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水痕,我把車停在"落棺村"界碑旁。
三天前妹妹發(fā)來的最后一條語音突然在車內(nèi)響起:"姐,
他們要給活人配陰婚..."雜音中夾雜著銀鈴脆響,像是有人拼命搖晃一串腳鏈。
車燈掃過界碑上的銘文,斑駁的紅漆寫著"民國七年立"。
一只濕漉漉的手突然拍在副駕車窗上,穿碎花裙的少女隔著雨幕沖我笑,
馬尾辮上的紅頭繩褪成了暗褐色。"師傅,能捎我進村嗎?
"她拉開車門時帶進一股腐葉的霉味,腳上的繡花鞋沾滿泥漿,鞋尖銀鈴隨著動作叮咚作響。
我握緊方向盤:"你認識林禾?""上周考古社來考察懸棺葬,
夏禾姐在山神廟..."她忽然壓低聲音,指甲摳著座椅皮革吱呀作響,
"那里供著雙繡花鞋,鞋面繡的是..."她的呼吸陡然急促,"是電路板!"后視鏡里,
少女的倒影突然咧開嘴,嘴角幾乎裂到耳根。我猛踩剎車,后座卻空無一人,
只有雙濕透的繡花鞋靜靜擱在真皮座椅上,鞋頭銀鈴泛著青灰。車窗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穿蓑衣的老漢舉著煤油燈敲窗:"林記者?村長讓我來接你。
"他腰間獵刀撞在銅鈴上叮當亂響,轉(zhuǎn)身時后頸露出塊巴掌大的青斑,
像是被人掐出來的尸斑。進村的土路被暴雨沖成泥河,老漢忽然開口:"剛看見阿蕓了吧?
那丫頭兩年前就溺死在黑龍?zhí)丁?他吐出嚼爛的煙葉,混著血絲的唾液濺在車窗上,
"每逢雨夜,她就出來找替身。"車燈掃過路旁歪斜的墓碑群,
每塊碑頂都壓著只倒扣的瓷碗。我數(shù)到第七塊墓碑時,碗底突然滲出黑水,
在雨中凝成"救命"的字樣。"別看那些。"老漢猛打方向盤避開坑洼,
"都是配陰婚的孤魂野鬼。"他布滿老繭的拇指摩挲著獵刀柄,
"上個月王屠戶家的傻兒子剛?cè)⒘朔抗砥?,聘禮是七斤崖蜜..."話音未落,
車頭突然撞上橫在路中的棺材。腐木崩裂的剎那,十幾只銀鈴鐲從棺中滾出,
最舊的那只刻著"1982.3.28"。進村來到祠堂,
祠堂里三十七盞白燈籠在風雨中搖晃,紙錢混著雨水拍在臉上。
神婆枯枝般的手指正在給紙人點睛,朱砂筆尖懸在紙新郎空洞的眼窩上:"林姑娘來得正好,
吉時快到了。"王鐵柱蹲在門檻上擦獵槍,
槍管反射的冷光掃過我的眼睛:"夏禾這丫頭命好,新郎官是二十一年前的大學生。
"他咧開滿口黃牙,"模樣俊得很,配得上你們城里人。"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燈花,
火星濺在褪色的紅蓋頭上。我抄起燭臺準備砸向神婆:"把我妹妹交出來!
""姐..."微弱的呼喚從西廂房傳來。我踹開雕花木門,看見妹妹被捆在柏木棺材里,
大紅嫁衣領口沾著泥漬。她嘴里塞著繡符咒的紅布,
手腕上櫻粉色的美甲在燭光下泛著珍珠光澤。棺材蓋內(nèi)側(cè)用血畫著北斗七星,勺柄指向東方。
妹妹拼命眨眼示意,染血的睫毛像垂死的蝶。"子時三刻,合棺。
"神婆的銀鈴耳墜貼上我的耳廓,寒意刺骨,"放心,新郎官會疼人。
"她布滿白翳的眼珠轉(zhuǎn)向供桌上的青瓷碗,"喝了合巹酒,你就能見著妹夫了。
"我假裝去喝合巹酒碰翻酒碗,混著崖蜜的酒液潑在照妖鏡上。鏡面突然泛起漣漪,
映出妹妹被紙人按著描眉的畫面——她背后的棺材蓋內(nèi)側(cè),
北斗七星旁多出一行血字:【石碾吞人】"林記者不老實啊。"王鐵柱的獵槍抵住我后腰,
槍管還帶著崖蜜的甜腥,"當年那女老師也愛亂寫亂畫,最后在石碾旁摔斷了腿。
"他湊近我耳邊,"你猜她瘸著腿是怎么爬到山崖的?"突然一聲巨響,
瘸腿老獵人撞開祠堂門。他扔來件粗布衣,線頭里漏出朱砂:"不能穿那件壽衣!
