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回來了我睜開眼時,天花板是雪白的,白得沒有一絲人氣。身邊響起一陣抽泣聲。
“醫(yī)生!醫(yī)生!她醒了!”媽媽的聲音哽咽而激動,仿佛她真的是那個日夜守在我床前的人。
接著,哥哥握住我的手,眼圈通紅:“小念,你終于醒了……”我看著他們,
一個個圍在病床前,哭得像是真的失去了全世界??晌抑?,他們不是在哭我醒了,
他們在哭我沒死成。我“出車禍”的那晚,天上下著雪,我記得很清楚——那不是意外。
我親耳聽見他們在客廳里討論,“她知道了”,“必須處理干凈”??晌覜]想到,
我還能醒來。我應該死了才對。也許,我真的死了?,F(xiàn)在躺在床上的,
只是一具被他們“拯救”的人偶,帶著復仇的意識,睜開了眼睛。他們不知道,
我什么都記得。
包括媽媽在電話里說“保險賠償最高的一檔”; 哥哥在我呼吸停止前悄悄握緊我的手腕,
試探脈搏; 還有繼姐,那句“她不會醒了吧?我這邊可以動手了嗎?”現(xiàn)在,我醒了。
所以我要笑。我對著他們,露出一個虛弱又感激的微笑,像他們期待的那樣?!啊瓔?,
我這是……在哪兒?”他們松了口氣。而我在心里,悄悄勾起一個笑:游戲開始了。
媽媽輕輕拍著我的手背,眼圈紅得像哭了三天三夜?!靶∧顒e怕,你已經安全了,
醫(yī)生說你恢復得很好。車禍之后你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我們每天都輪流守著你……”我眨了眨眼,故意讓淚水打濕眼眶。
“我還以為……我見不到你們了……”“別傻,”哥哥握緊了我的手,掌心冰涼,
“你是我們全家的寶貝,怎么可能出事?”我忍著笑意,把臉埋進被子里,
不讓他們看見我嘴角那一瞬間的抽動?!獙氊悾繗⑽夷翘?,哥哥親手把我推進了雪地里,
冷得我骨頭都在裂。他叫我“蠢貨”?,F(xiàn)在他說我是寶貝,真好笑。這家人,
演得越來越像了?!澳阆群煤眯菹?,別多想。”媽媽幫我拉了拉被子,又沖門外喊,
“醫(yī)生還沒來嗎?”門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我閉了閉眼,下一秒再睜開,
笑容剛剛好地掛在嘴邊。進來的是我的繼姐,宋婉婉。她穿著淺米色風衣,長發(fā)披肩,
臉上掛著溫柔又脆弱的表情,像電影海報上的圣母?!懊妹谩憬K于醒了?!彼f著,
慢慢靠近,輕輕拉住我的手,“這三個月,我每天都在跟你說話,怕你孤單?!蔽姨痤^,
看著她那張溫婉的臉。她是我死前最后看到的人。也是第一個對我笑著說:“放心,
你很快就不會痛了”的人。她的指甲還是精致的奶白色,干凈到沒有一絲血色。“謝謝你,
婉婉姐。”我柔聲說,眼里泛著淚,“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回不來了……”她怔了一下,
然后露出一個更深的笑:“傻瓜,你是我妹妹,當然該我照顧你?!蔽尹c點頭?!班?,
我記得。你一直……都在我身邊?!蔽視屇阌肋h記得這句話。永遠。第二章 歡迎回家,
小念陽光很好。這句本該是安慰人的話,現(xiàn)在聽起來像個嘲諷。
哥哥的車在別墅門前緩緩停下,厚重的鐵藝大門自動打開,院子里掛著粉紅色氣球,
歡迎橫幅迎風飄起,上面寫著:“小念,歡迎回家”。多溫馨,多動人。 如果不是我記得,
正是在這座房子里,他們一次次討論著要“怎么處理我”,我甚至會感動得哭出來。
媽媽扶我下車,笑得像極了一個慈母:“還記得家門口這顆桂花樹嗎?你小時候最喜歡它了。
”我看著那棵已經被砍了半截的樹,慢慢點頭?!坝浀?。”我當然記得。
我還記得它是那晚我逃跑時,被撞倒在上面的。樹沒死,我差點死了。進屋之前,
宋婉婉挽著我的手臂:“姐姐特意為你準備了你最喜歡的蛋糕哦,紅豆芝士~”我停下腳步,
看向她的眼睛,柔聲問:“我一直都喜歡吃紅豆嗎?”她愣了下,很快恢復笑容:“當然啊,
