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色如墨，顧之栩的腳步在村間小路上凌亂而急促。
他的襯衫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冰涼刺骨，可他卻渾然不覺。
月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無數(shù)只眼睛在注視著他狼狽的模樣。
“文梔！葉文梔！”
他的喊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村口的曬谷場上，火堆早已熄滅，只剩下幾縷青煙在夜風(fēng)中飄散。
顧之栩的目光掃過那片焦黑的灰燼，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顧哥！”
兄弟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醉意和不滿。
“你瘋了嗎？大半夜的找她干什么？她那種人……”
“閉嘴！”
顧之栩猛地轉(zhuǎn)身，眼底的血色讓追上來的兄弟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他的聲音沙啞而顫抖。
“她不是那種人……她從來都不是。”
林鹿雪踩著那雙嶄新的涼鞋追了上來，鞋尖還沾著通知書燒焦的灰燼。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扭曲的笑意，聲音卻甜得發(fā)膩。
“之栩哥，你到底在找什么？葉文梔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惡毒女人，她走了不是正好嗎？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要讓她……”
“夠了！”
顧之栩打斷她的話，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怒意。
他的目光落在林鹿雪臉上，忽然覺得這張曾經(jīng)讓他心疼的臉變得陌生而刺眼。
林鹿雪的笑容僵在臉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之栩哥，你……你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顧之栩沒有回答，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許多畫面。
家屬大院里，葉文梔總是遠遠地站在一旁，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卻從不靠近。
她的笑容干凈而溫暖，像春日里的陽光，可他卻從未在意過。
“之栩哥，葉文梔就是個裝模作樣的人，她家里條件那么好，怎么可能真心喜歡你呢？”
那時的林鹿雪紅著眼睛，帶著一絲委屈和不滿。
“她不過是想搶走你，搶走我們所有人的關(guān)注罷了?！?/p>
“她總是嘲笑我，嘲笑我在家中沒有人疼愛，而她則可以輕而易舉地被她父母喜歡……”
顧之栩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想起那些年，林鹿雪總是用那雙含淚的眼睛看著他，訴說著家中的重男輕女，訴說著她所遭遇到的不公。
而他，也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這邊，對葉文梔的示好視而不見。
可如今，當(dāng)他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當(dāng)他四處都找不到葉文梔的蹤跡，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么。
“之栩哥，你真的喜歡上她了，對不對？”
林鹿雪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尖銳的質(zhì)問。
顧之栩的喉嚨發(fā)緊，腦海中浮現(xiàn)出葉文梔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神。
那雙含著淚的眼睛過于平靜，平靜到讓他心慌。
“是。”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喜歡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