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的雨在黎明前停了，青石板路上倒映著破碎的星光。玄一獨自坐在戲樓臺階上，道袍袖口被雨水浸透，露出半截小臂——那里纏著層層紗布，滲出的血跡在黎明微光中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江臨的懷表突然發(fā)出輕響，齒輪聲比心跳快了三拍。他注意到玄一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布料下隱約可見扭曲的符文紋路，與守律人祠里祖先牌位的刻痕驚人相似。
“道士，你的傷……”林九笙的警服還沾著槐樹巷的泥土，他遞過急救包時，玄一突然縮回手，袖口裂開道口子，露出小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每道疤痕都嵌著淡金色的符文，像活物般在皮膚下游走。
陳露的剪紙突然在空中翻轉，紙人江臨的指尖指向玄一的傷疤：“鏡中紙人說過，清道夫的身體是行走的符紙?！彼穆曇舭l(fā)顫，指尖的半透明紋路與玄一的符文產生共鳴，“這些疤痕……是被規(guī)則反噬的印記？”
玄一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迅速扯下道袍，露出的胸膛上布滿網狀疤痕，每道疤痕都對應著客棧副本的某個規(guī)則——紅白雙煞的喜燭、鏡中煞的七煞湯、甚至江臨曾用過的朱砂反殺術，都以符文形式刻在他的皮膚上。
“1943年。”玄一的聲音沙啞如舊紙，他從道袍內袋掏出本泛黃的筆記本，封皮上印著“趕尸人日志”四個朱砂字，“顧府冥婚那晚，我是第一個進入客棧的玩家?！?/p>
蘇渺的金屬環(huán)此刻不再倒計時，環(huán)身紋路與玄一的疤痕同步發(fā)光。她盯著筆記本里的手繪插圖：古鎮(zhèn)戲樓的平面圖上，七個衣柜的位置標著“守律人核心”，而中心天井畫著正在孵化的外神胚胎，旁邊注著：「用后代血液澆灌，可維持規(guī)則循環(huán)」。
“這些符文。”江臨的指尖劃過玄一臂上的疤痕，懷表突然發(fā)出蜂鳴，表蓋內側的青銅門紋路與玄一的傷疤完全重合，“是你用自己的血肉封印了客棧的規(guī)則漏洞？”
玄一翻到日志最后一頁，夾著張褪色的照片：年輕的道士站在青銅門前，身邊是江臨的祖父，兩人手中都握著懷表，表蓋內側刻著相同的守律人徽記。照片背后是行血字：「1974年，素梅用核心碎片換來了十年和平」——那是江臨母親的名字。
“每任守律人死后，清道夫就要承接他們的規(guī)則印記?！毙恢赶蛐乜谧钌钐幍陌毯郏抢镫[約浮現(xiàn)出蘇渺的金屬環(huán)圖案，“你祖父在2003年將核心植入你體內，而我……”他合上日志，目光落在江臨的眉骨傷疤上，“從1943年活到現(xiàn)在，全靠這些被規(guī)則啃食的血肉?！?/p>
陳露的剪紙突然貼在玄一的傷疤上，紙人指尖滲出黑霧，竟在疤痕表面拼出“000號玩家”的字樣：“鏡中管理員說，清道夫是規(guī)則的狗，專門清理試圖跳出循環(huán)的人?！彼穆曇魩е抟猓澳憬咏覀?，是不是因為江臨體內的守律人核心？”
玄一沒有回答，他望向戲樓頂端的血月痕跡，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的刻痕，正是百鬼醫(yī)院的輪廓。蘇渺突然指著日志里的手繪地圖，發(fā)現(xiàn)每個副本的入口都對應著玄一身上的某處疤痕，而終局副本的位置，正好在他心臟的位置。
“你的血?！碧K渺的金屬環(huán)此刻發(fā)出溫熱的光，她抓住玄一的手腕，發(fā)現(xiàn)他的血液竟是半透明的，里面漂浮著細小的代碼流，“和客棧系統(tǒng)的底層代碼一模一樣，你根本不是玩家，是……”