你以前最愛我做的紅豆餡了?!蔽掖瓜卵劢?,掩住那點笑意:“那我可能……真的失憶了。
”紅豆。她還真記得清楚。我最討厭紅豆。過敏反應會讓我呼吸困難,
是醫(y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要碰的東西。她想讓我試試看,還會不會“記得”。這不是歡迎儀式,
這是第一次投石問路。真好,我回家的第一件禮物,是一場試毒??蛷d的裝飾很溫馨,
淡粉、米白、柔光吊燈,還有我童年照片掛在墻上,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我站在那張照片前看了幾秒。那天是我八歲生日,媽媽給我買了最漂亮的裙子,
哥哥把蛋糕抹在我臉上,婉婉送了我一個音樂盒。我以為那是愛?,F(xiàn)在我才知道,
那不過是訓養(yǎng)。訓養(yǎng)一只聽話的小羊,
等她長大、懂事、懂得閉嘴、知道服從……然后宰掉她?!霸趺戳??”媽媽走到我身后,
輕輕抱住我,“想起來點什么了嗎?”我搖了搖頭:“就是……感覺很熟悉?!薄皼]事的,
不記得也沒關系?!彼曇魷厝?,“只要你活著,什么都可以重新來過?!蔽倚α耍?/p>
低聲說:“嗯。”只是,這一次,輪到我給你們“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我的房間已經變了樣。原本那張黑白風格的書桌變成了粉色邊框,落地窗前堆滿了植物,
我最珍視的舊相冊和日記本都不見了。宋婉婉走進來,幫我提行李:“你昏迷那會兒,
我偶爾來住這邊,就改了一點布置……你不會介意吧?”我坐在床上,
看著她笑:“怎么會呢……姐姐的眼光比我好多了?!彼Φ煤軡M足:“你喜歡就好。
”她走后,我緩緩合上門。轉身那一刻,我的表情也跟著關上了——從笑,到冷漠,
再到鋒利。這個房間現(xiàn)在是她的?沒關系。 很快,她會發(fā)現(xiàn),我的東西,誰都拿不走。
那天晚上,我沒有睡。我坐在床邊,窗外月色如刀,樓下的燈光亮著。
我聽見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八娴氖裁炊疾挥浀昧耍俊?“醫(yī)生說她的大腦受了沖擊,
有可能……但也可能在裝?!?“她眼神不一樣了,太冷了?!?“我們不能冒險,
先觀察一段時間?!蔽衣ь^,盯著天花板,嘴角微微揚起。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在演戲啊。
真巧。那就看誰演得久,看誰先瘋。第三章 她不是“蘇小念”我在這個家里住了三天。
他們以為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他們說話小心翼翼,走路沒了聲響,
連筷子磕碗的聲音都變得溫柔克制。但我知道,他們不是怕吵著我。 他們是在防我,
像防一顆定時炸彈。這三天,我做了很多事。第一天,我故意在樓下“迷路”,
走到爸媽書房門口,看見門縫里擺著三份合同,一份已經簽過我的名字。第二天,
我吃了紅豆蛋糕,輕微過敏,臉上一片紅疹,醫(yī)生趕來,
哥哥面色鐵青:“你怎么不說你不能吃紅豆?” 我笑著說:“我真的不記得了呀。
” 繼姐在一旁輕聲:“都是我不好,我忘了她以前過敏……”第三天,
我在樓頂?shù)幕▓@里找到我丟失的那個音樂盒。她藏起來的東西,我一件件找回來。深夜,
我站在洗手間鏡子前,仔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張臉沒有變,還是那雙沉靜的眼,
柔軟的嘴唇,清秀的下巴。可我卻覺得,鏡子里的那個人,不是“蘇小念”。
她像什么東西爬回來之后,借用了我的身體。 有時我看著鏡子,
會覺得那是另一個人在笑——不是善意的笑,
而是一種……知道秘密的人才會笑出來的那種表情。我有時候也會想,我真的還活著嗎?
