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15厘米與13厘米林晚站在梳妝臺前,指尖懸在那支口紅上方,許久未動。
YSL方管,色號#1966,她用了三個月,
每天都會用刻度尺記錄剩余長度——這是她的習慣,近乎偏執(zhí)地掌控生活里的一切細節(jié)。
今早出門前,她清楚地記得還剩15厘米,可現(xiàn)在,它變成了精確的13厘米。
鏡子上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指紋,在暖光燈下泛著微光。她伸手去擦,指腹觸到冰冷的鏡面,
卻突然停住——那不是她的指紋。她的拇指關(guān)節(jié)有一道細小的疤痕,
而這道指紋的紋路完整、清晰,像是被人刻意按上去的。她收回手,指尖微微發(fā)抖。廚房里,
冰箱門打開的瞬間,冷氣裹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古龍水味道撲面而來。
第三層的布丁少了一個,空位邊緣殘留著指腹的溫度,像是有人剛剛?cè)∽咚?/p>
洗碗架上倒扣著一個洗凈的玻璃杯,杯沿那道淺淺的唇印是她的,
但位置比平時喝水時留下的要偏左2毫米。林晚盯著那個杯子,喉嚨發(fā)緊。
她不喜歡失控的感覺,尤其是當這種失控來自一個她看不見的人。
第二節(jié) 深藍色襯衫衣柜門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林晚翻找睡衣的手指突然觸到一件不屬于她的衣物——深藍色紀梵希襯衫,布料挺括,
袖口微微卷起,像是被人隨手塞進她的衣柜里。她僵在原地。這是沈敘的衣服。
她認得這件襯衫,他常穿它,尤其是在他們還沒分手的時候。她曾無數(shù)次替他熨燙這件衣服,
指尖撫過領(lǐng)口的每一寸褶皺。而現(xiàn)在,它出現(xiàn)在她的衣柜里,
袖口沾著已經(jīng)干涸的裸粉色指甲油——正是她上個月用的色號。領(lǐng)口別著一枚珍珠發(fā)夾,
發(fā)夾齒間纏繞著幾根長發(fā)。她湊近聞了聞,襯衫上除了沈敘慣用的須后水味道,
還混著她常用的茉莉沐浴露香氣。林晚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猛地合上衣柜門,轉(zhuǎn)身走向床頭,
充電中的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亮起,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消息跳了出來——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她側(cè)臥在陌生的藍灰色床單上,睫毛在睡夢中微微顫動,
唇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照片的角落,露出一截手腕,
上面戴著她去年弄丟的紅色手繩。她的指尖冰涼,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
又一條消息彈出:“今晚的風很吵,要來我家嗎?我煮了你最愛的薰衣草茶。”緊接著,
是第三條:“PS:我收集了你用過的37個杯子,
但最喜歡的還是上周你留在會議室的那個。
”最后一條消息讓她的血液幾乎凝固:“PPS:你穿我的襯衫真好看?!绷滞砻偷鼗仡^,
看向衣柜。衣柜門微微敞開,深藍色的襯衫一角露出來,像一雙無聲注視她的眼睛。
第三節(jié) 薰衣草的陷阱林晚盯著手機屏幕,指尖懸在鍵盤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回復(fù)。
窗外的風確實很大,樹枝刮擦著玻璃,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某種隱秘的竊笑。她走到窗邊,
拉緊窗簾,卻在布料晃動的間隙里,瞥見樓下路燈旁站著一個人影——高挑的輪廓,
深色風衣,指尖一點猩紅明明滅滅。沈敘在抽煙。那是他煩躁時的習慣。她猛地拉緊窗簾,
后背抵在冰涼的墻面上。心臟跳得太快,耳膜鼓動著血液沖刷的聲音。她應(yīng)該報警的。
那些消息,那張照片,衣柜里的襯衫——這已經(jīng)遠遠越過了界限。
可她的手指卻點開了通訊錄,懸在沈敘的名字上方。他們分手六個月零十七天。是她提的。
沒有爭吵,沒有歇斯底里,她只是在一個普通的周三早晨,把鑰匙放在玄關(guān)的瓷盤里,
然后帶走了自己的牙刷和所有口紅。沈敘當時在彈鋼琴,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
音符像雨滴一樣落在她背后。他沒有追出來。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你總是這樣,
思考太久。"又一條:"數(shù)到六十,如果窗簾沒有再動,我就走。"林晚的呼吸停滯了。
他知道她在窗邊。他知道她在看。一、二、三......她鬼使神差地數(shù)起來,