“是規(guī)則的囚徒。”玄一扯回道袍，袖口的符文重新被遮蓋，“1943年我簽下契約，用百年壽命換取現(xiàn)實世界不被副本吞噬，而你們——”他看向江臨手中的懷表，“每代守律人后裔都是鑰匙，用來修補外神胚胎造成的規(guī)則漏洞?！?/p>
林九笙突然舉起警徽，徽號“071”正在滲出黑霧，與玄一疤痕的顏色相同：“我女兒的出生日期是1943年，和顧府冥婚同一天，而你日志里的‘素梅’……”他頓住，想起江臨母親的名字，“她是不是也進入過客棧？”
玄一的沉默比回答更可怕。江臨翻開懷表，內側的母親照片不知何時變成了年輕女子站在青銅門前的背影，她手中握著的，正是玄一日志里畫的守律人令。表蓋內側新浮現(xiàn)出一行小字：「1974年，素梅用核心碎片切斷了玄一的輪回，卻讓外神胚胎提前蘇醒」
蘇渺的金屬環(huán)突然發(fā)出蜂鳴，她的筆記本電腦自動開機，屏幕上跳出玄一的個人數(shù)據(jù)：
「編號：000
身份：初代清道夫
污染值：∞
存活周期：37次循環(huán)
特殊能力：規(guī)則具現(xiàn)化（代價是血肉符文）」
“37次循環(huán)？”陳露驚呼，“那你現(xiàn)在……”
“一百三十七歲。”玄一扯動嘴角，露出個比哭更難看的笑，“每修補一次規(guī)則漏洞，就多一道疤痕，直到血肉被規(guī)則啃光，就會變成下一個鏡中紙人?！彼赶驊驑堑年幱疤?，那里隱約有紙人輪廓在游蕩，“1943年的七個玩家，現(xiàn)在只剩我和你祖父了?！?/p>
江臨的規(guī)則視域突然激活，他看見玄一體內漂浮著七枚破碎的懷表齒輪，每枚齒輪都刻著不同的年份——1943、1974、2003、2025……而最新的那枚，中心裂痕正是江臨眉骨的形狀。
“下一個副本?！毙徽酒鹕?，道袍下的疤痕發(fā)出微光，“百鬼醫(yī)院的停尸房里，躺著1943年第一個死在客棧的玩家，他的尸體上刻著外神胚胎的孵化密碼?！彼聪蚪R，目光復雜，“而你的祖父，當年就是用他的心臟修補了懷表?！?/p>
晨霧中，戲樓的紙人突然集體轉向他們，手中的紅紙傘開始滲出鮮血。玄一的袖口再次裂開，露出新浮現(xiàn)的符文——那是百鬼醫(yī)院的產鬼圖案。蘇渺的筆記本電腦自動播放起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城市角落的二維碼正在雨中閃爍，新玩家074號正舉著手機靠近。
“記住，在醫(yī)院副本里?！毙粚②s尸人日志塞給江臨，轉身走向霧中，“千萬別相信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他們袖口的紐扣，是用產鬼的臍帶血浸泡過的?！?/p>
他的身影逐漸模糊，道袍下擺露出的腳踝處，竟纏著與陳露相同的剪紙紋路。江臨翻開日志，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畫著幅新圖：蘇渺躺在產床上，金屬環(huán)化作蛇形纏繞在她頸間，而床頭懸掛的病歷單上，主治醫(yī)生欄寫著“玄一”，入院診斷是“外神胚胎宿主適配度97%”。
懷表的齒輪聲突然變得沉重，江臨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細密的符文，正是玄一身上的守律人印記。陳露的剪紙落在日志上，紙人江臨的指尖正指向“清道夫”三個字，而那兩個字的筆畫里，藏著行極小的字：「玄一的第一次死亡，是1943年10月7日，與顧府冥婚同日」
（第十八章完，字數(shù)：248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