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在龍涎香與血腥氣交織的混沌中醒來的。九枝纏金燭臺上,燭淚凝成珊瑚狀的瘤子。
菱花窗外漏進三更梆子聲,卻見承塵上金漆蟠龍在光影里張牙舞爪。
額角的刺痛像有人拿銀簪子往腦仁里捅,我下意識去摸,指尖卻觸到浸了藥膏的細紗。
"娘娘當(dāng)心!"霜降帶著哭腔撲上來按住我的手。這個素來穩(wěn)重的掌事宮女竟散了半邊發(fā)髻,
杏色宮裝前襟還沾著干涸的血漬,"您昏迷這三日,太醫(yī)院輪了六班人守著,
沈大人方才去煎第七副湯藥......"話音未落,
寢殿西側(cè)的十二扇檀木屏風(fēng)后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霜降臉色驟變,
匆匆對著虛空福了福身便退下。我盯著那架繪著《雪夜訪戴圖》的屏風(fēng),
忽見幾縷玄色龍紋衣角從山水褶皺間閃過。半空中突然炸開一片金光:【臥槽蕭景煜手抖了!
他剛摔了藥碗!】【三天沒換朝服啊姐妹們,
袖口還有綰綰的血】【急死我了快揭穿沈云洲這個偽君子!】我猛地攥緊錦被,
蘇繡并蒂蓮的紋路硌得掌心發(fā)疼。這些懸浮的金色小字如同西域幻術(shù),
卻精準(zhǔn)戳中記憶的裂隙——今晨混沌中似乎有人往我齒間灌藥,苦得舌根發(fā)麻時,
有個溫潤聲音在耳邊說:"阿綰莫怕。"藥碗底沉著片竹紋花箋,此刻正在枕下窸窣作響。
子時的更漏聲里,鎏金狻猊爐吐出最后一縷青煙。我佯裝昏睡,
聽著玄色龍紋靴踏著水磨磚漸漸靠近。那人身上沉水香裹著鐵銹味,
指尖在距我臉頰半寸處顫抖著蜷起。"......非要撞碎凌霄殿的柱子才肯信么?
"低啞的嗓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他們都說朕是暴君,
可暴君怎會連個女人都護不???"忽然有溫?zé)嵋后w滴在我手背。
那些金字又瘋狂涌動起來:【他在哭!暴君落淚啊啊啊】【明明是你故意冷落讓人家誤會!
】【前朝逼他立后他扛了三年容易嗎】我心頭突地一跳。
三個月前中秋宴的片段在腦海中閃現(xiàn):滿殿命婦竊竊私語中,
我捧著新釀的桂花酒等他到宮門下鑰,
最后只等來張福全公公的訕笑:"陛下說...說貴妃既喜歡等,就跪著等到天明罷。
"當(dāng)時紫宸殿的蟠龍柱映著冷月,盤踞的金龍仿佛在嘲笑我的癡妄。"啟稟陛下,該換藥了。
"屏風(fēng)外突然響起沈云洲的聲音。我感覺到床畔人影驟然僵硬,
方才那點溫存瞬間化作利刃出鞘的殺氣。蕭景煜起身時,
玉佩撞在床欄上鏗然作響:"沈院判倒是殷勤。""貴妃娘娘鳳體關(guān)乎國運,臣自當(dāng)盡心。
"沈云洲端著藥盞轉(zhuǎn)入內(nèi)室,月白官服襯得眉眼如畫。他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氣,
腕間卻露出道陳年刀疤——那是我及笄那年替他擋刺客留下的。
金字突然瘋狂閃爍:【藥里有離魂散!他在慢性毒殺你!】【刀疤是假的!
當(dāng)年刺客是他自導(dǎo)自演】【快看蕭景煜拳頭捏碎了玉佩穗子!】我渾身發(fā)冷,
突然伸手打翻藥碗。褐色的藥汁潑在沈云洲袖口,他瞳孔猛地收縮,
卻仍是溫聲道:"阿綰可是嫌苦?我讓人重......""沈大人。"我打斷他,
盯著他驟然僵硬的嘴角,"本宮如今是陛下親封的貴妃,您該稱娘娘。
"蕭景煜突然低笑出聲。這位傳聞中暴虐的新帝此刻斜倚著蟠龍柱,玄色常服領(lǐng)口微敞,
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他隨手扯下腰間碎了的玉佩扔進香爐,
火星濺在沈云洲靴尖:"聽見了?滾去太醫(yī)院重煎。"待殿內(nèi)重歸寂靜,
他忽然伸手撫上我額角紗布。指腹的薄繭擦過鬢發(fā)時,
我嗅到他袖口若有若無的白梅香——這味道竟與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冷宮梅林重合。"綰綰可知,
朕第一次見你是在詔獄?"他忽然開口,鳳眸里浮著我看不懂的情緒,"那年你才八歲,
偷了御膳房的梅花酥來喂將死的廢太子。"我愕然抬頭,金字應(yīng)聲炸開:【名場面來了!
暴君的白月光竟是自己】【梅花酥是定情信物啊喂】【他腰間玉佩是你當(dāng)年塞的碎銀子打的!
】蕭景煜突然解開衣帶,
那道橫貫腰腹的舊傷在燭火下宛如蜈蚣:"先帝的廷杖打斷朕兩根肋骨時,
是你哭著說'景煜哥哥不怕,綰綰吹吹就不疼了'。"記憶的碎片突然翻涌。
冷宮破敗的窗欞外,滿臉血污的少年將半塊梅花酥塞給我:"活下去,等我去金鑾殿接你。
"此刻他指尖流連在我頸側(cè),聲音卻溫柔得可怕:"所以綰綰,別再給朕殺你的理由了。
"殿外忽有驚雷炸響,春雨裹著白梅瓣撲進窗欞。
那些金字在電光中組成駭人的血紅色:【警告!
