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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海，微光悠然。
失去魚尾的沈明珠無法游動，只能依偎在姐姐懷中。
“怎么會這樣？”姐姐滿眼心疼地看著她的殘軀，“你不是說，沒發(fā)生什么嗎？”
沈明珠將頭埋進姐姐的胸脯，受傷這么久，她第一次被這么關(guān)懷，那些壓抑已久的委屈和難過，化作眼淚一并淌了下來。
她一哭，姐姐也跟著紅了眼眶，聲音顫抖：“痛不痛？”
“嗯?！彼龓е鴿鉂獾谋且魬?yīng)了一聲，抽泣著：“姐姐，我再也不會為任何人上岸了。”
“好?！?/p>
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霾，自己最寶貝的妹妹傷成這樣......她絕不會放過黎旭。
沈明珠哭累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她臉色稍緩，抱起她往大海深處游去。
“發(fā)布懸賞，誰能讓明珠續(xù)尾，條件任開！”
...
會議間隙。
助理低聲詢問：“黎總，黎星的眼睛情況很差，必須立刻進行手術(shù)，眼角膜的事情，你決定了嗎？”
黎旭指尖一頓，腦中想起了沈明珠那雙圓潤的杏眼。
他罕見地猶豫了。
直到會議開始的前一秒，他的眼神才終于定了下來，冷聲道：
“用沈明珠的?！?/p>
四個小時后，會議結(jié)束。
無數(shù)消息蜂擁而至，他挑著緊急的訊息回復(fù)，直到所有消息回復(fù)完畢，他才點開。
聊天框還定格在他發(fā)去的消息，而沈明珠一上午都沒有音訊。
不對勁。
過去自己出差，沈明珠總是再三詢問他什么時候回家，用一種又輕又軟的聲音問他，
“黎旭，你什么時候到家，我給你留燈?！?/p>
黏黏糊糊的，像在撒嬌。
而現(xiàn)在，他分明已經(jīng)給了臺階，她卻沒有絲毫回應(yīng)。
是還在生氣嗎？
黎旭輕嗤一聲，她有什么好氣的？自己都不計較她當(dāng)著黎星不給面子了。
看來，還是最近對她太好了些。
“喂，黎旭。”發(fā)小從邁巴赫跳了下來，他來接黎旭去拍賣會。
路上，發(fā)小扯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后試探地問道：
“你真的只給黎星買禮物？不給小人魚買嗎？”
手機屏幕亮了又黑，他最后看了一眼聊天框，將手機收起，淡淡道：
“她？不配?！?/p>
發(fā)小的眉梢挑起，笑了下：“小人魚不配，黎星配？”
“黎旭，你別傻了......當(dāng)初如果不是沈明珠，你就被騙著去死了?！?/p>
“五年，黎星給你打過電話嗎？”
“夠了?！崩栊耥珴u沉，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帶著幾分不悅：“那是我跟她的事情?！?/p>
“行，那就只說沈明珠?！卑l(fā)小的舌頭頂了下腮幫：“她對你有多好，你真的不知道嗎？”
黎旭眉頭微皺。
話都說到這里了，發(fā)小也懶得再委婉，直接說道：
“你還記得，那四十九天嗎？她為了救你，一次次戳破心臟取血給你，連長生都不要了。跟你結(jié)婚后，她身為人魚卻活在陸地上，只因為你不喜歡大海，便一次都沒回去過。”
“你知道這對人魚來說意味著什么嗎？跟每天睡在針板上沒什么區(qū)別。”
“你婚禮抱著黎星的遺像發(fā)誓，她沒鬧過，你要讓黎星尸身不腐，她主動獻血，還問你夠不夠。我跟她說，你母親去得早，你很懷念她做的飯，那么怕火的種族，為了你去學(xué)做飯，燙得滿手水泡?！?/p>
“你厭惡人魚，她也看出來了，除了發(fā)情期，她從未露出過利爪尖牙，努力把自己套進人類的殼子里，生怕你討厭她?！?/p>
發(fā)小頓了下，再開口語氣重了幾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她趴在泳池里，甩著尾巴，陽光落在鱗片上，美得像一個夢?！?/p>
“但現(xiàn)在?！?/p>
發(fā)小的聲音戛然而止。
黎旭指尖一頓，他忽然想起離開大海前最后一晚。
沈明珠坐在礁石邊，月光在她身上鍍上一層銀輝，她與他并肩而坐，望著高懸的明月。
“你知道嗎?！彼犷^看他，眼碧波蕩漾，輕聲道：“我愛上你的那個時候，甚至沒有月亮?！?/p>
美得像為愛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魚，無人不會為她純粹的愛意動容。
但現(xiàn)在......黎旭想起離開那天，沈明珠爬上輪椅的狼狽。
嶙峋的肩胛骨快要把那層皮戳破，腰部以下空空蕩蕩。
“黎旭?！卑l(fā)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有沒有想過，沈明珠如果不愛你了，離開你了，你怎么辦？”
黎旭呼吸陡然一窒，下意識開口：“怎么可能?！?/p>
人魚癡心不悔，世人皆知，沈明珠怎么可能不愛自己？
但止不住去想，沈明珠離開自己的場景。
他娶沈明珠就是為了留住黎星的尸身，從始至終，他的心中都有一根尺子。
沈明珠在他眼中，是畜生，是藥品，是防腐劑。
他從未在意過她的感受，也不認為她會離開。
直至現(xiàn)在，發(fā)小的話像一根針，戳破了他的自大，逼他去思考這種可能性。
沈明珠離開自己......他會怎么樣？
黎旭許久沒有開口，他努力想要調(diào)動神經(jīng)去思考，可怎么也想不到，大腦一片空白。
只有心臟，慌亂得不知所措。
車停在拍賣會門口，接待的人小跑著上前開門，黎旭拍下幾樣后便不再開口。
直到壓軸的海洋之心出現(xiàn)，眨眼間，競價到了兩億，還在飆升。
旁邊的發(fā)小也舉了好幾次牌。
最后只有兩人競爭時，金額已經(jīng)到了十億。
黎旭放酒杯，輕描淡寫地抬手失憶，主持人激動地喊道：
“點天燈！”
十億一塊，他為沈明珠拍下了世間僅有的海洋之心。
全場沸騰，沒人能想到他竟然這么舍得。
黎旭的心情卻異常平靜。
回去的路上，沈明珠的身影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她才化出雙腿，跌跌撞撞跑來，撲在自己懷中：“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傻乎乎地挽起袖子，湊到自己眼前：“夠不夠？不夠再抽點，我沒關(guān)系?！?/p>
故意做了一桌子壯陽菜，在他起身離開時，滿眼不可置信；在洗澡時從背后摟住他，被他單手拎起扔進滾燙的浴缸，可憐巴巴的掉眼淚，被掐住魚尾還愣愣的不知道跑......
他曾經(jīng)厭煩沈明珠一再纏著自己，可現(xiàn)在想起心口卻有幾分癢意。
“黎旭，你怎么確定，我不是真的想離婚呢？”
沈明珠哽咽的聲音陡然響起，幾乎是立刻，黎旭便清醒了過來。
他單手松了松領(lǐng)結(jié)，只覺得心頭發(fā)緊。
銀色的帕加尼緩緩駛?cè)肭f園，車窗落下。
二樓臥室，沒有一盞燈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