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遺失那年秋天,風吹得很慢,像有人在輕輕拉著時間的衣角,不舍得放開。
我一個人坐在公園盡頭的長椅上,看著落葉打著旋兒飄過,像極了什么久遠而溫柔的告別。
明明是晴天,陽光暖得發(fā)燙,可我的手指,卻冷得像從冬天穿越來的。那一天,我沒有等誰,
也沒有想著遇見誰。可你還是走來了,帶著一身微光,還有一身小小的不安。
你穿著一件很舊的米色外套,抱著一袋橘子,低著頭,像在跟什么悄悄說話。風吹過的時候,
你的發(fā)梢被拂到了眼角,你沒有去理,只是輕輕眨了眨眼。你走過我的面前時,
袋子里的一個橘子滾了出來,咕嚕嚕地,在空曠的石板路上打著轉,最后,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愣了一下,彎腰撿起那顆圓滾滾的小橘子。手指觸碰到它的時候,微微有點涼。抬頭時,
你也停下了腳步,目光里,有一點點尷尬,又有一點點,輕得像棉花的笑意。我走過去,
把橘子遞給你。你接過的時候,指尖碰到我的指尖。好輕,好輕,像一只剛落下的蝴蝶。
“謝謝?!蹦爿p輕地說。那聲音,不像謝意,更像一句,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漂泊過來的溫柔。我想說“不用謝”,卻只傻傻地笑了笑。你也沒再多說什么,
抱著橘子轉身走了,背影輕飄飄的,像隨時會被風帶走一樣。那一刻,我突然覺得,
世界好像空了一角。---后來很多天,我都會路過那張長椅。有時是早晨,有時是傍晚,
有時是深夜。我沒有等誰,也不再期待什么橘子。只是每次經(jīng)過那里,心口都會輕輕縮一下,
像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事情。風吹過來,帶著落葉的氣息。我總會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可地上,
只有影子和塵土,沒有再滾來的小橘子了。---有一天傍晚,我又去了公園。
長椅還是那張舊舊的長椅,風還是那陣微涼的風。只是這次,我在椅子上,
看到了一只小小的白色袋子。袋子里,放著一顆橘子。還有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便簽紙。
我蹲下來,小心地拾起那張紙,展開。上面用很輕很輕的字跡,寫著——> “如果有一天,
你想找我,就捧著這顆橘子,站在風起的地方。”---那一瞬間,
我的心臟像是被誰輕輕攥了一下。疼,卻又說不出哪里疼。我抱著橘子,站在公園中央,
任風吹亂了我的頭發(fā),吹皺了我的衣角??赡且惶?,風里,什么也沒有吹來。只有我的影子,
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孤零零地,躺在石板路上。---后來的很多天,我捧著那顆橘子,
去過很多地方——舊書店門口,天橋下面,車站的月臺,黃昏的河邊……每一個有風的地方,
我都站過。但每一次,風只帶來了塵土和舊紙片,從來沒有帶來過她。那顆橘子漸漸干癟了,
顏色暗了,香氣淡了。可我還是不肯丟掉。好像只要它還在,那天午后的小小心動,
就沒有完全死掉。---冬天快結束的時候,我又一次路過了那張長椅。雪化了,
泥土濕濕的,長椅邊上,多了一棵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小樹苗。細細的,弱弱的,
樹干還是軟的,葉子綠得像剛出生的小鹿的眼睛。我蹲下來,
輕輕用手指碰了一下那根細小的枝條。風吹過來,小樹搖了一下。葉子摩挲著,
發(fā)出細細碎碎的聲音,像極了那天她笑著道謝時,那種輕輕的,快要被風帶走的溫柔。
---我低頭,把已經(jīng)干癟的橘子,輕輕埋進了椅子旁邊的泥土里。那一刻,
我好像聽見心里什么地方,很小聲地,笑了一下。也許,有些遇見,從一開始,
就是為了讓我們學會,如何溫柔地,遺失。第二章: 守望風吹過那張長椅時,
我總會停下腳步。不是因為還在等誰,也不是因為懷念什么,只是身體自己記住了那個地方,
記住了那陣風里,曾經(jīng)短暫停留過一抹溫柔。有時是傍晚,天邊泛著一點點橘色,
