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路面平整以外,街道兩旁還修了排水渠。
從痕跡上來看,應該是剛剛完工不久。
江寧縣地處江南,雨季漫長,若是沒有排水渠,屆時雨水倒灌無法排出,城內(nèi)定然一片汪洋。
不過修建排水渠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沒有足夠財力支持是不行的。
如此看來,陳安倒是的確沒有將商稅自己挪用。
而是用到了百姓身上。
朱元璋對此還是頗為滿意的。
但陳安的這些舉措都是前無古人,這讓朱元璋仍舊覺得看不透他。
過不多時,朱元璋便帶著朱雄英來到了江寧縣衙門口。
此時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是人山人海。
朱元璋征戰(zhàn)多年,雖有了年紀,但身子骨卻硬朗得很,他抱起朱雄英,硬生生在人群中擠出了條路。
來到前排之后,縣衙內(nèi)便一覽無遺。
兩列懷抱水火棍的衙役在院中站定,個個臉上都是肅穆神情。
陳安則是在劉師爺?shù)呐阃?,端坐在隊伍盡頭的椅子上。
兩個衙役合力撐著一個打傘,給他遮陰。
他一改平日的慵懶,穿著官服,神色威嚴。
一眾小娘子指指點點,不時流露出羞澀笑容。
陳安面容俊朗,身材高挑,免不了被姑娘們青睞。
此時案件已經(jīng)開審,陳安面前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
這些人年齡、打扮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的滿臉怒容,有的掩面哭泣。
朱元璋低聲問身邊的一中年男子:“老弟,這些人都是案犯?”
“老爺子不是咱們江寧本地人吧?”
男子看了朱元璋一眼,才道:“不全是,有的也是來打官司的,咱們縣令大人七天審一次案,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都是當場斷絕,而且?guī)缀鯖]有錯判的!”
朱元璋眉頭微皺:“審理案件一般不都是典吏來做么?實在遇上棘手的大案子,縣令才會親自審理,怎么你們江寧大事小情都是縣令來審?”
“這衙門里的事,咱們怎么說得清楚?反正自從陳縣令來到咱們江寧,咱們這兒就一直是如此審理案子的?!?/p>
男子一邊攤手說著,一邊踮起腳來探著腦袋往里瞧。
朱元璋粗略點了點人數(shù),約摸有十多個,便繼續(xù)追問道:
“這么多人,案子不少吧?”
男子道:“九個而已,此次案件不多,所以開始的也晚些。”
“老爺子你運氣著實不錯,剛好趕上這熱鬧??赐赀@次,可要再等七天才有的看嘍!”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道:“是么,看來這縣太爺?shù)故乔彘e!”
“這是什么話?”男子立馬正色反駁,“咱們縣令大人可絕不清閑!他忙著哩!”
“七天審理一次案子,還不叫清閑?”
男子解釋道:“這老爺子你可有所不知了,咱們縣令大人每日都忙著干鋪路、建學堂這等利于咱老百姓的活兒!因此才會七天才審理一次案子!”
男子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幾分,立時引得周圍一陣不滿。
“喊什么喊什么?讓不讓人好好看熱鬧了?”
朱元璋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這是真把縣衙當成消遣之地了!
不過他也沒阻攔,而且與百姓們一道,開始看起陳安判案。
因為他是半道插進來的,因此聽的有些不明所以,便繼續(xù)問身邊的中年人。
“老弟,現(xiàn)在這判的是個什么案子?”
中年男子倒是好脾氣,壓低了聲音繼續(xù)給朱元璋解釋:“這是今兒的第二個案子,是上次未判出結果的!”
“看來這陳縣令也沒有你們說的那般斷案如神么,都有積壓了?!敝煸昂吡艘宦?。
男子卻道:“嗨,這是例外!畢竟清官也難斷家務事!”
“家務事?”
“不錯,這案子算是家務事,縣里老李家兩個兒媳婦在爭奪孩子?!?/p>
“爭奪孩子?”朱元璋吃了一驚。
“正是,這老李家頗有家資,一大家人住在一棟大宅子里,他這兩個兒媳婦同時懷孕,卻有一人生下了死胎,為了家產(chǎn),他這倆兒媳婦便有人將死胎遺棄,想要把對方的孩子搶過來撫養(yǎng)?!?/p>
“這事兒越鬧越大,最后便到了陳縣令這兒來了?!?/p>
朱元璋聽的一愣一愣的。
他萬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案子。
實在是令他驚嘆不已。
“孩子究竟是誰的?”朱元璋忍不住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p>
男子接著說道:“不過有陳縣令在,肯定很快就能辨認出來的?!?/p>
“就這么確定?”
男子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咱們縣令大人可是包青天在世!”
“甭管多復雜多難斷的案子,到咱們陳縣令手里,便是手拿把掐?!?/p>
“而且陳縣令還說了,他審理案子就跟韓信點兵一般,多多益善??!”
朱元璋點了點頭,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未曾想到,這江寧縣的百姓,對陳安竟已崇敬到了這般地步。
仿佛只要陳安在,任何天大的事兒都能十分輕松的便處理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陳安懶散是懶散了些,能力倒是的確出眾。
此時端坐在椅子上的陳安,倒是看著手中狀紙,眉頭逐漸緊鎖了起來。
他跟朱元璋一樣,根本想不到竟會有爭奪孩子這等荒唐的案子。
此案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
這李家在江寧縣算是大戶,家主李老爺?shù)膬蓚€兒子相差不到一歲。
因此這兩個兒子成親亦是一前一后。
更巧的是,兩個兒媳竟也是前腳跟后腳,幾乎是同時懷孕。
就在前幾日,這對妯娌在同一天生產(chǎn)了。
但有一人生出來的卻是死胎。
兩人當然都不承認死胎是自己生的,于是矛盾就此產(chǎn)生。
李老爺當時并不在家,因此也無法斷定究竟孰真孰假。
遂一紙訴狀遞到了陳安這里。
陳安雖然覺得頭疼,但奈何李老爺是納稅大戶。
用陳安自己的話來說,是為江寧縣的發(fā)展作出突出貢獻的人,他便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了此案。
現(xiàn)在李老爺?shù)膬蓚€兒媳都在他面前站著,一人掩面哭泣,一人卻是氣的杏眼圓睜。
陳安扶額問道:“你二人各執(zhí)一詞,都說孩子是自己的,著實令本官為難啊?!?/p>
那掩面哭泣的女人聞言,立馬跪在地上,一邊大喊冤枉,一邊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大人,孩子是民婦親生的!求您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