,嗯……怎么說呢,不怎么有道理。”
“我的傻姑娘,傳說當然是沒道理的。”
“恰恰相反。傳說從不是憑空產生的,它總是有跡可循的。而且……我計算過,社團里曾經有過七個人,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相安無事。”
“被你看出來了?!彼难壑樵谘劭衾锏瘟锪锏剞D,“沒錯,那傳說是我胡說的。我以為這樣可以嚇跑新來的,可惜從沒有過效果。你是怎么發(fā)現是我的?”
果然,這樣就說得通了,否則這個傳說出現得就太沒道理了。
“只是運氣好罷了。”我實話實說,在這樣的人面前說實話會增加她對我的信任,“我只是懷疑可能是人說的謊,因此來問你,因為你肯定知道說謊的是哪一個?!?/p>
“看來我以后說話要小心些了。”話雖這么說,語氣中卻是毫不設防,“你想怎么做呢?”
“我想你幫我。今天晚上?!?/p>
她略有些驚異。
“今晚?這么急?”
“如果他真是想殺我的話,那就要趕快,他隨時都有條件動手。那天他幫我清點敏芬的時候,自己也偷了一瓶?!?/p>
此時我還不知道,羅晨暉也選擇在今夜使用他偷的那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