沈云洲正在調(diào)換你的安神香】【三更前必須留住皇帝!
】【男二黑化值已達70%】2沈云洲退下時的衣擺掃過滿地碎玉,
我數(shù)著他腳步在第九塊金磚處停頓了三息——那是他幼年教我數(shù)星星時的習(xí)慣。
蕭景煜突然捏住我下頜,拇指按在梨渦的位置:"愛妃這雙眼睛,今日倒是清亮得很。
"鎏金燭臺"啪"地爆開燈花,那些金字在紗帳上投出詭譎的影:【摸臉殺了!
宿主快裝頭疼】【沈云洲在配殿燒東西!有火光!】我順勢歪進軟枕,
指尖勾住他腰間蹀躞帶:"臣妾方才夢見冷宮的梅樹......"話音未落,
蕭景煜突然將我攔腰抱起,玄色龍紋氅衣裹著兩人滾進錦被。"愛妃可知春寒料峭時,
梅樹是要飲血才能開花的?"他犬齒廝磨著我耳垂,手掌卻護著我后腦傷口。
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他貼著我的唇呢喃:"你猜沈云洲現(xiàn)在燒的是太醫(yī)院脈案,
還是你父親通敵的密信?"寅時的梆子聲撞碎滿室旖旎。我盯著承塵上晃動的金鈴,
聽著蕭景煜在屏風(fēng)后更衣的窸窣聲。他臨走前塞給我半枚虎符,
冰涼的青銅烙著"鎮(zhèn)北"二字——那本該在三個月前戰(zhàn)死的蘇老將軍手中。"娘娘,
該飲藥了。"霜降端著青玉碗進來時,袖口沾著草木灰。我盯著碗中倒影,
金字突然扭曲成猙獰的蝌蚪文:【沈云洲在東南角門等你!】【別去有陷阱!
他在香爐埋了迷情散】我拔下金簪試毒,銀尖霎時烏黑。"今日的安神湯,倒是格外醇厚。
"我笑著將藥汁潑向鎏金爐,青煙騰起時,沈云洲的慘呼聲從配殿傳來。
御書房的地龍燒得太旺,我跪在青玉案前研墨,看著朱批從《請立后表》移到《北疆軍報》。
蕭景煜的狼毫突然戳在我鎖骨:"蘇家女郎何時學(xué)會臨帖了?"墨汁順著衣領(lǐng)滑進心口,
我抓起他手腕在宣紙上落筆:"陛下可記得,冷宮的墻是用前朝詩集糊的?"筆鋒游走處,
正是他當(dāng)年刻在梅樹下的絕句。他突然扯開我衣襟,
咬在當(dāng)年刺客留下的箭疤上:"那愛妃可記得,這道疤是替誰挨的?"疼痛漫開時,
我瞥見奏折下壓著的畫像——竟是及笄那日我偷穿男裝的模樣。
彈幕突然炸成煙花:【他書房暗格里全是你的小像!】【臥槽暴君耳朵紅了!
】【快摸他喉結(jié)!攻略值能漲20%!】3蕭景煜的喉結(jié)在我掌心滾動,像困在琥珀里的蝶。
彈幕炸出的煙花倒映在他瞳孔里,竟顯出幾分妖異的藍。他忽然握住我手腕按在龍紋鎮(zhèn)紙上,
朱砂濺了滿案血星。"蘇綰綰。"他第一次喚我全名,指尖描摹著我掌紋,
"你父親送來的八十一名暗衛(wèi),有六十三人死在詔獄刑架上——猜猜活下來的十八人去了哪?
"我被他禁錮在青玉案與胸膛之間,突然瞥見奏折縫隙里夾著張藥方。
潦草小楷寫著"離魂散貳錢",筆鋒轉(zhuǎn)折處藏著沈家特有的竹節(jié)紋。
金字突然扭曲成尖叫體:【他腰封里有解毒丹!】【快!
沈云洲在熏香里混了曼陀羅】青煙繚繞間,蕭景煜的瞳孔開始擴散。我扯開他玄色腰封,
琺瑯扣蹦落在地的瞬間,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抵住后頸。"娘娘還是這般心急。
"沈云洲的嗓音裹著毒蛇信子般的笑意,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官服下擺沾著詔獄特有的血苔,
"您當(dāng)真以為,三年前冷宮那場火是意外?"銅鶴香爐轟然倒地,
我終于看清他手中握著的銀鈴——與我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ICU監(jiān)護儀警報聲一模一樣。
記憶碎片如利刃破空:無影燈下戴著呼吸機的女人,
大褂的男人舉著注射器冷笑:"植物人最適合作穿書載體......"彈幕突然變成亂碼,
機械音在顱內(nèi)炸響:【警告!宿主記憶屏障破損23%】蕭景煜突然暴起掐住沈云洲咽喉,
兩人撞翻博古架。碎瓷紛飛中,我看到新帝從發(fā)間拔出銀針扎進自己百會穴,
嘴角溢血地嘶吼:"綰綰閉眼!"但我已經(jīng)看清沈云洲裂開的袖口。
他小臂上蜿蜒的青色血管里,游動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字符——那正是彈幕的原始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