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秋雨淅瀝地敲打著知青大院的瓦檐，顧之栩蜷縮在葉文梔空蕩的床板上，指尖摩挲著自己南工大的錄取通知書。
紙頁邊緣的毛邊是被他反復(fù)展開又折起磨出的痕跡，房中她的氣息一很淡了，卻仍殘留著她枕邊常放的茉莉皂角香。
“葉同志確實沒往村里寄過信。”
郵遞員第三次重復(fù)這句話時，正往綠漆剝落的郵筒里塞報紙。
顧之栩的指節(jié)叩在生銹的鐵皮上，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進領(lǐng)口。
“您再想想，有沒有寄到鄰村誤收的？”
郵遞員搖頭的瞬間，顧之栩瞥見玻璃柜里擺著的搪瓷杯——杯身上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紅字，杯沿還沾著去年葉文梔替他泡枸杞時留下的淡黃水漬。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喝她摘的野枸杞泡的茶。
“顧同志?！?/p>
村長吧嗒著旱煙打斷他的恍惚。
“葉知青走時好像說了句什么回城探親？具體的我也確實記不清了，當(dāng)時來回和我告別的知青太多了?！?/p>
“哐當(dāng)！”
顧之栩撞翻了墻角摞著的籮筐，新收的板栗滾了滿地。
他踉蹌著沖進雨幕，身后傳來村長的嘆息。
“哎呀，這都是怎么了？”
林鹿雪找來時，他正用鋼筆反復(fù)在課本上寫下“葉文梔“幾個字。
筆尖“啪”地折斷，墨汁濺在了她新做的襯衫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顧之栩！”
她尖利的指甲掐進他胳膊。
“為了個賤人，你真的要不管我了嗎……”
“她不是賤人！”
顧之栩突然暴起，驚飛了電線桿上棲著的麻雀。
林鹿雪跌坐在地上，眼眶再度濕潤。
“之栩哥，你真的要這么對我嗎？我的通知書寄到之后，我們一起去南城好不好？別管她了?！?/p>
大門敞開著，路過的郵遞員剛要走遠的腳步突然頓住，遲疑著回來，看了兩眼這間房間。
“你們這一家通知書我不是送到了嗎？她還拿了兩個人的，說是你們都下地了，她幫著收著?！?/p>
一句話，讓林鹿雪瞬間明白過來什么，臉色變得煞白，掙扎著爬起來死死拉住郵遞員的手。
“拿了兩個人的？另一個人是誰的？是林鹿雪的嗎？”
郵遞員被她動作嚇了一跳，一把甩開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這才開口。
“對的，我當(dāng)時特意看了一下，她名字也說的上來，長得也很乖巧，我送郵件的時候也看到過你們知青都聚集在一起……”
郵遞員的聲音有些遲疑。
“她沒給你嗎？”
察覺到面前女人越發(fā)猙獰扭曲的臉，郵遞員有些害怕的再度后退，也等不及她的回答，轉(zhuǎn)身騎上車離開了。
林鹿雪突然想起那天，南大錄取通知書被燒掉的時候，葉文梔那說得上平靜地反應(yīng)。
她瞳孔猛的一縮，轉(zhuǎn)過身死死抓住顧之栩的手臂。
“之栩哥！我們都被那個賤人耍了，那天燒掉的可能是我的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