為什么我能醒來?那天晚上我明明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聽見雪里血液蒸發(fā)的咝咝聲,
我甚至能感覺到靈魂像被剝離一樣,從身體里扯出來。然后,我又回來了。我睜開眼,
看見他們站在床前,像在看一只實驗動物——“她還會醒嗎?” “她醒了怎么辦?
” “保險的事……快一點處理。”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是“活下來”,
我是從他們手里“逃回來”。而這一次,我不會再逃。我打開床頭柜抽屜,
從夾層里掏出一根發(fā)絲。長、卷、有香水味。不是我的,是宋婉婉的。我早上趁她不注意,
把她梳頭時掉的頭發(fā)藏了下來。我需要樣本。我不知道我醒來之后,身體有沒有被動過,
但我得確定——有沒有人試圖**“替代”我。如果我醒來之后,DNA都變了怎么辦?
如果,他們曾經試圖制造另一個“蘇小念”,而我只是——意外蘇醒的失敗品呢?瘋感,
就藏在“懷疑一切”的細節(jié)里。我需要答案。我也想知道: 到底是我回來了,
還是那個死去的我,壓根就沒離開過。第四章 替代者DNA 結果回來的那天,下著小雨。
我坐在房間的飄窗邊,手里拿著那份簡易的檢測報告,紙張邊角因為我捏得太緊,早已卷翹。
著兩行冰冷的字:比對樣本A(蘇小念口腔細胞) 與樣本B(宋婉婉頭發(fā)) 無血緣關系,
排除姊妹關系。很好,我本來也沒指望她會是我姐姐。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我用自己的樣本,又偷偷寄去做了另一項檢測。
——樣本A 與 醫(yī)院保留的“蘇小念”病歷樣本,匹配度不足 85%。對比結果下方,
機器打印了一行提示:“高度疑似為同卵基因變體,具備部分基因一致性,
存在‘替代’或‘重組’可能?!碧娲?。重組。我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得很輕,
但有點像哭。這就解釋了。 為什么我醒來后總覺得哪里不一樣。 為什么我記得那天晚上,
我明明“死了”。可能是因為我確實死了——然后,被“替代”了。我記得小時候的一場夢。
那時我還住在老房子里,晚上總會聽見墻角有水聲。像滴答、滴答,有節(jié)奏地滴著,
不是水龍頭漏水的聲音,更像……什么東西,在地下活動的聲音。夢里我躺在床上,
睜不開眼,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我聽見一個女孩在唱歌,聲音細細的,
從床底下傳來:“她睡著了,她睡著了,我們可以換了呀……”我哭著醒來,
告訴媽媽床底有人。她摸摸我頭,說:“別胡說,沒人能換你。”但那天早上,
我發(fā)現(xiàn)我的枕頭換了,右邊頭發(fā)剪短了一點點,指甲也少了一截。還有,脖子上多了一顆痣。
那顆痣,一直到我死那天都在。可我醒來之后,它沒了。雨越下越大,我站在窗邊,
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我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深海,黑色的水,
數(shù)不清的臉貼在水下,一張張都是我的臉。她們朝我笑,像是在歡迎我——回家。
有人在敲門,是媽媽?!澳钅?,下來吃飯了?!彼Z氣溫柔。我睜開眼,回過神來,
笑著回應:“好。”我走出房門,把檢測報告重新疊好,塞進袖口?,F(xiàn)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他們以為我只是想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不,我要拿回的是我的“命”。 以及——是誰,
曾經偷走了它。第五章 她的好姐姐晚餐是宋婉婉親手準備的。 她穿著白色圍裙,端著湯,
從廚房走出來,像極了某種完美的妻子模板。桌上擺滿了我“最愛吃的菜”——全是她說的。
紅燒獅子頭、蜜汁藕片、香菇雞湯…… 我咬了一口雞湯,咸得像淚?!霸趺礃??
”她坐到我身邊,笑著看我,“合你胃口嗎?”我點點頭:“很熟悉。
”她眼里劃過一抹輕松:“你小時候吃這些長大的呢?!薄笆前。蔽姨痤^,盯著她,
“你記性真好。”“當然了,我是你姐姐啊?!蔽逸p聲說:“姐姐……真好。
我都不記得小時候那些事了。”她握住我的手,柔聲:“沒關系,姐姐記得就好?!蔽倚α耍?/p>
慢慢抽回手:“那姐姐,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有沒有說過想當畫家?