眼睛死死盯著窗簾的縫隙。夜風從窗框的縫隙鉆進來,布料輕輕晃動,投下?lián)u曳的陰影。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襯衫下擺——沈敘的襯衫。
她居然還穿著它。這個認知讓一陣戰(zhàn)栗順著脊椎爬上來。
五十五、五十六......窗簾突然被一陣強風掀起,縫隙擴大。路燈下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只有幾片落葉打著旋兒。五十九、六十。手機屏幕亮起:"我撒謊了。"緊接著,門鈴響了。
第四節(jié) 37個杯子林晚站在玄關(guān),貓眼里一片漆黑——有人用手指堵住了窺視孔。
"我知道你在看。"沈敘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帶著一絲笑意,"開門吧,晚晚。
我?guī)Я宿挂虏莶?,是你喜歡的那家店。"他的語氣太自然了,仿佛他們昨天才見過面,
仿佛這只是一次尋常的深夜造訪。林晚的指尖按在門把手上,金屬的冰涼滲進皮膚。
"你是怎么進來的?"她問,聲音比自己預(yù)想的要平靜。"嗯?""我的口紅。
冰箱里的布丁。衣柜。"她每說一個詞,都能聽見門外輕微的呼吸變化,
"你一直有我家的鑰匙?"沈敘輕笑了一聲,"你帶走的那把是備用鑰匙。
"這個答案像一把小刀,精準地挑開記憶的縫隙。她想起搬進來的第一天,
沈敘來幫她組裝家具,順手把兩把鑰匙掛在玄關(guān)的掛鉤上。"以防你弄丟一把,"他當時說,
"我總得有個應(yīng)急方案。"她居然忘了。
門縫下緩緩?fù)迫胍粡堈掌撬跁h室打盹的樣子,臉頰壓著手臂,
唇邊還沾著一點咖啡漬。照片邊緣露出一截西裝袖口,那是她同事馬克的手。
"第三十八個杯子。"沈敘的聲音沉了下來,"我不喜歡他看你睡覺的樣子。
"林晚突然意識到,那些消息里提到的"37個杯子",不是隨機的數(shù)字。
是他收集的、她觸碰過的每一個杯子。包括馬克遞給她咖啡的那次。"你瘋了。"她低聲說。
門外沉默了幾秒。"可能吧。"沈敘的聲音突然很近,近得像是貼著門板在說話,
"但你知道更瘋狂的是什么嗎?你明明可以換鎖,可以報警,可以搬走——可你都沒有。
"他的手指從貓眼上移開了。林晚看見他微微泛紅的眼尾,和嘴角那個熟悉的弧度。
"你留著我所有的痕跡,晚晚。你甚至穿著我的襯衫。"門把手轉(zhuǎn)動了。
第五節(jié) 茶杯迷宮門開了。沈敘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個紙袋,
薰衣草的香氣從里面幽幽地滲出來。他看起來和從前一樣——輪廓分明的下頜線,
微微下垂的眼角,還有那種永遠游刃有余的神情。只是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像是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林晚沒有讓開。"解釋。"她盯著他的眼睛,"從襯衫開始。
"沈敘的嘴角翹了翹,像是早就預(yù)料到她的反應(yīng)。他徑直走進屋內(nèi),
仿佛這里仍然是他的領(lǐng)地。紙袋被放在茶幾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他突然問,"在那家日料店,你點了一杯梅子酒,
杯沿沾了口紅。"林晚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那是第一個。
"沈敘從紙袋里取出一個保溫杯,倒出淺紫色的液體,
"上周你在會議室用的馬克杯是第三十七個。"薰衣草茶的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開來,
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林晚沒有接。"你監(jiān)視我。""我收集回憶。"沈敘糾正道,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杯壁,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像你記錄口紅長度一樣。
只不過我的方式更......全面。"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銅制的,
邊緣刻著細小的"37"。"跟我去看看嗎?
"第六節(jié) 收藏室沈敘的公寓比林晚想象中要整潔??蛷d的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相框,
里面不是照片,而是幾十個口紅印整齊排列在宣紙上,每個下面都標注著日期。
林晚認出最中央那個是去年生日時她用的正紅色。"這里。"沈敘推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房間里的景象讓林晚的呼吸停滯——四面墻的架子上擺滿了玻璃罩,
每個罩子里都是一個杯子。她看見自己第一次去沈敘家時用的陶瓷杯,
看見電影院可樂杯上的吸管咬痕,甚至看見去年公司年會香檳杯邊緣殘缺的口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