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餐廳里。
楊言霜正用溫水給他燙餐具。
孟與青一身白襯衣，他垂眸攪動碗里的餛飩湯，蔥花香混著醋味漫上來。
“與青，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是真的知道自己的錯了，我知道自己從前錯的太過，你就原諒我吧?！?/p>
她難得低聲下氣，語氣里滿是懇求。
或許上輩子，但凡她有一次愿意低頭，自己都會欣喜若狂。
可是燒傷的記憶深深印刻在他腦海里，他疼得很。
他記得自己是怎么絕望痛苦的死在手術室里，他百般求饒都沒能求得楊言霜看他一樣，哪怕是臨死前。
瓷勺撞在碗沿發(fā)出脆響。
孟與青忽然抬眼。
“楊言霜，你如今跟他感情如何？”
“我......”
沒想到孟與青會問這個問題，她有些無從回答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
她如今是越來越不喜歡林靖了。
“你不是說你愛他如命，把他當成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嗎？”
“更別說，他還是你孩子的父親，你們結婚的話，我覺得也很不錯。”
孟與青眼神陳懇又認真，不像是作假的話。
“與青！與青我不想跟他結婚，我不愛他?！?/p>
她伸手去抓他手腕卻撲了個空。
“我申請調(diào)到臨城，轉職文書很快就會下來，以后天天接你下......”
玻璃門突然被推開，穿著旗袍和外套的莫希兒挾著夜風走進來。
話語戛然而止，空氣里也多了一份凝滯的尷尬。
她臂彎里夾著件男士大衣。
楊言霜看見她自然地將手搭在孟與青椅背上。
食指戴著和他同款的戒指。
“不是說好去聽蘇聯(lián)專家講座？”
莫希兒從公文包抽出張解剖圖譜，紅色批注密密麻麻。
“你上次要的神經(jīng)血管彩圖，托人從協(xié)和醫(yī)院捎來了?！?/p>
她眼睜睜看著孟與青握住她的手，測試她有沒有著涼。
莫希兒瞇著眼眸笑，一雙眼睛格外溫柔。
“楊小姐怎么在這里？來臨城挺遠的，怕是坐了一路車吧?！?/p>
“沒有，有事正巧路過。”
“那恕不遠送了，我還要和與青回去?！?/p>
莫希兒語氣不容拒絕，也看得出她對未婚夫的這個青梅有著很深的警惕。
“與青！與青......我話還沒說完?！?/p>
“楊小姐，聽說你懷孕了，也已經(jīng)和未婚夫定親，那么就別讓你老公寒心了。畢竟現(xiàn)在是新時代，也不流行什么娃娃親了，何必讓大家都難堪呢？”
“我和與青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很快我們就會結婚了?！?/p>
“我奉勸你，離我的男人遠一點，畢竟我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楊言霜感到難堪，立刻反駁道：
“我偏不！我跟與青認識了二十年，你憑什么......”
“感情不論先來后到，論真心?！?/p>
莫希兒指著胸口，看著她。
楊言霜沒說話了。
論真心，她從前并未付出半點。
孟與青全程眼神與她沒有任何的對視，牽著莫希兒的手就往外走。
兩人打開車門。
隨后車就揚長而去。
她垂著頭，有些喪氣，可心里那想法卻越來越堅定。
她又不是比不過莫希兒！
想到這里，她一雙眼又是通紅。
灰頭土臉的半夜回家。
楊言霜推開院門時，正趕上搪瓷臉盆砸在地上。
林靖站在樹下，一身狼狽。
楊母氣的捂著胸口拍，臉上也全都是淚水。
“怎么了這是！”
井臺邊堆著沒洗的碗筷，餿味混著油膩氣直沖腦門。
林靖突然過來拽住他，“你媽把我給你熬的安胎藥倒掉了！”
楊母氣的跺腳，楊言霜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媽媽在聯(lián)絡醫(yī)生，想給你打胎。”
楊母抄起笤帚沖過來。
“還沒結婚就開始作妖！”笤帚疙瘩擦著林靖耳畔飛過，他側身避開。
楊言霜這段時間，沒有睡好，也沒吃好。
她在天旋地轉的眩暈中，仿佛看到了孟與青抱著教案本從吉普車下來的樣子。
他頸間系著莫希兒送的圍巾，比晚霞還好看。
“夠了！你給我閉嘴！”
“醫(yī)院......快送醫(yī)院！”楊母突然尖叫。
楊言霜捂著肚子，額頭上滲出冷汗。
鋼筆突然從指縫滑落，筆尖在磚地上濺出朵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