”她一怔:“當然記得。你不是總愛在日記里畫花嘛,后來還說長大想當畫家?!薄班拧?/p>
”我點頭,“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不說話的時候,畫的第一幅畫,是一雙斷掉的手。
”宋婉婉臉色微變。我接著說:“還有一次,我不小心把你最愛的娃娃剪了頭發(fā),
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媽把你鎖在閣樓里哭了一整晚?!彼従彿畔驴曜?,
臉上笑容僵硬:“你不是說……你失憶了嗎?”“對啊,我是失憶了?!蔽椅⑿?,
“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呀,姐姐?!蔽业皖^繼續(xù)喝湯,嘴角不動聲色地揚起:我記得的,
不止這些。飯后,媽媽讓婉婉陪我去閣樓找舊物,說不定能喚醒我更多記憶。閣樓沒窗,
光線昏暗。舊書、舊玩偶、破掉的音樂盒,還有一個蒙灰的穿衣鏡。我站在鏡子前,
盯著自己。宋婉婉在我身后翻箱倒柜,說:“你以前最喜歡來這兒玩,
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裝扮自己,演什么‘森林女王’?!薄笆菃幔俊薄皩Π??!彼α诵Γ?/p>
“你還總說鏡子里住著你未來的樣子。”我輕輕應了聲,慢慢蹲下身,
從鏡子旁邊的木盒里拿出一個斷手的娃娃?!斑@個還在啊……”“你還記得它?
”她語氣頓了一拍。我站起身,把娃娃舉到眼前,像在審視什么腐爛的東西,
然后輕輕地笑了:“當然記得。你那時候不是說過嗎——‘如果蘇小念不聽話,
就剪掉她的頭發(fā)、手指、腳趾……’”宋婉婉怔在原地,臉色一寸寸冷下去。
“我……沒說過這種話。”我看向鏡子——鏡子里的我,站在原地不動,眼神空白,
嘴角卻輕輕彎起,慢慢地——笑了。那不是我。我回頭,身后沒人笑。宋婉婉臉色慘白,
抓著娃娃的手指輕微顫抖?!澳憧吹搅藛幔俊蔽液鋈婚_口?!笆病裁矗俊彼乱庾R回頭。
我走近鏡子,聲音溫柔得像春水:“剛才你說,鏡子里住著我的未來,對嗎?
”宋婉婉結巴著:“我、我開玩笑的……”“可是我覺得,她好像真的存在。
”我看著鏡中那張“不是我”的臉,輕聲呢喃,“她剛才對我笑了呢?!彼瓮裢襁B退一步,
撞翻了身后的木箱。鏡子發(fā)出“咔”的一聲,邊角裂了一道縫。我轉過身,重新看她,
臉上滿是關心:“姐姐,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回憶起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呀?
”她咬著牙,什么也沒說,轉身就下了樓。我站在閣樓中央,
重新看向那面鏡子——鏡中的我,已經恢復平靜。 但嘴角的那道微笑,我確認,
我剛才沒有笑。她不是我。 但她活在我體內,活在鏡子里,活在我死去又回來的那段時間。
我不知道她是誰。也許是那個替代我的人,或者,是我不愿承認的另一個我。
我只知道一件事: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靈異,都在告訴我——我,不該回來。可我偏偏回來了。
而且,誰都別想再把我送走。第六章 “她”知道我開始做夢。
不是那種朦朧的、不成形的夢,而是清晰得像錄像帶一樣的片段,帶著濕漉漉的海水味,
還有斷裂骨骼的聲音。夢里,我站在雪地中間,穿著和我現(xiàn)在完全一樣的睡衣。白色,
沾了血。四周沒有人,只有風,一陣陣刮得我睜不開眼。遠處有個女孩背對著我站著,
頭發(fā)亂而濕,垂到腳踝。她一動不動。我想叫她,嗓子卻發(fā)不出聲音。 我往前一步,
雪地上卻沒留下任何腳印?!皇俏以谧?,是她在等我。她回頭了。臉是一團模糊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