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捊須,蒼老的聲音像枯葉摩擦:“那怪物喚作飛頭蠻,白日里與常人無異......待亥時(shí),脖頸便如蛇般伸長——”
眾人倒吸冷氣。鐵匠鋪的火星突然爆響,映得阿牛臉色慘白。
他攥著打鐵用的皮圍裙,喉結(jié)滾動:“我媳婦的紅線是胎記!”聲音卻虛得發(fā)飄。
“三十年前……”陳公的獨(dú)眼望向屋檐下的鐵器,“村東李木匠的新娘,也是這般纏著紅線。”煙桿輕敲桌角,驚飛梁上夜梟,“后來在他家地窖里,發(fā)現(xiàn)三具干尸——
“有些飛頭蠻兇殘成性,專以吸食人血為生,甚至?xí)⑷撕γ?,更有甚者,還會成群結(jié)隊(duì)地行動?!?/p>
陳公在村里素有聲望,眾人皆知他為人正直,從不信口開河,阿牛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但仍不甘心:“如果她真是妖怪,為什么獨(dú)獨(dú)我安然無恙?”眾人聽了,也不禁心生疑惑,是啊,為何阿牛毫無異樣呢?
“她總得在這兒安身立命吧?!辟R蘭一臉無奈,出聲解釋道,“這事大家都別聲張,究竟是不是妖怪,今晚一看便知?!?/p>
賀蘭轉(zhuǎn)頭看向阿牛,“你今晚假裝熟睡,留意你妻子是否如陳公所言,頭顱與身子分離。”
阿牛咬咬牙,點(diǎn)頭應(yīng)允,他一心想要證明媳婦的清白。
林間的光斑如碎金流動,白鹿驚起的剎那,十八歲的敖雪在馬上挽弓如月。
玄色龍袍掠過楓樹枝椏,箭矢破空時(shí)驚飛滿山棲鳥。
“陛下好箭法?!笔Y暮翻檢著白鹿脖頸處的箭傷,血珠正順著箭羽螺紋往下淌。
話音未落,敖雪突然反手抽箭。
弓弦震響驚得蔣暮抬頭,只見一支白翎箭追著南飛的孤燕沒入云層。
墜落的燕子在半空化作符紙,正落在敖雪掌心。
“往南飛的春燕?”少年帝王用箭鏃挑開符咒,朱砂字跡刺進(jìn)眼底——“小顧快來”。
燕子通常成群結(jié)隊(duì),這只卻獨(dú)自飛行,況且正值春天,它竟往南飛,南方……敖雪望向玉華方向。
小顧?是顧知許吧。
敖雪挑眉,隨即下令:“準(zhǔn)備一下,去鑄鋒塞?!?/p>
蔣暮暗自叫苦,卻不敢違逆。
西境鑄鋒塞偏遠(yuǎn)荒涼,更傳聞有妖物作祟。
他瞥見主子把玩的那支刻著“玉”字的金箭時(shí),頓時(shí)噤若寒蟬——去年秋狝,這支箭可是貫穿了三名探子的咽喉。
出發(fā)前,敖雪重新找了只鳥,畫上相同符咒,附上同樣信息。
飛鳥銜柳,前往玉華。
時(shí)光飛逝,夜幕很快降臨。
阿牛緊張了一整天,亥時(shí),他與妻子一同上床歇息。
沒過多久,妻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相公,相公……”
阿牛死死閉著眼,冷汗浸透褥子。妻子溫柔的呼喚此刻聽來毛骨悚然,他佯裝熟睡,一聲不吭。
妻子接連喚了好幾聲,見阿牛毫無反應(yīng),頭部開始與身體分離。
阿牛心跳陡然加快,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只聽一陣骨頭斷裂、肉皮撕裂的聲音傳來,嚇得他渾身顫抖。
許久,阿牛以為飛頭蠻已經(jīng)離開,悄悄睜開眼睛看向一旁。
“哎呀媽呀!”身旁一具無頭人身差點(diǎn)把他嚇破膽。
阿牛剛緩過神,妻子的頭顱緩緩升起,脖頸斷口處垂著數(shù)十條血紅絲線,如活蟲般蠕動。那頭顱對他咧嘴一笑,獠牙上還沾著昨夜的鹿血。
“救命啊——”阿牛驚恐大喊。
賀蘭早已守在屋外,聽到呼救聲,一腳踹開門。
飛頭蠻見是賀蘭,扇動耳朵,丟下身子,從窗戶倉皇逃竄頁而去。
“哎呦!大俠……”阿牛還想說話,賀蘭哪有時(shí)間理會,立刻追了上去。
經(jīng)過一番探尋,賀蘭對周邊環(huán)境已不再陌生。
一路追到一座山上,飛頭蠻鉆進(jìn)了一個山洞。
鉆進(jìn)山洞時(shí),賀蘭敏銳地嗅到腐臭味。他輕巧躍上巖松,卻見洞內(nèi)磷火幽幽,照出七八個懸空的頭顱,正在分食一具新鮮尸體。
“大姐怎么空著手回來?”一個頭顱問,牙齒卻啃著半截指骨。
“碰上硬茬了!”逃回的飛頭蠻暴躁地甩動血線,“那鞭子會燒斷我們的......”
樹梢突然輕顫。
賀蘭瞳孔驟縮——洞窟深處竟堆著數(shù)十具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