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僵住。
箭在弦上，顧杳鼓足勇氣脫口而出：“涉及重大事件，基層人員理應(yīng)回避，否則不合規(guī)矩?！?/p>
有膽做，沒膽聽。
現(xiàn)在硬著骨頭，跟他談規(guī)矩。
周政良從政這么多年，難得有一瞬，想把人的腦子剖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什么。
頂嘴的后果，自然嚴重。
距離不算遠，僅隔著一張茶幾?？諝鈽O度壓制，顧杳甚至能清晰感覺到，男人鎖在她身上的視線，正無形中一點點收緊。
她知道，在決定逞一時之勇的那刻起，就無法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眼下場面，是遲早的事。
逃避無用。
想通這點，顧杳卸下緊繃的神經(jīng)，垂下眸子，在大領(lǐng)導(dǎo)無聲注視下，默默于對面沙發(fā)落座。
孟長鈞見狀捏了把冷汗。
福田區(qū)改造項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究竟該如何定義，最終還是周書記說了算。
仔細想想，讓她留下作為旁聽，未嘗是件壞事。
但小姑娘剛才被嚇得不輕，估計此時此刻，也很難靜心聽得進去。
他的擔(dān)心是多余。
顧杳從包里拿出紙和筆，儼然已做好匯報記錄的準備。
可等待良久，未見大領(lǐng)導(dǎo)有開始的意思。
她不著痕跡抬眼，偷偷觀察男人臉色。
很平靜。
思緒落一半，原本稀疏的紙張翻動聲戛然而止，正瀏覽報告的周政良，毫無預(yù)兆地合起文件，朝對面看去。
于是，小顧同志未及收回的視線，就這般水靈靈跟大領(lǐng)導(dǎo)撞個正著。
“......”
眼皮一跳，忙不迭躲開，埋頭在筆記本上寫標題。
孟長鈞將此幕收進眼里，不由暗嘆。
終究還是年齡太小，不懂隱藏情緒，心里想什么，在閱盡千帆的周書記面前，形同透明。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
既然系統(tǒng)演示的事，周書記沒打算再提，便說明跟小顧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
或許，真的只是手誤。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會兒他的整改報告，是否能令周書記滿意。
匯報會沒想象中那般漫長。
讓顧杳意外的是，周書記對福田區(qū)改造項目點到即止，并未深究和討論。
只在接近尾聲時，男人視線掃過她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平靜夸了句，“字寫的不錯。”
？？
受寵若驚。
從壓抑的工作氛圍中釋放，顧杳無意識笑了笑，梨渦淺淺暈開在頰邊，眉目鮮活，總算恢復(fù)到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精神狀態(tài)。
撇開目光，周政良微抬了下唇角。
518案件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受這根刺影響，近段時日鮮少和顏悅色，為此殃及到不少干部。
但他自認作風(fēng)強硬，底下人最多也就謹言慎行，倒在這姑娘身上，第一次體會到何為‘驚弓之鳥’。
不拔掉刺，受驚者只會越來越多。
而福田區(qū)改造項目，能在關(guān)鍵時刻成為突破口，小姑娘功不可沒。
所以，從某種層面而言，不該對她太苛待。
匯報會結(jié)束后，顧杳見領(lǐng)導(dǎo)沒什么交代，便收拾好紙和筆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口，被孟長鈞叫住，“小顧怎么回去？”
“坐地鐵。”她轉(zhuǎn)身答道。
后者整理完資料，指一指樓下，“今天辛苦跑一趟，順路送你到附近地鐵站?！?/p>
不用。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對方手機響。
半分鐘接完，熄掉屏幕。
孟長鈞抱歉失笑：“臨時有事，要趕回單位?！?/p>
意思是，不能順路了。
顧杳連忙道：“沒關(guān)系，這里到地鐵站不遠，步行很方便?！?/p>
距離下班尚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