光線打在空蕩蕩的椅子上,像一只睡著的老貓。有時是雨后,長椅濕漉漉的,落葉沾著泥水,
緊緊貼在木紋上,像是不肯離開的嘆息。我從來沒有坐下過。只是走過,停一停,
偶爾低頭看看那棵細小的小樹苗,偶爾抬頭看看天。風吹起的時候,葉子輕輕晃著,
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像極了那天你笑著說"謝謝"的樣子?!兆勇^去了。生活,
也慢慢堆滿了每一個清晨和傍晚。我每天早上擠地鐵,穿過人潮洶涌的車站,
聽著耳機里一遍遍播放的舊歌,心里偶爾會想起那張長椅。傍晚下班,走出擁擠的寫字樓,
空氣里都是烤紅薯和烤玉米的味道,我拎著沉甸甸的公文包,在擁堵的車流里穿行,
只為了能早點經(jīng)過那片小小的公園?!袝r候加班到很晚,路過長椅時,
連燈光都昏黃得像要熄滅。我走過去,腳步還是會在椅子旁邊輕輕慢下來,
哪怕只是短短一秒鐘。小樹依然在,枝葉輕輕晃動,像是在黑暗里對我眨眼。風也依然在,
悄悄地繞過耳邊,帶來一陣橘子皮曬過太陽后那種淡淡的香氣。那一瞬間,無論多晚,
無論多累,我都會覺得,自己還在守著什么,而不是被世界徹底吞沒。
——冬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小樹開始抽出更細更細的新芽。綠色那么淺,像用水沖淡了的夢。
我蹲下來,隔著泥土聞了一下,有一點點甜,很淡,像是橘子皮被陽光親吻過以后,
留在風里的味道。那一刻,我突然想,也許有一天,這棵樹真的會長成一棵真正的橘子樹吧。
到那時候,是不是每一顆小橘子里,都會藏著一個關于你的故事呢?——后來有一次,
我在長椅邊站了很久很久。風一陣一陣地吹過來,衣角被輕輕拉扯,像誰在遠遠地,
小聲呼喚著我的名字。我蹲下來,在小樹旁邊,挖了一個小小的坑。從口袋里,
拿出早已干癟發(fā)黃的那顆橘子種子。小心翼翼地,把它埋進去。覆上泥土時,我低聲說了句,
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長大吧……替我,把這份小小的守望,留在這里。”然后,
我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轉身走進風里。——從那天起,
我不再每天刻意地路過那張長椅了。也不再數(shù)著小樹長了幾片新葉。因為我知道,
守望這件事,并不是一定要親眼看到結果的。它更像是,在漫長無聲的時間里,
悄悄把一份溫柔種進土壤里,然后相信——總有一天,不管我們在不在場,風吹過的地方,
都會開出一點點溫柔的綠意。就像我守著你,其實也在,守著自己。第三章·獨白有一天,
我走到那張長椅旁,卻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風吹起落葉,
小樹在夕陽里晃了晃,就像輕輕點了點頭。我笑了笑,走開了。不是不在乎了,
也不是不想了。只是心里,忽然多了一種很安靜的溫柔。那種溫柔,像是很久很久之前,
某一場大雨后的天空,不是湛藍,也不是陰霾,只是淡淡地,軟軟地,有一點點光,
有一點點風?!钸€是一樣。每天早上醒來,聽見外面的車流聲,睜開眼的時候,
陽光會從窗簾的縫隙里漏進來,像是一只伸過來的小手指,輕輕戳一下心口。
我會發(fā)呆幾秒鐘,然后起床,洗臉,趕地鐵。有時候站在擁擠的車廂里,
我會下意識地摸摸口袋,仿佛還藏著那顆干癟的小橘子。但很快,我又會笑出來。
因為口袋里什么也沒有。也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有些東西,即使消失了,也不會真正空掉。
它們像風一樣,藏在每一次呼吸里?!砩霞影嗟胶芡?,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燈拉得影子長長的,一腳踩在自己身上,一腳踩在未來。風吹過來,有時候帶著塵土,
有時候帶著街邊小吃的香味。我會停下來,看著夜空里稀稀拉拉的星星,然后在心里,
輕輕地說一句:> “嗨,我今天又活過來了哦。”說完也不等回應,就把圍巾拉高一點,
繼續(xù)往前走。有時候活著,并不是為了抵達哪里,而是為了,在一段又一段的風里,穩(wěn)穩(wěn)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