袖口浸過尸油..."話音未落,神婆的指甲暴長三寸,在他臉上留下五道血痕。"張守林!
"神婆的銀鈴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二十一年前讓你逃了,今天正好湊對陰親!
"供桌下的石質(zhì)地藏像開始滲黑水,沿著地磚縫隙匯成八卦圖案。我假裝踉蹌扶住照妖鏡,
鏡中妹妹的倒影突然眨了三次眼——這是我們兒時約定的求救暗號。"讓我給妹妹整理嫁衣。
"我攥緊粗布衣里的硬物,觸感像是微型攝像機,"總要體體面面出嫁。
"神婆耳垂的銀鈴叮咚作響:"到底是城里人講究。"她枯瘦的手指拂過妹妹頸間的掐痕,
"不像二十一年前那個,拜堂時還咬掉新郎官半只耳朵。"我解開妹妹腕間的麻繩時,
摸到她掌心用血畫的箭頭,指向棺材底的夾層。王鐵柱的獵槍突然上膛:"磨蹭什么?
要老子幫你脫?""你配嗎?"我猛地掀翻棺材,藏在底部的手機滑進袖口。直播畫面里,
妹妹的賬號突然自動開播,彈幕瘋狂滾動:【主播背后的紙人在動!
】紙扎的轎夫們齊刷刷轉(zhuǎn)頭,腮紅在雨水中暈成血淚。我對著鏡頭大喊:"這里是落棺村!
有人要活埋..."王鐵柱的槍托重重砸在我肩頭,畫面劇烈晃動間,
一條彈幕閃過:【看鏡子!】照妖鏡中的妹妹突然抬起右手,在北斗七星旁添了道血痕。
現(xiàn)實中的妹妹仍被捆著,唇角卻勾起詭異的笑。鏡面突然炸裂,裂縫中伸出只青黑的手,
指節(jié)上戴著的銀鈴鐲刻著"HB-2002"。"素云!"張守林咳著血沫撲來,
柴刀劈斷鬼手。斷指在地上扭動,指甲縫里嵌著銀鈴碎片。王鐵柱突然驚恐后退:"不可能!
當年明明把你婆娘..."老獵人扯開衣襟,
燒傷的胸口紋著生辰八字:"這才是素云真正的忌日!你們在蜂巢分尸那晚,
她托夢讓我紋的!"我被反鎖進柴房里,暴雨正沖刷著房梁上的蛛網(wǎng)。手機只剩3%電量,
直播間突然涌入上千觀眾。一條彈幕格外刺眼:【主播背后的草席在鼓動!
】掀開發(fā)霉的草席,暗門下傳來妹妹哼唱的哭嫁調(diào)。我舉著蠟燭往下走,
臺階上的青苔沾著新鮮血漬。地窖墻上用血畫滿正字,最后一個紅圈圈著今天的日期。
"這是...失蹤人數(shù)?"我數(shù)到第七個正字的最后一劃,正好是妹妹進山的日子。
墻角的陶甕突然晃動,甕口卡著半截藍布——和妹妹登山包里那件防曬衣一模一樣。"小夏!
"我撲向陶甕,腐臭的液體里浮著團黑發(fā)。指尖觸到冰涼的手鐲時,
屋頂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王鐵柱的獰笑混著雷聲炸響:"林記者好本事,
比那女老師還能藏!"柴刀劈開暗門的瞬間,我摸到陶甕底部的凸起。用力一擰,
地窖西墻轟然洞開,月光照進來處青花瓷壇——壇口露出一截編著紅繩的辮子,
發(fā)梢系著褪色的野百合干花。"快走!"渾身濕透的張守林突然出現(xiàn),
懷里抱著個同樣的瓷壇,"石碾底下有口井..."他的聲音被犬吠淹沒,
后頸浮現(xiàn)的青黑手印正在擴散。我將染血的發(fā)辮塞進內(nèi)衣,
摸到辮梢打著個水手結(jié)——這是妹妹去年夏令營學的特殊系法。壇底黏著片指甲,
櫻粉色甲油里摻著金粉,和她失蹤那天涂的一模一樣。暴雨中傳來嗩吶聲,
紙人們抬著花轎飄過柴房小窗。轎簾被風吹起的剎那,我看見妹妹端坐其中,
頸間纏著七串銀鈴鐲,正在用染血的指尖在轎底重復畫著三個字:女祠。
腐臭的液體順著陶甕邊緣滴落,我顫抖著撈出那團黑發(fā)。發(fā)絲間纏著根紅繩,
繩結(jié)處系著半枚銅錢——正是妹妹隨身攜帶的"康熙通寶"。
"姐...噠...噠噠..."頭頂突然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
我將耳朵貼在滲水的天花板,
妹妹在用摩斯密碼重復:【北斗東 石碾動】地窖西墻的青花瓷壇突然傾倒,